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敞開的心（八）
病榻上的人沉默了起來，半刻之後，她深深歎息:“是我一手把澤也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當初那個真誠的小家夥被我用鐵鏈鎖在了他的心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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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坐在陪護椅上，握著劉雅梅冰涼的手，眼看著輪回門吸收著她的靈識卻無力阻止，“我會幫你把那個小家夥找回來的。”
女人淚光閃爍的視線裏滿是釋然，死亡來臨前的每個人都是善良的，她此刻相信了紅墳之前所說的話，“抱歉，當初是我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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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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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病房外響起了醫護人員的大聲阻攔，“這位先生你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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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放開我！裏麵是我的親人！”帶著口罩鴨舌帽的人焦急萬分，但他不是一幫醫護人員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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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經過身份登記是不能進入u的，這位先生請您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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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u內傳來一聲清脆的響指，那些躁動的人群瞬時定格，周圍的一切就像是一幅二維的平麵畫，隻有少年人可以在這幅畫中自由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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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推開u的房門，慘白的病榻上躺著這八年以來在他生命中占比最重的人，原來在病痛麵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就算少年曾經以為她是個女超人，幫他抵擋外界一切的明槍暗箭，幫他撕破所有合作方的謊言，為他爭奪一切稀有的資源，一步一步用她非凡的能力將他帶上頂峰，而今她卻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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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了，我先出去了，你們聊吧。”紅墳深深看了一眼明澤也，他沒有讓她失望，關上房門之際，外麵的一切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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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了小也，最近行程怎麽樣？”劉雅梅朝他笑，希望自己在他眼裏還如當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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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撇開目光，平複情緒，隨後來到她的床前，“行程還挺滿的，你知道的，上回答應了你去幫公司客串一個小角色，就像你說的，因為我，他們把這個角色的分量提高到了與主角分庭抗禮的位置，現在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眼淚不爭氣地掉落，他迅速抹了去，隨後又說:“還有那幾個綜藝，編導的劇本越來越過分了，明明冠軍已經內定，還要創造出這麽多曲折的故事，光看著我都頭疼，主持人也並不專業，直播的時候總是錯誤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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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他們吧澤也，這個圈子裏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優秀……”劉雅梅露出自豪的神情，“你是娛樂圈裏獨一無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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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摘下口罩，小虎牙從唇邊探出頭來，“嗯！你說得都對！不僅現在是王，以後也依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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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雅梅緩緩眨了眨眼睛，自豪漸漸褪去，她一針見血地說:“說謊……你明明已經疲乏到不想在圈子裏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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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臉上的笑容一瞬凝滯，他握住劉雅梅的手，“如果你希望我一直呆下去，就算前路再難我也會堅持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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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從劉雅梅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開出小小的水漬之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小也……你苦苦尋找的東西也許就在身邊……不要再為了我勉強自己，外界的那些所謂價值觀，都是用來判定這個虛假的世界的，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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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梅姐……”少年捧著女人的手覆在自己臉上:“你別走好不好……你再多陪陪我，我再也不任性了，我什麽都聽你的……”少年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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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回門一直在召喚著她，劉雅梅能隱約看到寂靜的黑暗朝她走來，那裏沒有光亮，沒有聲音，一切都是虛無的，她還想再說些什麽，至少得告訴明澤也不必再和尚容簽約了，可是她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視線越來越模糊，少年的麵容也愈加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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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拚命揉搓劉雅梅冰冷的手，“你別走，求求你不要走——！”想要捂熱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少年依舊不願意放棄，一次次握住她的手，一次次看它垂落下去，就像是小時候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城堡一次次地塌陷，他茫然無措地重複同樣的動作，重複同樣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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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走了進來，輪回門已經漸漸離去，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靈梓，已經走了啊。
“澤也……”她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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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你救救她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怎樣都好，讓她回來……”少年淚眼婆娑地看向紅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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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當初那般，紅墳無能為力地搖搖頭，“抱歉，我沒有能力與天道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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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愣怔在原地，虛脫一般跪倒在病床前放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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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雅梅的葬禮很簡單，墓碑坐落在半山腰上，來參加她葬禮的隻有少數關係好的經紀人，還有她一手捧紅的明星們。
白琛第一次見明澤也這般頹廢，以前剛剛出道的時候漫天的流言蜚語也並未將他壓垮，一夜之間，他仿佛長大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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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也，節哀吧，雅梅姐走得沒有遺憾。”白琛寬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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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冷冷地撇開白琛的勸慰，明澤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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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裏，這位國民愛豆發了瘋一樣地參加通告，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人形的工作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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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偶爾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幫他打掃別墅，或是幫他準備幾頓餐點，但隻要他醒來，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消失，因為她明白明澤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這一天，她如往常一樣放好了晚餐後正準備消失，一直站在陰影處的明澤也突然出聲: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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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兩個字透露著微不可聞的求助:“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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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杵在原地緊張地摩挲著雙手，“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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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從廚房裏拿出另一副碗筷，來到桌前拉開凳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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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機器人一樣地執行他的命令。
“一起吃吧。”少年給她的碗裏夾了很多菜，後者卻一反常態地久久沒有動筷子。
“為什麽不吃？你下毒了？”他麵無表情地開玩笑卻並沒有逗笑紅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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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做給你吃的，你這些天都沒有怎麽好好地吃飯…”紅墳看了看他，抓起筷子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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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哂笑:“可能是因為做得太難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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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種時候了這家夥還在取笑她，“行行行，我做飯難吃行了吧，有本事你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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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澤也緘默不言，自顧自地動起筷子來，“豆腐太鹹了，肉片切得太厚，苦瓜沒有把芯子去掉，菠菜根沒有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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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墳被他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