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荷
“小姐,你怎麽了?”他見我半響都不答話,關切的問。
“沒……,沒什麽,剛才可能摔疼了吧。”我怕引起他的懷疑,急忙搪塞過去。
“這就好,在下冒犯了,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如果小姐沒什麽事的話,在下就告辭了。”他見我沒什麽事,輕舒了一口氣。
“公子請便,剛才的事不必在意。”我隻想快點打發他走。
“那在下就告辭了。”看來他是真有事,還沒等我回答就急匆匆的走了,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望著他黑色的背影,也沒有到處亂逛的興致,雖然看他剛才的表現好像並不知道我已經認出他來,而那天在禦杯樓他也是低著頭,可能沒看見我,不過吳王府那次我和他卻正麵相遇過,萬一他哪天想明白了,那我就小命不保了。
“這下可有錢了,沒想到主簿大人今天的手氣這麽差……”我正在躊躇之際,兩個東宮的太監從我身旁經過,一張銀票在我旁邊掉落。
“你的東西掉了。”我拿著銀票追了上去,無意中瞄了一眼,弘興櫃坊幾個大字映入眼簾,原來是飛錢,可以通惠通兌的,不對,弘興櫃坊不是吳王的產業嗎?每個皇子都有自己名下的家產,而弘興櫃坊就是吳王府的產業之一,這點沒幾個人知道,我也是無意中聽吳王府管家說起的。
“謝謝小姐。”
“等一下。”他們接過銀票就要走,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海閃過。
“小姐什麽事?”
“你剛才說誰把錢輸給你?”
“是太子主簿大人呀。”
太子主簿!吳王府的飛錢!難道那天和小興見麵的那個是太子主簿?也就是說,太子主簿和小興見過麵之後就去見了皇上,後來就出了稱心那件事,怪不得那天他一點也不驚訝,難道是……,不過今天這個女子呢,又怎麽解釋?
自從那天在東宮碰到那個黑衣人之後,我就心神不寧,李恪好像也覺出我有些奇怪,但他並沒有點穿,也沒問,這幾天我一直就呆在房裏,幾乎沒有出去。
“小姐,你已經好幾天都沒跨出這裏一步了,這怎麽能行?現在是秋天,我記得小姐很喜歡楓葉的,要不我們去摘楓葉吧。”雪凝今天終於忍不住要勸我了。
“我沒那個興致。”我手托腮,有氣無力的說。
“那你也應該出去走走呀。”
“好了,我出去還不行嗎,我自己在府裏逛逛就行,你不用陪我了。”
我信步在府裏走著,整個王府沒有皇宮金碧輝煌的裝飾,更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擺設,色調就是單一的黑白,可是巍峨挺拔的氣勢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遜色,而且據說李恪治家也是很嚴的,大概是攝於他的威嚴,所有人都順眼低眉,有條不紊的忙著。
“景色好美,隻不過缺少點生氣。”我忽然發現院中竟然沒有一朵花,想必現在是深秋,花已經凋零了。
“回小姐,原本院中隻有荷花和蘭花的,都是殿下特意吩咐人種的。”一個花匠打扮的仆人迎上來說。
“荷花?他喜歡荷花?”我有些驚訝,怎麽這麽巧。
“怎麽了,小姐?”他大概是看見我吃驚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麽,我隻是有些奇怪而已。啊,小兔子,王府裏怎麽會有兔子?”突然,一個小兔子從我身旁一蹦一跳的經過,雪白的絨毛,紅紅的眼睛,好可愛。
“哦,這是我養給小孫女玩的,小姐很喜歡兔子嗎?”
我童心大起,顧不得和他說這麽多,撩起裙角就追了上去,隻是小兔子跑的太快,我好不容易才逮到它。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看你這小東西往哪跑……”我一邊用臉摩挲著它的絨毛,一邊四下看了看,原來我不知不覺到了王府的前院,忽然,從李恪書房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好像其中一個是李恪,我不是有意要偷聽,可是好奇心卻讓我很想知道李恪說了什麽,就悄悄地湊了上去。
“殿下,你那天為什麽要幫太子說話呢?”好像是小興的聲音。
“小興,你說太子和魏王哪一個比較厲害?”
“當然是魏王。”
“這就對了,如果一個獅子要吃的話,一定會先吃兔子,而不是老虎。”聽他說這話的時候,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懷裏的小兔子,它是那麽安靜,那麽惹人喜愛,可是如果成為李恪手裏兔子,下場可能就不好了。
“還有,如今太子失勢,越是有越多的站出來保太子,父皇就越懷疑他結黨,他倒得必然就越快,我們現在就是幫李泰對付太子,他應該感激我們才對。”
“可是殿下,我們的“好心”魏王也不知道呀,再說萬一他真成了太子怎麽辦?”
“要是這樣,我還是李恪嗎?”他冷笑一聲:“你放心,我手裏有一張誰都想不到的底牌,我怎麽可能讓李泰如願以償?他想當太子,得看誰比較有本事。”
“對了,殿下,那個太子主簿怎麽處理?”太子主簿?我的心一緊,這下證實了我的猜測,稱心那件事真的和李恪有關。
“他那天是不是按我說的告訴父皇的?”
“一切全照殿下吩咐密報給皇上了,皇上聽了之後大發雷霆,隻是可憐了稱心……”小興似乎有些於心不忍。
“那好,既然事情已經辦妥,為了以絕後患,這幾天你就派人把他解決掉。”他斬釘截鐵的說。
“殿下,這……,可是殿下,那個主簿以前也為我們做了很多事,就請殿下饒了他這一次吧。”小興哀求道。
“照我說的做!否則唯你是問!殘花敗柳留有何用,豈不玷汙了滿園春色?”他狠狠地說,不留一絲餘地,拳頭重重的打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小興,我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無毒不丈夫,你不夠狠,不夠絕,不讓敵人流血,最後流血的隻能是你自己,成就大事者怎麽能有婦人之仁?你要永遠記住,對敵人的寬容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我隻覺得一股戾氣充斥其間,李恪是那麽狠,那麽絕,就算我看不見他的臉,也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寒氣和殺氣,我不敢再聽下去,我怕自己的心會跟著跳出來,就飛也似的逃了。
我一口氣跑出去了好遠,直到再也跑不動了,那個主簿的命運看來是堪憂了,原來事情的真相真的是這樣,李恪收買東宮主簿出賣李承乾,現在又殺人滅口,可是我不明白,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這樣隻會便宜了李泰,他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除非,除非他還有陰謀!
我心不在焉的想著,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小兔,也許是剛才受到了驚嚇,它的兩隻眼睛驚恐的望著我,我把頭貼在它耳邊輕聲的安慰道:“小兔子乖乖,別怕哈,有姐姐在。”
“它聽的懂你說的話嗎?”是李恪!
“怎麽,怎麽這麽巧?”
“這麽巧?”他疑惑不解的望著我,眼裏竟是我少見的清明,好像剛才的陰狠並不是他。
“你在和兔子說話,他聽的懂嗎?”他失笑的問,隨手摸了摸小兔子長長的絨毛。
“別動它!”我想起剛才的事,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不讓他碰小兔子。
“怎麽,你怕我吃了它?”他眉毛挑挑,反問道。
“你怎麽能這麽殘忍!”我衝他大喊,突然變得很激動,現在的他讓我疑惑,冷漠如斯,清朗如斯,溫暖如斯,他到底還有幾麵?
“你放心,我不會吃了它。”他淡然的說,其實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可能他剛才的話隻是給我開玩笑吧,可是為何我如此敏感?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我漸漸平靜下來,也有些後悔剛才的失言,就不再說話。正在這時,吳王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來:“殿下,不好了,吳王長史在醉香樓為爭一個妓女把一個公子打傷了,現在他們已經告到皇上那兒了。”
“是嗎?那你去備馬吧。”他隨口吩咐道,神色並沒有什麽變化,出了這麽大的事,他竟然如此鎮定,處亂不驚頗有王者風範。
貞觀十六年九月,吳王恪因治下不嚴被皇上勒令在府中閉門思過,不久,吳王又自請削去封地三百戶,鬧事的官員也受到嚴懲,牽連者五六人,外界盛傳吳王已遭皇上厭棄,與此同時,魏王泰的聲望與日俱增,依附者連衽成帷。
“外麵風起雲湧,沒想到殿下還有如此閑情雅致練字。”一日,我看他在房中專心的寫字,不僅十分好奇,就進去看了看,可是等了好長時間,他都沒有說話,隻是全身貫注的運筆,完全把我當成了透明人。
“哼,真是不識好人心,我難得關心你一下,你還不領情。”我小聲嘟囔著,轉身欲走。
“你幫我磨墨吧。”突然,他在背後叫住了我。
“哦。”我慢吞吞的回到桌邊,一邊磨墨,一邊低頭看他寫字。
“你看我這兩個字寫的怎麽樣?”他指著紙上的兩個遒勁大字問。
“怒猊抉石,渴驥奔泉,殿下的字奔放雄健,是不錯,可是殿下真的能如你所寫的這兩個字——靜心嗎?”
“鷺朋鷗侶,寄跡山林也不錯。”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你說呢?”他看了我一眼,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