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玉兒專篇：矯情

  韓塵的注意力都在蘇小玉的脈象上，他並沒有注意到蘇小玉正盯著他的手看。蘇小玉眼底浮出幾分莫測，看著看著，突然就伸出手去輕撫韓塵手上的傷。


  韓塵似乎從未經曆過這種事，他第一反應並非躲開，而是抬眼看蘇小玉。蘇小玉垂著眼，特別安靜。韓塵一回過神立馬就縮回手，眸光一下子冷肅了起來，“放肆！”


  蘇小玉這才抬眼看他，眼神冷冷的，令人捉摸不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點兒都不怕韓塵的訓斥。她沒說話，就看了一眼便又低頭。


  韓塵太習慣蘇小玉這種默不作聲的死樣子了。這事不必追究，就算過了。他再次拉來蘇小玉手，繼續把脈。哪知道，沒一會兒，蘇小玉竟又伸手過來輕撫傷口，動作比方才還要輕柔三分。


  這次，韓塵直接就打開了她的手，冷聲質問，“胡鬧什麽？”


  蘇小玉問道：“熬藥傷的？”


  韓塵不理睬她的問題，道：“你沒有大礙了，歇兩日我們就走。”


  蘇小玉也不理睬他說的話，問道：“韓塵，你自己都笨到家了，哪來的臉罵我蠢？”


  韓塵性子再冷清也都會被蘇小玉幾句話激怒，他冷冷看入蘇小玉的眼睛，道：“看樣子本尊該親自送你回去，問一問龍非夜和韓芸汐是怎麽調教下人的！”


  這話，不僅僅是警告，也非常提醒蘇小玉她如今的身份。若換成別人，不是憤怒便是自艾自怨。蘇小玉卻不痛不癢，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她避開韓塵，起身下榻，走到桌邊，寫了一張藥單，遞給韓塵，道：“這三種藥混在一起塗抹，保準所有傷口明日都結痂，可以碰水。”


  韓塵明明不高興，此時卻莫名有種自己再無理取鬧的感覺。心靜如水，無欲無求了那麽多年，他都被自己煩亂的情緒驚著了。他沒碰那藥單，起身道：“明日一早就走，本尊在樓下等你！”


  他說罷就走，腳步分明比平素快了不少。


  蘇小玉太習慣韓塵這不高興就不解釋掉頭就走的臭脾氣，她並沒有瞧出韓塵的異常來。她收拾了一番，便出門。韓塵剛在自己屋內坐下，聽到隔壁的聲響，立馬知道蘇小玉出去了。他走到窗邊一看，見她離開客棧，立馬暗中跟上去。蘇小玉除了出門買藥，還會做什麽呢？夜深人靜，大街上的藥鋪醫館早就全關了。蘇小玉跟客棧小二打聽了一家最近的藥館，直奔過去敲門。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很快就將藥童擾醒。藥童當是緊急情況，著急開門詢問：“姑娘，怎麽了？”


  蘇小玉麵無表情遞上藥單，道：“這三味藥，混在一塊搗碎。”


  藥童急急接過藥單，一看是燙傷藥，便當是很嚴重的燙傷，連忙問道：“傷勢如何，人在哪？要不，讓我家師父跟你走一趟？”


  蘇小玉道：“不必，手背傷了而已。你按我的要求來便可。”


  藥童一聽這話，立馬惱了，“手背傷而已？你，你……三更半夜的，你故意的吧？”


  蘇小玉丟了一錠金子給藥童，也不廢話，轉身靠牆，雙臂環抱，等著。藥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確定自己不是做夢，才立馬同蘇小玉示好，“您稍等，稍等！”


  藥童急匆匆去抓藥，門口就剩下蘇小玉一個人。滿街的黑暗，就這一處昏黃的燈光從門內散出來，勾勒出蘇小玉瘦小的身形輪廓。韓塵隱身在黑暗中，遠遠看著這一處光亮，那雙清冷了幾十年的雙眸滿是複雜。

  明明有一個親生女兒，一個養女，可是兩個女兒都不曾讓他太刻意操心過，偏偏他就對這個留在他身旁的小徒弟操心。他原想著是因為兩個女兒都不在他身旁，而這個小徒弟留在他身旁，所以，她會打擾他。畢竟，這幾十年來，他身旁就隻有一個老仆人。


  他不喜歡這樣的打擾，又或者說他並不習慣同別人生活在一起，尤其是長大了的女孩。所以他選擇辟穀閉關，選擇驅逐她。然而，當他得知她為了不打擾他，冒雨離開地宮；知道她為了歸靈丹，冒死求藥後，一切似乎不太一樣了……


  直到藥童拿出藥來，韓塵才緩過神。見蘇小玉離開，他立馬又跟上。回到客棧，韓塵先一步回屋，不過片刻，蘇小玉就來敲門。


  “韓塵，我給買了藥。開門！”


  韓塵就靠在門邊，遲遲沒回答蘇小玉。他竟放輕腳步，走到屋中才回到，“不必了！”


  他這分明是怕蘇小玉聽出他在門邊，猜到他跟蹤她。他可是比蘇小玉更是隨心所欲的主兒，何時如此刻意過了。


  “砰砰砰！”蘇小玉使勁敲門，“我藥都買來了，你賞個臉成不！明兒就走，也沒時間去買藥！再者，早上藥早恢複！”


  韓塵背對房門，仍舊回答，“不必！”而後，他吹滅了燈。


  蘇小玉在門口翻了白眼，大聲說：“你不出來，我就站著不走了！”


  韓塵並沒回答。蘇小玉還真就不打算走了，她靠在門上，一臉不高興。


  韓塵坐在黑暗的屋內，看著門上的身影，眼神變了又變，越變越是複雜莫測。良久，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他轉過身卻背對門，一手支著腦袋，閉了眼。蘇小玉一等再等，等不到屋內的動靜，她也閉了眼。


  天亮了。


  也不知道韓塵睡了沒有。他睜開眼，回頭看去，隻見門上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他神色依舊，慢條斯理洗漱收拾了一番，才去開門。哪知道，門一開，就見蘇小玉蜷縮在門口，像個小孩子一樣，睡得正香。


  韓塵蹙了眉，意外之餘分明有些不悅。他往要彎身卻又停住，隻抬腳踢了踢蘇小玉，也不說話。他踢了幾下後，蘇小玉才醒來。她仰頭看來，尚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的懵懂樣兒，真真就像個孩子。不過，她很快就緩過神了，暗罵自己昨夜居然睡著了。


  她拍了拍衣裳，撿起掉在一旁的藥遞給韓塵，道：“塗抹在傷處，包紮起來。兩個時辰後擦掉便可。”


  韓塵冷冷看著她，沒接。


  蘇小玉笑了，打趣得問：“我也是樂意幫你上藥的。”


  韓塵本就有些惱，見她還笑成這樣，莫名地更惱。他終是開口，“蘇小玉，你若想報恩，那歸靈丹本尊收下了，你也算報過了。你我已非師徒，你不必如此。”


  蘇小玉立馬收斂笑顏，冷冷說，“我昨兒是不小心睡著的，我才不想睡地板！你要是收了藥不就沒事了，你矯情不矯情？”


  一聽這話，韓塵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