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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鞋

  因為我剛才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準備騎馬抄近路去,遠遠看見一條紅色的長龍,想必就是高陽的送親隊伍了,史書上說同昌公主的陪嫁,是傾宮中珍玩以為贈送之資,我看高陽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寶馬香車,一鞭陌上之塵,珠環翠繞,日常絡繹,我站在玉蘭橋上正好可以看清楚,我策馬徐行,想等隊伍全部過去之後再過,突然,一個飄逸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他跟在送親隊伍之後,不近不遠,始終保持一段距離,但他落寞的神情,即使我離得那麽遠,也能感受的到。


  “柳逸,你怎麽會在這?”我走過去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房小姐,是你。”他的眼一直呆呆的注視著送親隊伍,看到我有些吃驚。


  “你在這兒幹什麽?”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在這裏幹什麽。


  “我,……我,小姐,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幅畫交給步搖?這是我祝賀她新婚而畫的,祝他和房公子百年好合。”他用近乎懇求的眼神看著我,我這才看見他手裏拿著一幅畫,被他緊緊攥著,看來已經過了很久。


  “柳逸,我想告訴你,步搖馬上就會成為我二哥的妻子,不管你們以前有過什麽,那都是過去,從此以後,你忘了她吧。”我正色說,但並沒有伸手去接。那時,我的心裏荒蕪似曠野,有無法言說的濃烈悲傷。


  “這個我知道,我會做到對高陽的承諾的。”他一聲歎息,那麽悲情,絕望的神情竟然和高陽那麽像。


  “承諾?”柳逸沒有回答,隻是看了我一眼,默默的低頭走開,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頭一緊,好像刀割一般。


  “等一下!把畫給我吧。”我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我接過了畫,感覺沉甸甸的,那是飽含了千言萬語和萬般長情吧。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全長安的達官貴人都出動了,把皇宮到房府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我離開柳逸之後又走了很久才遠遠看見房府的飛簷,隻是高陽的車轎不知為何停了下來,周圍還圍著好些人,這倒嚇我一跳,正想下馬看看,忽然聽見一個宮女鶯啼般的聲音:

  “非便,況匆匆其為約,雖草草以難承。然葭玉倚榮,幸相知於心腹。謂荊釵成禮,當不索於形骸。言甚訂金,誰能轉石?勉拜筮從之吉,敬延車迎之親。詩書味長,應不羨食魚之美;瑟琴好合,庶幾諳鳴鳳之昌。”


  奧,對了,我想起來了,這是要讓高陽作“障車文”呀,我吐了吐舌頭,幸好我昨天惡補過婚禮程序。


  “好!”人群裏響起一陣歡呼。


  “真不愧是皇家的公主呀,真是文采出眾呀。”人們嘖嘖讚歎著。


  障車文做完,該放行了,馬車緩緩從人流中駛過,在人們的驚歎聲,祝福聲中駛過,忽然,婚車的帷幕被掀開,一對耳環從婚車中掉落,眾人的眼神都集中在那個宮女的身上,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而我卻正好一覽無餘,我錯開眼神,不禁暗歎“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等他們走後,我彎腰撿起,我想那對耳環也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高陽是想把她和柳逸的感情留在內心最深處吧,。


  高陽的車駕終於進了房府,眾人也尾隨而至,房府今天是賓客盈門,車馬如雲,高陽的車駕剛一停下,隻見剛才的那個宮女朝那些陪嫁的侍女們使了個眼色,眾人忽然就一哄而上,把二哥從馬上拉了下來,團團圍住,每人拿著一根木棒朝二哥襲來,雖然二哥孔武有力,也是寡不敵眾,沒幾下就敗下陣來,連連求饒,侍女們這才飛出一連串的笑聲,結束了這個“下婿”的儀式。

  折騰完二哥,就該折騰新娘了,高陽下車後腳不能沾到地麵,所以新郎家事先準備好了幾條氈褥,從高陽下車處鋪起,因氈褥有限,所以她的所過之處都有人將後麵的氈褥挪到前麵,依次挪動,名曰“轉席”,由於所鋪之物有色彩,又遞相挪轉,所以有前程似錦,代代相傳的寓意,走過了轉席,新娘還要從門口的馬鞍上跨過去,以求婚後生活能平安。


  “閥閾相求,自是春風之桃李;門闌多喜,愧無貴氣之芙蓉。惟皎皎其古心,因源源其夙好。伏承某鏗鏘蓬海之賦,綽有芳聲;而某女寂寞杏山之家,粗因柔則。得諧伉儷,實自夤緣。鼎來遺鯉之書,過辱委禽之禮。”


  進門之後就開始了今天最重要的儀式——拜堂成親了,婚禮由禮部侍郎主持,在他滄桑的聲音中高陽和二哥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又夫妻對拜,最後高陽用扇子遮住芳容,聽二哥吟了一首卻扇詩才把扇子拿開,整個結婚典禮總算宣告完成。


  灑樽食籮,笙簫鼓樂,揭起喧天,屋裏的氣氛已經達到了高潮,笑容像一圈圈散開的漣漪,溢滿每個人的臉,我卻越發覺得心酸,我寧肯不知道這場婚姻的結果,那我就可以和他們一樣沉浸在喜悅之中。我似乎感到這場政治婚姻要讓多少人走上不歸路,別人我可以不在乎,可是高陽呢?在這場悲劇中,她是最無辜的。我來到大唐,本不想為任何感情所羈絆,可是我現在為何卻無法置身事外?我到底怎麽了?我明明是個樂天派,明明告訴自己要隨遇而安,可我為什麽還會如此惆悵,難道僅僅為了高陽嗎?

  華燈初上,高陽由二哥牽著進了洞房,似乎這一切就該結束了,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籠罩在房家上空的歡樂氣氛卻久久沒有散去,不時的從二哥房裏傳來一陣陣笑鬧聲。


  “小姐,鬧洞房的人來了,都在二公子房裏,可熱鬧了,你不去看看嗎?”


  “我不去了,我很累,想一個人呆一會,你去吧。”雪凝興高采烈的去了,


  我踱到窗前,看著對麵二哥窗戶上那個大紅喜字,它在燈光的照射下也異常耀眼,活像一團火在燃燒著,也許我不該掃興,可是這熱鬧的場麵卻更讓我覺得孤獨,就像趕廟會,你隻能往前趕,否則便於人群背道而馳。


  突然想起白天柳逸的那幅畫,我慢慢的展開畫卷,一棵梧桐樹下,兩隻獾在嬉戲,獾的諧音是婚,梧桐諧音吾同,我長歎一聲,這是要告訴高陽,不管她結婚與否,柳逸同樣愛你啊。咦,旁邊怎麽還有一首小詩?我大驚,原本這是一幅情真意切的畫,可是有了這首詩後卻變成了一個定時炸彈,我該不該給高陽呢?如果我給了,會不會成為高陽悲劇的開始呢?


  “小姐,你看公主又坐在那裏了。”我順著雪凝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高陽一個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就算我離得那麽遠,也能知道此刻她心裏一定籠罩著一層烏雲。

  自從高陽嫁房家來,也過去一段時間了,幾乎天天不言不語,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就算看見我,也是木然的低頭走開,每天隻是呆呆的坐在長廊裏發呆。


  “高……,不,我該改口了,二嫂。”我走過去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墨姐姐,你這麽希望我是你二嫂嗎?他不要我了,父皇不要我了,三哥不要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高陽聽到這兒,突然回過頭來,悲戚的看了我一眼,就失聲痛哭了起來,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滾落在清秀的麵頰上。


  “步搖,好,不哭了,不哭了……,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個活潑可愛的步搖好不好?”我讓她靠在我的肩頭,柔聲的安慰著,雖然我很想知道那天高陽在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能安慰安慰她,但高陽從來緘口不言,我自然也不合適問。


  “那你一定不能食言那。”高陽的肩膀激烈的聳動著,把我的衣服都濕透了。


  “一定不會,好了,別哭了,擦幹眼淚,我送你回房吧。”高陽點點頭,漸漸停止了哭泣。


  從高陽屋裏出來後,我心緒很複雜,我捫心自問,我真的做錯了嗎?我是不是應該把那幅畫交給高陽?也許那是醫治她的良藥也說不定,難道我真要親眼看一朵嬌豔美麗的花,在我麵前漸漸枯萎下去嗎?

  “小姐,你怎麽了?你在看什麽?”雪凝過來伸出手在我眼前一晃,把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小姐,你怎麽臉色不好呀,是不是累了?要不我給你請個郎中看看吧。”雪凝看了看我,擔心的說。


  “不用了,也許是這幾天有點累,我去花園走走就沒事了。”我不想讓人看見我興味索然的樣子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天氣和暖,正是暮春時節,花園裏飛花點翠,綠草如茵,這生機勃勃,群芳競秀的美麗春景慢慢感染了我,我的心逐漸平靜下來,我走到秋千上坐了下來,慢慢晃著,忽然覺得我小時候好像很喜歡蕩秋千,就一下子來了興致,撐著秋千退了幾步,借力猛的向高處蕩去。久違的騰雲駕霧是的感覺讓我很舒服,我不自覺地晃著兩條腿唱起我最喜歡一首歌: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


  不聞機杼聲,惟聞女歎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


  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


  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

  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


  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

  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

  ”


  快樂的音符在跳動著,我慢慢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


  “啊!糟了!”我輕呼出聲,猛然睜開了眼睛,可是也無法阻擋左腳的繡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向前飛去,我怕被人看到,想下去拾起鞋子,一時卻停不下秋千,我暗叫不好後悔不該樂極生悲,正在尷尬之際,鞋子卻被人穩穩地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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