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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京兆府尹(四)

  青年藏匿起唇角的笑,故意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嗯……這場飛天舞的收場方式當真是別出心裁,不錯不錯。”


  “噗——哈哈哈……”太守身後的衙差再也憋不住,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太守一邊汗顏一邊點頭哈腰。


  老鴇在後台看著這場災難一樣的表演,臉上一陣綠一陣白,她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那隻壞了整鍋熱粥的螞蟻捆起來扔下台碎屍萬段,她身後的幾名香香樓頭牌上前來勸她“媽媽不必這麽氣,大可順勢而為……”


  “對呀,今日本就是拍賣黃鸝,台上除了她其餘人全跌倒了,可將此當做一次獨特的亮相方式也未嚐不可呀?”一人給老鴇順氣。


  “怎麽說?”老鴇一聽似乎尚行,又問。


  “您就說這是特意安排的便可,順便直接揭曉主題向大家介紹黃鸝。”


  “可此番,若是旁人不肯出價怎麽辦?”這是老鴇最擔心的問題。


  “黃鸝那樣的麵孔怎會無人出價呢?隻是價多價少的問題……”頭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嘖”了兩聲,搖搖頭又道“她那般癡傻之人,媽媽難道還想留著她賺大錢嗎?”


  老鴇神情暗了暗,“說的在理。”


  幾位頭牌相視而笑,“放心吧媽媽,即便是幾百兩,也是賺的……”


  老鴇在眾人越來越大的唏噓聲中登台,她將那群跌倒在地的姑娘們哄趕下台,隨即拉住了也想跟著一起下台的黃鸝,“這位呢,就是今日的主角兒黃鸝姑娘啦!”


  “老鴇你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


  “這麽個笨丫頭買來有何意思?”


  “你不會是在騙我們的人場吧?這種貨色也值得我們競價?”


  “是啊媽媽,你這次做得太不地道了!”


  台底下一陣接著一陣的唏噓哄吵聲,有人大老遠從別的城鎮趕過來就是為了目睹這位琴棋書畫的天仙兒的風采,然而等來的卻是連舞步都踩不對的笨拙女子,論誰都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我出一百兩!就當打發了!”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先起的頭。


  而後有人跟上,“一百五十兩。”


  “一百八十兩!”


  加價的速度極其緩慢,待有人喊出了三百兩的時候,整個場麵靜止了下來,能來此風月之地消費參與拍賣的幾乎都是商賈們,他們手上雖不乏金銀珠寶,卻也有著生意人的頭腦,虧本的買賣是不會有人願意去當這個冤大頭的。


  黃鸝站在台上,戰戰兢兢看著這群對她麵露同情乃至嫌棄的人,她無助的目光無措地看向老鴇,“我……我想……下去……我……害怕……”


  “閉嘴!”老鴇用腹語惡狠狠道,“變成這樣全都是你這個害人精害的!給老娘安分點!”說罷,又一臉笑嘻嘻的看向人群“大家確定沒有想要加價的了嗎?”


  “耍我們呐?這種貨色也好意思要求加價?”有人已經不耐煩了。


  一位油光滿麵的富賈將三百兩直接扔到了台上,吃力地爬上了展台一把拉起了黃鸝的手,“錢在這,人我領走了。”


  “啊——”黃鸝驚聲尖叫起來,猛地甩開富賈的手急急朝後退去。


  “呦嗬?還是個貞潔烈女?”富賈來了興致,肥油橫彪的臉上掛滿了笑意,竟滿場圍捉起閃躲的女子來。


  貴賓坐席上的青年人撐著腦袋興致寥寥的看向這場鬧劇,餘光瞄了一眼滿頭虛汗的太守,冷腔道“三百兩的好戲?”


  京兆府尹的諷刺聲傳來,太守先是一怔,隨後討好地笑了起來,解釋道“唉,我這也是受了騙,誰知這老鴇竟是這種無良的生意人……”


  南祀如哼了聲,視線轉向了舞台上玩起了躲貓貓的兩人,“倘若隻是一百兩,我還尋思著把她買下來送給太守大人您當個小婢使喚呢,可惜啦,三百兩,著實有些令南某汗顏呢……”


  “不敢,不敢……南大人折煞下官了……”太守從袖口掏出絹巾擦拭額角。


  何處沒有好戲?台上唱罷台下接著唱。


  舞台之上老鴇拉住了兩人,隨後對著商賈笑臉迎迎道“這拍賣尚未結束,還請客人先暫回坐席稍候。”


  “怎麽?都無人出價了,這小姑娘還不是我的?”


  “三百兩,是在大家夥未見黃鸝姑娘真容之時,若是待我揭開她的麵容,大家若還覺著她隻值這個價,她便由客人您帶走如何?”


  “費什麽話呢!趕緊的!”商賈不耐煩地伸手揭開了黃鸝的麵紗,隨後他呆滯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傻了眼。


  就在台上女子真容得以展露之時,觀眾席裏瞬間爆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出價聲,“五百兩!”


  “一千兩!”


  “我出三千兩!”


  價格的漲幅速度成倍增長,老鴇那心上堵結的一口氣瞬間通順了起來,她聽聞這些巨額的數字,笑得下巴都快脫落了下來。


  坐在貴賓位的青年人正好處被老鴇擋住黃鸝的位置,看來看去就見台下一幫人對著老鴇連連出價,他甚至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之前竄通好來抬高價位的托兒,正當他有些好奇的時候,身後傳來衙役們連綿不絕的讚美之音


  “哇……這娘們兒正得很誒……”


  “嘖嘖嘖,絕了絕了,我要是能娶到這樣的大美人兒,得放家裏供著。”


  “不知道誰這麽有福氣……”


  “她是真的九天仙女下凡吧……”


  聞言,青年人嗤笑一聲“真的假的?你們也太誇張了吧?”未等他話音落,身旁的太守突然躥了起來大吼一聲“五千兩——!”


  老鴇喜上眉梢朝著貴賓席轉過身來,迫不及待喊道“五千兩一次!”


  眾人見開口的是羅寧城第一把手,都不敢再開口提價搶人了。


  “嗬……太守大人當真是大手……”“筆”字尚未脫口,青年人口中那些哂諷的言語還在喉嚨裏打轉,卻在看清了老鴇身後女子模樣的一刹那硬生生地被咽回了肚子裏……


  她站在那裏,顫顫巍巍凝望著周圍的一切,曾經陽光下明眸皓齒的爽朗如今隻剩小心翼翼的打量,曾經迎風倨傲號令旁人的颯爽也消失的一幹二淨,徒留此刻的哆哆嗦嗦,她那雙鳳眸依舊好看到如同他筆下勾勒出的墨色氤氳,那般舉世無雙……青年人聽著自己的心跳就快衝出胸膛,震得兩耳發聵……


  “五——千——兩——兩——次!”


  老鴇的聲音似乎在無限延長,動作也極其的緩慢,青年就這樣癡癡凝望著台上女子那副怯懦的模樣,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明白了何謂衝動,“五千零一兩!”京兆府尹站了起來。


  台下一陣交頭接耳。


  “呃……”老鴇嘴角抽搐了一下,“五千零一兩一次!”


  青年人身邊的太守不明狀況的眨眨眼,與身後的衙役們交換了懵逼的神情,反轉來的太快,他要捋一捋,隨後他看向舞台上的絕美女子,狠狠心“一萬兩!”


  老鴇這下笑得臉褶子都快掉地上了,忙不迭改口“一萬兩一次!”


  “一萬零一兩!”青年人不服輸,也跟著報數。


  太守覺得自己被身旁的這位下派官員氣的有些神誌不清,他揉了揉腦袋“大人,您這是……在和下官作對嗎?”


  “非也非也,進來時我就說過,對此,我也有興趣。”青年人笑得很禮貌。


  “可大人不是說這女子繪畫技巧如是孩童?怎麽此番要和下官爭搶?”太守再次擦拭額角的虛汗。


  看來這位太守也當真被美色迷得不清,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南祀如覺得好笑,居然要他一個被設計的人來提醒設計圈套的人該下套了,他無奈地將腦袋伸進太守的套裏,暗暗道“怎麽,還要跟你解釋一下賞畫技巧嗎?再者,吾非斷袖這件事情,還仰仗太守大人您……保守秘密呢……”‘我已經提醒到這個份兒上了,你要再醒不了,我可要動用京兆尹府的特令了!’


  “哦哦哦!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太守恍然大悟。


  “一萬零一兩一次!”老鴇故意將語速降了下來。


  然而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一萬零一兩兩次!”還在示意青年人身旁的太守,他卻投來了眨眨眼的表情,老鴇看出了太守身邊的青年人對黃鸝誌在必得,於是乎也不故作拖延,大聲喊道“一萬零一兩三次!恭喜這位公子!獲得了黃鸝姑娘!”


  台下寥寥的鼓掌聲,伴有最多的還是可惜的感歎,倘若沒有這位羅寧太守在場,想來這位天仙姑娘還能拍出更高的價位。


  “哇,大人真是年輕風流啊!”衙役們誇讚道。


  青年人眼梢眯出促狹的縫,清了清嗓子,隨後朝身旁的太守伸手“一萬兩,謝謝。”反正已經有個把柄在你手裏了,本大爺並不介意再送你一個。


  ‘他來啦!他戴著厚臉皮又來啦!鐵麵借錢京兆府!’太守身後的幾位衙差們淚流滿麵盯著自家大人的背影,‘大人——!您!保重——!’


  “等,等等下?什麽?”一滴虛汗從額頭滾落至太守的肩膀上,他覺得自己似乎幻聽了。


  “本官出門走的急,身上也沒帶這麽多銀兩,太守大人您剛剛叫價叫得那麽生猛,想必是身上帶夠了銀票,南某猜您大概並不介意借一些給南某吧?”青年人笑得很好看,兩撇小胡子與眉毛一起挑了挑。


  ‘又是這個借口啊喂——!您能不能換個借口啊喂——!’衙役們捧著臉驚恐。


  “這……所以……您……一直跟在下官的身後叫價多一兩……”太守如夢初醒道。


  前者孺子可教地點點頭“沒錯,南某隻帶了一兩呦。”青年人豎起食指。


  太守的絹巾幾乎被虛汗浸濕,他巍顫顫從袖口裏掏出一萬兩的銀票,戀戀不舍地遞給了青年人,滿腹因上頭‘拿住南祀如把柄。’這個命令而英勇就義的忍痛感。


  青年人一把奪過太守手中的銀票,諱莫如深地對他笑了笑“噢,友情提示,還期未知呦。”


  ‘這個人也太壞了啊喂——!世間為何會存在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啊喂——!’衙役們替太守痛心疾首。


  “這……這…這叫下官如何是好!”‘媳婦兒!京城來的人套路太深了!’太守哭喪著一張臉,滿目委屈看著青年人一蹦一跳消失在貴賓席。


  一萬兩的巨額銀票,外加一兩碎銀子被交到了老鴇的手上,她興衝衝地將黃鸝交到了青年人的手中,如此才子佳人的和諧畫麵,引得香香樓中的女子們一浪接過一浪的豔羨之音。


  樓上觀看熱鬧的二人又再次交頭接耳起來“我就說嘛,此人氣質非凡,定不是什麽被旁人包養之輩!”


  “這黃鸝的命也太好了吧?本以為她會跟哪位油膩商賈離開呢……哪知是跟這有匪君子,當真令人羨慕……”


  “不過,這個公子暫且不知黃鸝是個癡障兒,不曉得往後黃鸝會是個怎樣的結果……”


  “嘿嘿嘿,應該會被送回來繼續挨打吧?”


  “那可不一定,我看這公子不像個負心人。”


  “什麽都是你看你看,畫皮畫骨能畫心嗎?忘了你自己怎麽來到香香樓的?”


  “我那是自願賣身給周郎上京趕考的,愛他是我的事,他愛不愛我是他的事,我希望他好,他若過的好,那便已是我最好的結局!”女子笑得坦然。


  “噫,我看你才是那個真正的癡障人士!”


  舞台上的黃鸝不予置信地看向這個小胡子青年,她對他似有印象,弱弱地開口詢問“我……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見過。”青年人不曾發覺自己的眼眶多了些許濕潤,連那平日裏油腔滑調的口吻也沉澱了下來。


  “嘻嘻……她們……說我愚笨……我的記憶……好,好著呢……”女子縮了縮肩膀,憨笑了起來。


  青年人疼惜地淺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對,你的記憶力很好。”他吸了吸鼻子,輕柔詢問“你,願意跟我走嗎?”


  黃鸝鼓了鼓腮幫子,怯懦地問“你,你……會……用棍子……打,打我……嗎?”她問的尤其認真,雙眸中綴滿了後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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