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學
自從那次從吳王府回來之後，我好幾天都有點心神不寧，有種做了壞事怕被追究的擔心。不過，日子卻一直風平浪靜的，我漸漸的平靜了下來。高陽可能是因為那天的事好多天都沒敢來見我，直到今天她聽燕妃說我沒事了這才高高興興的又來找我了，可是沒想到她一來就拉著我去了皇上的書房－－甘露殿。
“噓。”我們躡手躡腳的進去，皇上正在批閱奏章，並沒有發現我。高陽朝我做了一個手勢接著就蒙住了皇上的眼睛。
“步搖！”皇上並沒有被這突然襲擊嚇住，很肯定的就報出了高陽的閨名，不慌不忙的掰開了高陽的手，一臉慈愛的笑容。
“父皇怎麽知道？”高陽小嘴一撅，被皇上一語中惹的一臉闌珊。
“你從小到大都是這一套，也不換個花樣，耶耶豈會不知？再說，你是耶耶最寵愛的女兒，這宮裏敢如此對朕的恐怕隻有你一個人嘍！”說罷，皇上便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父皇聖明！”高陽“鄭重”的行了一個禮，便過去摟住了皇上的脖子，撒嬌的說：“父皇，你要是再答應我一件事情就更英明啦！”
“哦，什麽事？隻要你不淘氣，朕都答應你！”
“父皇，我想學騎馬！你讓我學騎馬好不好？”
“我以為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個。好，朕答應你！”他邊說邊愛憐的摸了一下高陽的頭，道：“不過，你要答應朕，不能跟朕摔著了，否則朕可不饒你！”
“好，女兒立軍令狀，一定不磕著碰著，完好無缺，父皇。”高陽滿意的眉開眼笑，使勁的親了親皇上，他們父女的這份親昵，叫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宰相父親——我，好生羨慕高陽。就在我發呆的時候，高陽忽然把我拉到了皇上麵前：“父皇，讓墨姐姐也陪我一塊學好不好？”
“我？我也去學騎馬？”高陽的冷不丁，我毫無準備，其實她並不知道，其實我生在西域，騎馬對我是家常便飯，隻是有次被馬摔下，便不再騎了，一晃過了十幾年，不知道還會不會。
“是呀，墨姐姐，你也一塊去吧，我正好有個伴兒。”高陽朝我使眼色，搖著我的胳膊。
“嗯，也好。步搖正好有個伴，你也別老是在宮裏悶著。”皇上，並沒有阻攔。
“那，那好吧。”我有點哭笑不得，看來主子做慣了的人是有點不一樣，唉，算了，皇上讓我進宮就是做陪讀的，大不了再加上一條陪練唄。
毯場亭在宮城的最北麵，是專門供貴族打馬球的場所，裏麵綠草茵茵，雖說我以前在龜茲也是官宦之家見過不少世麵，可大唐的馬球場卻著實令我讚歎，可謂又大又寬，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有一位軍官模樣的在恭候，據說是禦林軍中騎術最好者。
“公主，小姐，學習騎術最先做的就是讓馬認識你，喜歡你，它才能服從你。還有才開始學的時候要讓馬慢慢的走，不要一下子騎得太快，不要用力夾馬肚子，要把韁繩握緊……”他在那裏滔滔不絕的講著吐沫橫飛，搞的我和高陽昏昏欲睡，好一會，他終於停了下來。
“恩，說完了沒有？要是說完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開始了？”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無力的說道。
“啊，我讓兩位久等了，我這就開始。”他是個明白人，這點我十分欣賞，說著他便跨上了馬。他先是讓馬在院子裏悠閑漫步，然後猛的一勒韁繩，馬就如離弦的 箭朝前飛奔而去，隨著馬背的起伏，他在馬背上時而站起時而坐下，如一層層波浪在翻滾，過了一會，馬的速度由快至慢，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已經連人帶馬穩穩的停在了我們的麵前，整個過程起承轉合，如行雲流水，我不禁感歎，真是颯爽英姿，不愧是一流騎手。
“公主，小姐，你們現在可以上馬了。”他說罷便牽來一匹毛色極白的馬。“誰先來？”
“讓我先試試。”我頗有些興奮，便搶在高陽前頭自告奮勇，邊說邊把馬牽到了太陽底下，趁它不注意腳踩馬鐙，輕盈的翻上了馬背，策馬慢行了幾圈——感覺不壞！看來我以前馬術那點底子還在，高陽看我在場地裏騎的很悠哉，也很興奮，對我揮著手大叫：“墨姐姐，好不好玩？難不難？”
“不難，好玩！你也來試試！”我對高陽大聲的回應，拽了拽韁繩，輕夾了下馬肚子，一路小跑的跑回到高陽跟前，一翹腿從馬背上跳下來，把韁繩塞到高陽的手裏，很有“經驗”的道：“來，步搖，給你！”
“好。”高陽接過了韁繩，揭開衣裙的一角，踩上了馬鐙，還甩開了那軍官牽馬的手。許是我的話，叫高陽輕視騎術——高陽一上馬，就馬鞭一揮，抽了馬屁股。這匹白馬撒開了腿就要跑，高陽是新手，哪裏見識過馬揚蹄，轉眼就叫白馬給掀了下來。我跟軍官大驚，趕緊跑上前去——萬幸，高陽還算機敏，隻是摔到了草地上，模樣有些狼狽，但是沒受什麽傷；軍官拽住了白馬，一邊對馬小聲的耳語，一會，馬也安靜了下來。
“嚇死我了，要是出了什麽紕漏，我可怎麽跟皇上交代。”我長舒一口氣。
“墨姐姐，你不是說不難嘛！”高陽出了洋相，一臉的埋怨跟委屈，“我才剛上馬，就被這畜生給摔了！”
“公主，你才剛學，不能騎太快！”那軍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教了半天，要領都沒教出來。”高陽發著公主脾氣，吼的那軍官不敢吭氣。
“高陽，你不要急。騎馬的要領要慢慢體會，就算你聰明，掌握的快，熟練也要時間不是。你剛才心太急了。”我連忙打著圓場。“來，再試試，這回一定行。”
“我怕，它再摔我！”高陽看了看我，卻不敢伸手去接韁繩；我看出來，高陽是被方才嚇到了。
“不要怕，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我好說歹說，她終於搭著我的手戰戰兢兢的再次上了馬背，可是自己還是不敢走，那位軍官唯恐把高陽再摔出個好歹來，自己腦袋也得搬家，隻好由他牽著韁繩，慢慢的溜著。
“步搖，你自己來，放心吧，沒事，我們保護你，別緊張。”我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邊說邊讓軍官放開了韁繩，然後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戳，馬兒順勢跑了出去，高陽本來就有些後怕，冷不丁被我來了這麽一下，更是花容失色，忍不住在馬背上大喊大叫起來，而我旁邊的那個軍官也顯然沒料到我會來這麽一出，也被驚嚇的張大了嘴！不過也晚了，就算他終於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也隻能緊緊地盯著高陽的方向，額頭上竟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坐穩，別動。放鬆，深呼吸，握緊韁繩，用大腿的力量往前推，對，就是這樣……”我不厭其煩的在風中大喊，一步一步教著她。其實我心裏也有些發怵，不知道這位公主會不會再搞什麽狀況！幸好高陽總算沒讓我白費功夫，慢慢的她就自己悟出了一些門道，也不那麽緊張了，慢慢的小跑了。
看著高陽已經步入正軌，我收回了目光，扭頭對那個軍官笑著說：“嗬嗬，看見了吧，你那個樣她學一年也學不會，這就叫趕鴨子上架。”
“恩，房小姐說的不錯。隻是我不明白小姐為何學得這麽快？像是練過的。”他讚許的看了我一眼，又有點疑惑的望著我，不相信的問。
我得意的笑笑，心想這還是不小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盡管好久沒起了，但多少有些“功夫”。雖然是“三腳貓”吧，無奈本姑娘天資實在聰穎，而且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在這方麵很有天分，這點小事還如何在話下？
“是啊，墨姐姐，我也覺得你學的很快，你真聰明。”說話間，高陽已經下馬落地，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仍不住好奇的插進來。
“這有什麽呀，我還會讓馬聽我的呢。”經他們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手癢，忍不住想賣弄一番。
“真的假的？墨姐姐，我不相信。”高陽睜著大眼睛，完全不像信我。
“你不相信？那你好好看著。”我朝高陽狡黠的笑了笑——想激我！我走到那匹白馬麵前，輕輕的撫著他的鬃毛，貼到它耳朵上和它咬著耳朵。
“墨姐姐，它聽得懂你的話嗎？”高陽有些莫名其妙。
“當然，馬通人性。”我說完便朝她揮一揮手，便讓馬馱著我朝院子中間奔去。隻見，馬兒在我的指揮下變換著各種步伐，時快時慢，走出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圓，接著便調轉馬頭，讓馬兒逆時針斜著前進，又畫了一個大圓，回到兩圓的節點處，方向又變回順時針，馬兒高昂著頭，步調沉穩而富有活力，我也端坐在馬背上，手握韁繩控製著它的行進，這個八字騎乘在我們的配合下動作流暢自如，可謂天衣無縫！他們兩個在一旁，早就看呆了！
“墨姐姐，你真厲害！”高陽在旁邊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使勁的對我揮手，羨慕極了。
我正玩的高興，見一個人在圍欄邊，白袍挺拔，玉樹臨風，冷峻中不減英氣，像是在看著我。我定睛一看，大驚，竟是吳王李恪。我趕忙跳下馬，對他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請安，目光卻一刻也沒在他身上停留——他什麽時候來的？想必全看見了。不知道他會說什麽！我現在隻要一看見他，心裏就忐忑。
“三哥，墨姐姐能讓馬聽他的話哎，厲害吧？”高陽顯然也發現了她三哥，笑嘻嘻的快步迎了上去，把我拉到李恪麵前；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
“我都看見了。”他毫無表情的瞟了我一眼，不冷不熱的說。
他的態度，使我立刻想起了那天的事，如魚梗在喉很不舒服。我緊咬著嘴唇看向別處，我目光遊弋中，又忍不住要與他的眼神交流；可是隻要與他的眼神一接觸，表情便馬上不自然起來，高陽也發覺了我的窘態，很是不解。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連忙別開了目光，故作鎮定得對高陽說道：“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步搖，我還會讓它跳舞呢！你要不要看？”高陽馬上拍手叫好，誰知李恪卻麵無表情的說：“這匹馬脾氣不好，容易撒野。”
我一聽，心裏頓時涼了半截，也頗為沒底，但又不願意在他麵前認輸，便嘴硬答到：“那就請吳王殿下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