第六十三章 哥
大哥麵不改色,矢口否認道:“父親,孩兒從未做過這些事,不知小妹是受何人蠱惑,竟在父親麵前如此詆毀誣陷孩兒。”
沒想到世間竟有大哥這種無恥之人,被當場戳穿還能如此地“鎮定自若”!我一時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見我陷入了沉默,大哥微微眯起他秀美的雙眼,抓住空當含沙射影道:“小妹,你口口聲聲指責我罪大惡極,那你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就合乎大家閨秀的禮義操守嗎?莫不是私底下也有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吧?”
“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我冷笑道,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你怎麽反咬一口。
大哥露出陰險的笑容:“據我所知,早在高陽公主出閣以前,小妹就曾陪同公主頻繁出入敬業寺參禪禮佛,其間公主就與當時寄宿在寺中的書生柳逸有私,小妹對此事一清二楚,卻瞞得滴水不漏,恐怕有姑息養奸之嫌吧?小妹明明知道自小與陸公子定有婚約,卻無所顧忌地與吳王頻繁往來,而且與越王關係曖昧,同時與兩位皇子糾纏不清,這在長安城早已是路人皆知!小妹如此不遵婦道,可曾顧及到父親的顏麵與房府的聲譽?我還聽說,小妹曾經私底下威逼陸公子取消婚事,致使公子迫不得已才將原本定好的婚期借故推遲。可有此事?”
俗話說: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沒想到大哥居然不聲不響地掌握了這一“最高機密”,關鍵時刻成了打中我要害的殺手!!“什麽?這?你、你是怎麽知道的?”因為慌亂,我竟有些語無倫次了。
大哥哼笑一聲,狡猾地反問道:“如此說來,這些都是確有其事了?”
我承認,在大哥這個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天才麵前,我著實不是對手,徹底敗下陣來。
反敗為勝的大哥露出得意的笑容,向父親欠身示意,那意思就是:您看著處置吧。
五月,驕陽似火,炎炎的烈日炙烤著大地,被熱氣蒸騰的草木的氣息也帶著一股肅殺的味道,讓人透不過氣來。
馬蹄踏處,我被一陣塵土飛揚嗆得咳嗽幾聲,問三哥遺則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對打獵毫無興趣,卻還執意帶我到圍場來,究竟為了什麽?”
三哥勒住馬,回頭對我道:“墨兒少安毋躁,你馬上就會明白了。”
看著三哥神秘的表情,我心裏更加沒底,不知三哥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一騎快馬奔馳而來,馬上的獵手氣度雍容,英姿颯爽,恍若天神下凡。來人正是李恪。
“恪哥!”我喜出望外,興奮中略帶羞澀。
李恪勒住馬,立在麵前,深邃的藍眸令人沉醉。
三哥道:“殿下,人已帶到,你們談吧。”說罷欠身告辭,縱馬離去。
我與李恪並馬前行。雖然彼此無言,然而一股強烈的心電感應卻在我們之間往來傳送,我靜靜地享受著,害怕言語會破壞掉這種幸福的感覺。
一隻蒼鷹在天空中展翅盤旋。李恪一言不發,張弓搭箭,未及我反應過來,箭已離弦,鳴鏑響處,蒼鷹被一箭穿喉,從空中直落下來。我被李恪的神乎其技深深折服,無比膜拜地望著李恪,而他卻一臉凝重,顯得心事重重。
“恪哥今日怎麽有此雅興來圍場大顯身手?”我開口問道。
李恪冷冷道:“終日居家,無所事事。偶獲寶弓,一時技癢,便來圍場消遣為快,順便賺你這癡兒前來做看客,怎麽,難不成攪了你的清幽?”
我抗議道:“人家難得見你一麵,你卻如此言辭刻薄,真是無情。你明明知道我在相府度日如年,哪來的清幽可言?”
李恪仍不改戲謔的口氣:“度日如年未免言過其實了吧?在得知陸雲曦即將成為駙馬的消息後,不是已經重新打起精神期待美好未來了嗎?”
我且驚且喜道:“恪哥原來已經全知道了!是三哥告訴你的嗎?”
李恪沒有回答我,卻將話鋒一轉,講起了故事:“小的時候,父皇有一次帶著幾位皇子在圍場射獵,看到了一隻母豹和一隻小豹子。李愔一箭射死了那隻小豹子。父皇斥責李愔“當其母麵殺其子”,沒有仁愛之心。可是父皇在說這番話時也許忘了,當年他在玄武門做過比這還要殘忍的事。可見,人為了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有時必須暫時掙脫道德的約束,做出違背本性的事情。”
李恪這番顧左右而言他的奇怪言論令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恪跳下馬,走過去將死在地上的蒼鷹撿起,將穿在咽喉處的箭矢拔下,箭頭上鮮血淋漓。眼前的一幕竟讓我有些不寒而栗。而李恪卻麵無表情地執箭在手,凝神道:“如果箭上一定要沾血,那麽這血不是我的,就一定是別人的。是時候償還了。”
血是殘酷的象征。李恪的話冷徹人心。
“恪哥,你的話,我不明白……”
李恪不動聲色地說:“我可以放棄江山皇位,但是決不會放棄你。也許你在怨我為什麽不能拋下一切和你情奔天涯,讓我來告訴你原因: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像個懦夫一樣帶著你就這樣銷聲匿跡。留下來不是為了證明什麽,而是要用更有尊嚴的方式得到你。為了達到目的,我不會憐惜任何人,哪怕在這過程中雙手會粘滿血汙。”
李恪的話令我著實感到害怕,我問道:“為何你今日句句不離‘血’字呢?另外我不明白的是,對你來說,得到我難道不僅僅是如何選擇時機的問題嗎?總不至於比得到皇位還要難吧?為什麽要說得好像困難重重的樣子呢?我曾經以為陸雲曦會成為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可如今他做駙馬已成定局,還有什麽需要擔心的事嗎?”
李恪平靜地說道:“定局?隻有死亡,才是令人最確信無疑的定局,可是現在還沒有人離開。”
怎麽?難道.……我正要相問,李恪已將獵物掛上馬首,躍上馬背,言道:“墨兒,如果你此生非我不嫁,那麽就不要再追問任何事。你所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等待著成為我的王妃。”說罷,策馬絕塵而去。
李恪,我要如何才能看懂你呢?
就在我對李恪的奇異言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場暴風雨卻悄然向房府襲來。
靜謐的夜空中,一彎殘月在眾星的襯映之下顯得有些落寞。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劃破了夜空的寂靜,沉浸在祥和之氣的房府從美夢中驚醒。
“什麽人竟敢深夜前來相府攪擾?”房春帶領一幹仆役將府門打開,厲聲喝問來人。
來人稟道:“我等是刑部的屬員,有要事麵見房相國,事情緊急不得不深夜貿然造訪,請足下代為通稟!”
房春見狀,不敢怠慢,連忙將兩位刑部官員讓進府門,說道:“容小人稟報相爺起身與兩位大人相見,請先隨我到客廳稍待片刻。”
因為失眠而徹夜徘徊在庭院中的我看到了這一切,頓時狐疑滿腹:刑部屬員不請自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會是什麽事呢?自從大哥幾天前離京前往益州以後,爹爹居然向皇上提出告老還鄉的請求,難不成與此事有關?又或者是李恪向皇上請婚獲準,來人是來房府報喜的?一想到這裏,我心中便止不住一陣莫名的激動。
也不知是因為天色昏暗還是因為我太過心急,經過回廊的時候沒看分明,居然與人撞了一個滿懷。
“哎喲!”我的腦門撞在對方銅牆鐵壁般的高大身軀上,對方用一雙強有力的大手將我一把扶住,我才沒有跌倒。站穩之後,透過燈籠發出的昏暗的燭光,我看清了對方的臉,原來是三哥遺則。
“墨兒,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麽?”三哥關切地問道。
我有些難為情:“因為睡不著,一直在庭院中徘徊,剛才聽到敲門聲,聽說是有人深夜造訪,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就趕過來了。”
三哥道:“是刑部的兩位大人來見父親,好像有些緊要公事,我正要趕往客廳迎見,不想在此遇到你。”
我拉住三哥的胳膊:“我和三哥一起去!”
三哥無奈地笑笑,拒絕道:“你一個女孩子家何必湊這個熱鬧,還是別來添亂了,快回房歇息去吧!我不能耽擱,必須馬上趕過去才行。”說罷掙脫了我的手,急匆匆趕往前廳去了。
我不死心,悄悄跟在三哥身後,一直跟到前廳外,站在側門旁邊的窗外向屋內探視。隻見前廳一派燈火通明,幾個侍者掌燈奉茶,忙於待客。兩個刑部屬員正襟危坐,俱是從二品朝服加身,官職菲低,麵上似有憂慮之色。三哥先至,簡單與兩個官員寒暄一番,不過半盞茶工夫,爹爹已起身來到前廳。
兩個官員慌忙起身見禮,爹爹示意免禮,分賓主坐定,問道:“二位大人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