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雲老婦人看了看雲夫人母女“看著時辰,家主怕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有什麽,我們等他到了再聊。”
雲家主是傍晚時分到的,不顧母女兩人的反對,連夜便將人帶回了濮陽城。
如何處置的初見她們並未過問,隻是後來,雲夫人和詩偷偷給雲傲下了藥想要促成雲傲和七公主生米煮成熟飯。事敗,雲家主一紙休書給了她,又因她母族早已覆滅,便將她送到莊子上終老。憐竹後來被記入歐陽家族譜,名歐陽憐竹。由歐陽夫人出麵與雲家聯姻。
這都是後話,隻這一次,和老太君相認,有得老太君撐腰做了一回小霸王,初見整個人似乎都帶著靈動,若是知曉過往的,如桑麻等自是知道這人曾經便是這般模樣。
清晨的空氣,幹淨清新中淡淡的冷香撲鼻。床上的人,睫毛顫了幾顫,鼻翼扇動,冷香撲鼻,那星光閃爍的大眼驟然張開,陌生的環境一瞬間的迷茫,方才想起身在何處。
屋子裏有地龍,又燒著火盆,溫暖如春。
感受到床上的動靜,桑麻轉身來到窗前“還想著姑娘認床,必是睡不好的,沒想睡的如此踏實。”
初見大眼看著桑麻眨了眨,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軟糯“大概是這梅香吧,我當真是很喜歡這寒香,果然我們之前養的那兩盆是不對的。”
連翹在旁邊探出頭來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便是這花草樹木也是挑地方的。”
初見坐起身,伸了伸手臂“這倒是,瞧這連翹姐姐爽朗大方,清黛姐姐溫柔賢淑,紫蘇和茯苓聰慧靈動,絕對是桑麻姐姐比不了的呢?”
連翹被這話說的好懸沒將手裏的帕子扔了,瞪了一眼初見道“主子說話越發的氣人了,居然也學會那咱們打岔!”
“嘻嘻,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桑麻姐姐可以作證。”
說著,臉轉向桑麻,桑麻認真的衝著連翹點頭,誠意十足。
“桑麻姐姐向來最偏心姑娘。”
這話說的,讓初見登時笑眯了眼睛,頭還洋洋得意的擺了擺。
桑麻好笑的上前給她套上外裳“王爺剛剛還來問姑娘是否起了。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姑娘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吧。”
“他倒是精神好,昨個鬧了那麽久,還能起得這麽早?”
“姑娘又胡說,王爺每日裏忙不完的正事,哪裏能像姑娘這樣日日悠閑。”初見任由連翹將鬥篷給她係好,轉身就向外走。
“連翹姐姐趕緊找幾個甕來,昨日便看到很多梅花上都有一點積雪,若是采了來,到時候多濾幾遍,用來衝茶,想想看,茶香伴隨梅香,別有一番風味。
我聞著這冷香比起昨日更重了些,想來今日又多開了很多,走走走。”
大紅的翎羽鬥篷,衣襟和兜帽滾著雪白的狐狸毛,大紅的顏色襯托著雪白的小臉更加的瓷白,一雙大眼睛星光熠熠,嘴角勾起一抹靈動的弧度。穿梭在龍飛鳳舞的梅林深處,仿若精靈。
百裏流雲看著那翩飛的身影,隻覺得此生皆以滿足。
連翹緩步上前來到百裏流雲身邊,躬身低聲道“王爺,老太君讓人傳話,七公主來了。”
百裏流雲轉過頭看著連翹,若有所思“昨日才離開,今日便來了正主,本王怎不知道雲傲如此值錢?”
連翹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無語雲家少主,不說身份,便是那長相也確實很值錢的。
“阿見很喜歡這裏,本王不想她被打擾,你去讓雲傲處理幹淨。還有,告訴他,若是他的事再讓阿見操勞,本王就給憐竹指門婚事,歐陽家就不錯,赤火他們也都還單著呢?”
連翹的嘴角又抽了抽,點了點頭,快步離開。
見到雲傲,一字不差的轉述,眨眼間,眼前已然沒有了雲家一向穩重的少主析長的身影。連翹再次感歎,果然好差事,能看到雲家少主如此失態的舉動,千載難逢。
雲家少主,自幼所受的教導從來就不僅僅是之乎者也。雖然雲家隻是經商,然商場如戰場,雲家的少主子,名正言順的未來家主,從來就不能是愚鈍良善之輩。
雲傲雖然為人溫潤穩重為人稱頌,卻隻有熟識的人才知道,他那溫潤的皮囊下包裹著一顆怎樣恨厲的心。
懷揣著百般心思的七公主,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感受到自己那處不可言說的痛苦,以及身上莫名曖昧的痕跡還有那赤身還在沉睡的男子時,方才知道,她的自以為是有多幼稚,多愚蠢。
七公主狼狽的被百裏流雲遣人送回宮裏,百裏莫將貴妃直接打入冷宮,七公主隨便送去了外邦和親。
自此後,雲傲便成了繼承玉無心之後的有一個讓濮陽世家小姐談之色變的人物。
槿璃帶著促狹當著初見的麵說起此事,還連連驚歎,自家哥哥果然是披著羊皮的狼。
在梅園足足住了三天,第四天便是開園日,百裏流雲便帶著初見在第三天下午離開了梅園。
濮陽城的熱鬧十年如一日,大街上人流湧動,即便已經到了傍晚,絲毫沒有減少。
回來的路上,初見有些蔫蔫的,百裏流雲隻覺得好笑“阿見喜歡梅樹,回頭我們在府裏多種些便是。”
頭在百裏流雲的肩頭蹭了蹭,鼻子裏哼了一聲,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了過去。
馬車行駛緩慢,又有百裏流雲溫暖的懷抱,這一覺睡的當真是舒服,直到馬車被什麽衝撞緊急停下,百裏流雲即便盡力護著初見不被撞傷或者摔倒,卻依舊因為慣性向前撲了一下。也正是因為這一下,讓初見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百裏流雲還未說話,馬車夫已經在外麵開代“王爺,是南朝皇子!”
百裏流雲沒有動作,初見卻傾身掀開了車簾子,入眼的一幕,讓她心一突。
那曾經在宮宴時見到的漂亮小公子,如今竟消瘦成這般模樣。若不是那雙普通小鹿般迷茫的大眼睛,初見幾乎認不出這個滿臉傷痕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是腿斷了,掙紮見卻如何都不能起身。幾名身著灰色同款衣袍的仆從正在大聲嗬斥甚至是用腳踢。
那個孩子似乎是疼的狠了臉色扭曲蒼白,眼睛裏有著隱忍委屈倔強。
“趕緊起來,要是誤了王爺的事,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廢物,走路都能撞到車上!”
“就你這下賤身份,若是驚了貴人,你八條命都不夠賠的。”
“趕緊的,滾起來!”
“裝什麽裝,下賤的身子,下賤的命,你便是裝的再可憐,也沒人會為你出頭。”
七嘴八舌,惡毒女,嘲諷。初見氣的眼眶都紅了,厲聲道“住手!”
幾名惡仆平日裏被人呼來喝去,如今有了一個撒氣的人,自是從折磨辱罵中尋求快意,因此,壓根就沒注意這雖然有些大,卻看似普通的馬車。
如今聽到有人讓他們住手,正要發威,卻在轉頭間看到了車門口那張冰雕玉砌的臉時,嚇得渾身發抖,甚至連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撲通撲通的跪了下去,不住的磕頭請罪。
“主子是誰?”
看這幾人是認識自己的,百裏流雲出生詢問。他本就是冷情之人,除了阿見和父王其他事他向來事不關己。如今看著他的阿見似乎很是關心那南邊來的質子,百裏流雲隻覺得心頭泛酸,卻又不能不管。
“回王爺!”一名仆從大著膽子回話“奴才是成園的一名管事。”
“一名管事?”百裏流雲冷眼打量頭低垂著的奴才“什麽時候成園的小小管事可以肆意大罵侮辱他國皇子了?”
冷冽的聲音,帶了讓人不可忽視的怒氣。
百裏流雲是真的生氣,不是為了這南朝的皇子,隻是為了他身邊的小人兒。若是當初他不知道他心裏的人是阿見,若是他沒在阿見到來之前便知道了她的存在,那深處在成園的阿見又該遇到什麽樣的待遇,他簡直不敢想。
百裏流雲眼裏隱隱有了火苗晃動,卻突然被附上他手被的小手驟然熄滅。轉頭便看到她的阿見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百裏流雲隻覺得暖入心頭。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賢王一怒,伏屍萬裏。雖是謠傳,卻被那本就心虛的人無限放大,隻覺得自己脖子上的球要飛,極大的恐懼讓幾個人不停的磕頭。同時還要絞盡腦汁將罪過推出去。
“這是八皇子吩咐咱們的?”
“百裏流清?”
“是,奴才等絕不敢欺瞞王爺!”
“以下犯上,罪不容書,送到京兆府!八皇子囂張跋扈,緊閉皇子殿。”
空氣加速流動,片刻功夫,地上跪著的人依然被人點住啞穴提走了。
地上的墨殤看著周圍的惡人全部被帶走了,惶恐不安又帶著一點倔強的眼眸看向馬車門口。
他自幼聰慧,過目不忘,雖然對於百裏流雲和初見隻見過一次,仍是一眼便認了出來。對於曾經在宮宴門口給他解圍,並給他壯膽帶著他一起走進人聲鼎沸的大殿的初見,他是打從心底感激的。
如今再見,卻是他又一次甚至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狼狽的當下,墨殤隻覺得委屈無限擴大,撲閃的大眼裏,攏著一汪水在顫動。
初見一向對可愛的孩子這種生物沒有自控力,看著那蒼白的小人兒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不由自主的便想從馬車上下來,卻被百裏流雲拉住了“阿見,這裏是大街上,先帶回去再說。”
初見看了看四周,已經破被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住,有些羞赧的點了點頭,看著旁邊走過來的兩個侍衛小聲交代著“他的腿受傷了,身上說不得也有傷痕,你們輕一點,別弄疼了他。”
竹園,將小墨殤安置在靠牆邊的客居。百裏流雲協同初見坐在廳裏等候府醫的診治結束。
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初見,百裏流雲的心底更酸了。
清黛和茯苓一醫一毒,跟著府醫一同診治,出來後直接來向初見和百裏流雲回話。
“他似乎長期吃不飽,身體虧空的厲害,腸胃也因為饑餓留下了宿疾,以後恐怕隻能好好養著。
身上除了鞭傷棍傷,還有燙傷,其他地方紅紅紫紫想是拳腳打出來的。
腳上手上都是凍瘡,好多地方都幹裂出血。
身上的衣物也就外麵的衣衫還像點樣子,裏麵的棉衣裏麵裝的居然是柳絮。”
初見隻覺得眼眶發酸,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當初明明見過他是如何被人羞辱的,事後不僅沒幫助,甚至連人都忘的差不多了。
百裏流雲心底簡直後悔的想要打自己一巴掌,他這是給自己救了個敵人回來不成??
百裏流雲對於將小墨殤的狀況說的太過清楚的清黛和茯苓都是遷怒起來。
兩個丫頭脊背突的一涼,了然這讓人備受摧殘的視線來自她們的主子,隻能惶惶不安的安慰著明顯急切的初見
“姑娘莫要擔心,我們看過了,傷都是皮外傷,幾日便好。
便是胃腸日後靜心養著,多吃些易克化的食物便是了。”
初見的心總算輕了些許。
清黛和茯苓忙趁著兩人不注意躬身退了出去。
百裏流雲有些鬱悶的看著坐在他身邊似乎還在想那小崽子的初見,隻覺得心底的百年陳醋味道又中了。
身邊某位大型動物正散發著濃烈的不滿氣息,初見迷茫的轉過頭去,入眼便是那人不了沉穩的眼。
“阿見!”
大型動物的聲音居然帶了一點撒嬌,隻讓初見汗毛都豎了起來。
“阿見喜歡他?”
“……”
“阿見這麽關心他。”
“……”
“阿見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
“……”
“他有我好看麽?”
“……”
“阿見”
“……”
初見隻覺得一排舞呀從自己的頭頂飛過。
“你最好看!”
四個字,再看那人驟然冰雪融化的小臉,初見甚至暗暗的翻了個白眼。
“可是阿見關心他!”
“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