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而複得的光明
晚霞這種東西,時常是第二天的天氣預報,攝製組結束了象群的跟蹤拍攝,桑布魯部落的向導提議盡早收工,用他們的語言解釋是雨季提前來臨了,那紅燦燦如同燎原之火的大片火燒雲就是最好的證明。
好在向導口中的雨季並沒有隨著話音漸落展現出端倪來,所有人還是很期待晚上的篝火晚會,年輕人總是對party有種執拗的熱愛,當中除了明澤也,大家似乎都很興奮。
回到車上時,夜幕已經代替黑紗遮住了紅墳的臉頰,她一個人倚在後座的位置上,頭枕在車窗上,若不是細微的呼嚕聲,少年還以為她隻是望著窗外搖曳的樹木出聲。
‘這樣睡能舒服麽……’
一陣動靜後,熟睡的人兒惺忪睜眼,朦朧中少年一張懵懂的臉引入眼簾,他手上拿著個鬆軟的小枕頭,一副被人抓現的窘迫。
“啊,你回來啦。”萬怨之祖扭扭眼睛,眼白上的死灰色如同被倒入了稀釋劑一般悄然散去,她訕訕起身,木訥地盯著車載燈下毛茸茸的身影。
能很清楚的看到少年麵部誇張的表情變化,每一幀都宛若表情包,他見鬼似的伸出手在紅墳麵前晃了晃,後者反應靈敏地朝後縮了縮,少年喜出望外一拱身子,腦袋實實撞在車頂板上,發出一聲悶痛,顧不得揉腦袋,他興奮大叫“你看見了!你看見了!紅墳!你居然自己好了!”
“誒……”萬怨之祖如被閃電劈中般怔在原地,“我……”訥訥地伸出雙手盯著微顫的手掌心,眼眶泛起腥色的液體,無措滴落在手心,暈開一盞盞血色的漬花,“紅色的……我看到了……是紅色!”朝明澤也露出一抹比哭還醜的笑,隨即用手胡亂抹了一把。
“嘖,別亂摸!眼睛才剛好!”少年忙不迭上前阻止萬怨之祖的舉動,掰開她胡亂的手,小心翼翼用指腹拭去眼角掛著的腥紅液體。
是誰的心跳聲,鼓聲般敞亮,在小小的車載空間裏來回蹦躂,最後又回到兩個人的耳朵。
轉睛之際,夜幕加持的車窗如鏡麵一樣倒影出紅墳左臉潰爛的創口,如同退潮後的沼澤地,枯枝爛葉與動物的屍體腐爛當中。
“出去——!”冷不丁一聲尖叫,嚇到了紅墳自己,也嚇到了某位大明星。
“你……”明澤也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
“你出去——!出去!”少女緊緊抱住自己,像是失憶後被明澤也撿到的那一天晚上,顫栗,恐懼,無助。
“喂,你沒事吧?”她又怎麽了?自己哪裏又惹到她了?
“你出去!你快出去——!”刺蝟一樣卷曲著身體,將一身武裝暴露在外。
明澤也從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你到底在發什麽瘋!”他用同樣的方式吼道。
“你出去!求你!”所有的堅決崩堤一聲哀求,掉隊的孤雁般淒厲。
少年人愣怔半許,怏怏退出車子,幫她將車門拉實。
並沒有因為怒火離去,少年發現自己對於壓製怒火這件事越來越熟練,他將腦袋緩緩抵在車門上,車內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好像以往的每一次突然消失一樣,但明澤也知道,她還在裏麵;夜風越來越大,卷著濕氣,預示著雨季正慢慢靠近。
過了很久,久到鳥蟲歸巢,野狼嚎叫,少年才在車外喃喃開口“你知道大象有幾個牙齒嗎?你知道大象的牙齒像什麽嗎?說來也很奇怪,我一直以為至少三四十顆吧,今天跟著攝製組我才發現他們口腔裏隻有四顆牙齒,形狀像是搓衣板,很搞笑吧,那麽大的龐然大物,居然就隻有四顆牙齒……”少年回想起拍攝時跟著飼養員發現了這個秘密時,如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一樣的興奮,迫不及待想要告訴紅墳自己的新發現,隻是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車裏依舊沒用動靜,少年凝視車窗,真討厭啊,為了保護明星的,在外頭看窗子隻形同黑色鐵板密不透光,明澤也隻得盯著自己的倒影繼續呢喃“如果你是因為臉上的傷口……”喉結微顫,溫熱的手掌搭在車窗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氤氳,“我想告訴你,我不介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介意,我明明很討厭惡心的東西。
尾音漸落,少年失意離開。
車內的人兒淚流滿麵,望著明澤也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醜陋的倒影之中。
如果不是眼中的他太過耀眼,自己又怎麽會相形見絀,在光芒的照耀下,角落的黑暗黴菌一點生存空間都沒有,這樣的自己,跟他站在一起,如同施加在他光暈之上的汙濁。
篝火晚會如期進行,大家夥圍坐一團,先是北歐的幾位青年代表竄上來嘻哈了一段,瞬時帶動了所有人的亢奮點,掌聲,尖叫聲,口哨聲絡繹不絕,從遠處看,仿若一座小型的百老匯。
輪到坐在後排獨自仰望墨色天空的明澤也時,所有人都投來邀請的目光,大家很好奇他的才藝是什麽,“澤也,到你了到你了!”john推了推發呆的少年,奇了怪了,這娃娃入夜之後怎麽老走神呢?
少年懵懵懂懂被一團人簇擁向前,西方人覺得他隻是有些害羞。
北美代表身後有把吉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那把古典還在車上,暫時還是借用下,“i?”明澤也指了指金發小哥的身後,得到了吉他主人欣然的同意抱起吉他活像個地鐵站門口賣唱的小哥。
攛掇的火焰時常發出“劈啪”聲,不時有火星子冒出來,明澤也隨便找了個小石墩坐了下來,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一半光潔英俊,一半沒在陰影裏,羽睫投影出奇幻的形狀。
撥弄琴弦,調適小許。
半晌,少年凝視遠處,悠悠開口
“就當是我年輕頑皮,你的印象有種獵奇;
頭發亂成了滿天星,每次遇見會血淋淋;
怪形容詞被你耗盡,解不開的迷成距離;
支撐到想象的穹頂,為何見不得你哭泣
……”
掌聲寥寥無幾,大概沒人猜得到他會唱本國語言的歌,猝不及防聽不懂的語言,落音時拍動雙手聊表禮貌。
john站在人群後急得幹跺腳,這小子英文歌唱的比中文溜得多,怎麽就不隨便選一首?還有,這是什麽新歌?他怎麽沒聽過?作為公司的頭牌,每一次創作公司都會幹預,現在這首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小子不會亂唱的吧?用c調隨便組合幾句詞?
“為什麽不唱英文歌?還有,你剛剛唱的什麽!?”下場後,john一把拉住少年,眼鏡映射搖曳的篝火。
明澤也垂下眼簾,隨口一道“deo。”見前者依舊一臉不信,他甩開手,補充“新歌,剛想的。”說罷,視線飄向遠處。
“別怪我沒提醒你,自上回現場打歌之後,尚總明確下達過不準你再自主創作的命令。”john的話鋒有些涼。
少年疲倦地打了個瞌睡,他知道,公司的合作方高層不喜歡他唱情歌,隻是因為那些高層的女兒們希望明澤也這個人永遠是個孩子,永遠長不大,永遠不準觸及愛情。
“知道了。”擺擺手,當做聽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