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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君,王爺已經到了!”


  “啊,怎麽這麽早?”


  昨日祖孫兩個住在了一處,在床上又說了很久的話。結果便是早上起的晚了。老太君和幾個丫頭心疼她,便隨著她睡。


  剛剛才醒過來,正坐在梳妝鏡前昏昏欲睡的任由桑麻幫她梳頭,便聽到下人回稟說百裏流雲到了。


  初見不滿的低估了一句,便遭到了桑麻輕輕的一巴掌“姑娘起的晚了,還嫌棄王爺到早了,你看看外麵太陽。”


  初見撩起眼皮隨意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撇了撇嘴“看不到!”


  “嗬嗬!”老太君坐在旁邊的榻上喝著憐竹一大早煮的雪梨湯,看著初見那滿不在乎的樣子,笑出了聲“看不到便不看了,我孫女睡覺最重要,管他是誰,等著便是!”


  這話裏明顯的奚落,一屋子的丫頭都抿著嘴偷笑,惹的初見不滿意的哼了哼。


  雖然嘴上表現的不在意,可是自從放開心結後,初見便對那人依戀的厲害,知道人在外麵等著,梳好頭朝向外走,驚的老太君一疊聲的喊著“鬥篷,鬥篷,外頭天冷路滑,當心。”


  看著連翹拿著鬥篷追上去給初見係好帶上兜帽,老太君恨得伸著手指點了點“悄悄,悄悄,這還沒怎麽地呢,心已經跟著人家跑了,果然女生外向,怎麽疼都不成,妥妥的小白眼狼。”


  老嬤嬤扶著老太君起身,拿過鬥篷給老太君係上“老太君嘴上這麽說,心裏可不知想怎麽寵著呢?

  之前見到姑娘總是太可憐了。姑娘如今這樣子才是姑娘家該有的樣子。怎麽看都疼不夠似的。”


  老太君點了點頭“是啊,多好的孩子,偏生因著那個孽障受了那麽多傷害,每每想起,我都……”


  “老太君不用想那麽多,幸虧姑娘遇到了王爺,總算苦盡甘來,以後日子還長,總是對姑娘好就是了。”


  “是啊!”


  老太君收拾利索出來的時候便看到前廳裏自家那小孫女正依偎在賢王的身邊說些什麽,那小臉神采飛揚,精神奕奕。在看賢王,眼裏的溫柔幾乎溢出來,專注的看著初見認真的聽人訴說。


  那兩人間溫情脈脈,插不進任何人,老太君隻覺得沒眼看,可是時間真的很晚了,老太君頗為無奈的咳嗽一聲換回兩人的視線。


  對於老太君百裏流雲本就敬佩的,如今又是她的阿見的祖母,無論如何也得客氣點,看到老太君見禮,忙抬手免了。


  雲家的別院坐落在濮陽東城門外十裏處的山上,說是山,不如說是土丘。占地一百五十畝。


  雲家第一任家主平生最愛便是梅花,當年舉全家之力相助大周第一代皇帝,待帝王登基後功成身退,推拒封侯拜相的恩賞,隻要了個皇商的名頭。


  商人自是走南闖北,不說整片大陸,便是海外也多次去過,因為稀罕梅花,但凡見到變要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帶回濮陽。


  第二代家主上位後,出於對老家主的孝敬,變將老家主的屍骨直接安葬在了梅園深處,並在家訓中添加一條——雲家幾代家主皆要以老祖宗為重,遇到稀有品種梅花,不管千辛萬苦也要將之帶回。


  十幾代的交替,百年的積澱,如今的梅園在大周也算是一大名勝,雲家人一向開明,雖不對外開放,卻也在每年梅花開的最好的時節像文人學者,貴族世家開放即日。但凡手持梅花簽的在這一個月可隨時入園。


  今年的開園還沒有到日子,隻是一場大雪,倒是給梅園添了幾分顏色,別有風趣。雲老太君也想著幾家能聚聚,便先約著一起前往。


  一行人在東城門外碰頭,初見她們到的時候,玉家的車已經等候在城門口了。打過招呼一行人等了半個時辰,才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響,聞聲看過去,侍衛護著幾輛馬車遠遠而來,馬車上醒目的位置碩大的雲字鮮明。


  當先一人溫文爾雅,騎在黑色汗血寶馬上,腰背挺直,隻是那麵容倒是不如往日的溫潤,倒是含著幾分鬱悶糾結。


  到了跟前,相互見禮,雲老太君臉上明顯的怒容讓眾人不解,卻在看到後麵馬車上的雲夫人和詩時瞬間了然。


  畢竟是雲家家務事,外人不能隨意說什麽,打了招呼,一行人會於一處向著城外而去。


  園子裏一直住有家仆平日打理。知道本家老太君偕人前來,早就收拾好了住處。一大早便在管家的帶領下侯在門口。


  一行人在門口下了馬車,自有下人牽去車馬處,一行人紛紛上了轎子像裏麵走。


  梅花在古鳳是沒有的,古鳳的四季分明,冬日又尤其寒冷。初見在書中看過太多文人對於梅花的感歎,心生向往。曾經家裏的門客也曾從大周帶過幾盆,可任憑初見如何打理,也隻稀稀落落開了幾朵花。


  “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的風骨如何也看不到,倒是平添了幾分孤寂可憐。


  如今透過車窗看著那枝頭傲雪,聞著那清冷寒香,曾經的向往終於落於感官。


  宮粉梅的高雅,紅梅的豔麗,朱砂梅的妖嬈,綠萼梅的冷冽,照水梅的迤邐。每一種都讓不顧勞累跑出來的初見流連忘返。


  雪白的衣裙在這白雪花海裏如同雪的精靈,又或者是梅花仙子,全然落入身後人的眼裏,惹的人滿心滿眼隻有那一抹飛舞的白,在看不到其他。


  後來,身穿紅色嫁衣的初見被百裏流雲抱著踏進賢王府時,滿院子的梅香,如雪的花海隻讓初見熱淚盈眶。


  幾位老太君坐在暖閣裏透過琉璃窗看向外麵,目光所及處,五彩斑斕的衣角紛飛,清脆的笑聲回蕩。


  歐陽老太君看著似乎怒氣還未消散的雲老太君道“那母女兩個又出幺蛾子了?”


  雲老太君將手爐握在手裏鬱悶的點了點頭“雲傲這孩子一張執拗你們都是知道的,為了他的親事我和他父親都愁壞了。好不容易老天開眼有了憐竹丫頭,又乖巧又漂亮又溫柔,偏還有一手好廚藝。


  雲傲廢了多少心思,才讓那丫頭鬆了口氣,可是那母女兩個昨個當著很多人給人家沒臉,回到家裏還要死要的非要和貴妃做親家,那七公主這濮陽上下誰不知道一門心思都在阮家身上。


  如今阮家倒了,皇上念著師徒情義,隻讓他自動辭官。


  貴妃如今也是不尷不尬的地位,所以才上趕著找咱們。


  明擺著的事偏她眼皮子淺,還眼巴巴的貼上去給人家做靶子。


  說她她便要死要活,逼得雲傲自請脫族。”


  “脫族?”


  兩位老太君大驚失色“這孩子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若真是脫了族,先不說家族如何,便是他又如何堵住悠悠眾口?”


  雲老太君恨聲到“我那孫兒多好的孩子,硬是被親生母親逼得走投無路。


  好在這一次他那糊塗父親精明了一把,愣是說出了休妻的話,才讓那蠢貨消停。


  要說也是我的錯,當初便知道她不是個好相與的,偏偏順著那糊塗蟲的意思讓人進了家門。


  若是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便是豁出命去也要阻止那禍事頭子進門。也便不會有如今三個孩子,兩個都不願歸家的局麵了。”


  兩位老太君深以為然,卻終歸還是要安慰老友。


  “當初你若是以死相逼和她又有什麽分別?”


  “雲傲那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這般年紀了,放手讓他們自己做吧。”


  雲老婦人點了點頭“話是這麽說,可是我統共就這麽幾個心肝肉,語詩跟著她已經從根基歪了,我如何也得護住語畫和雲傲。”


  歐陽老太君想起自家的事,心有所感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不知何時才能消停。”


  玉老太君看了看歐陽老太君“如玉那丫頭還沒消息?”


  歐陽老太君搖了搖頭“想來應該是去了古鳳。”


  “那孩子被你們保護的太好了。”


  “本想著她女孩家家的,也就是在在家裏這十幾年的福氣,以後嫁人侍奉公婆,便再不能隨心所欲。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差什麽,便多寵了些,卻沒想會變成如今這樣。”


  “你也莫要在想了,如今我看那孩子和你親切了很多。”


  歐陽老太君看向外麵那笑容明亮的人,滿臉慈愛“這孩子受的苦,便是我都不敢想象能否撐下來,她不但撐下來了,還能保持赤子心,這份心態,便是我也打從心底折服。”


  雲老太君也感慨道“說起來這孩子倒是最像老將軍的,一樣的真誠,一樣的寧折不彎。”


  歐陽老太君讚同的點點頭“歐陽家的風骨我如何也沒想到能在這孩子身上體現的這麽純粹。”


  “惜福吧。”


  “老太君!”


  “什麽事?”


  “夫人和初姑娘在園子裏起了爭執!”


  丫頭的話讓雲老太君額頭突突的跳,看著歐陽老太君已經急切走了出去,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梅園深處,初見讓百裏流雲自去逍遙,便拉著槿璃她們向深處去。


  一幫人嬉笑打鬧著,卻沒想正好撞上迎麵而來的雲夫人和詩。


  母女二人本就是尋著眾人過來的,一見麵,便冷嘲熱諷。本來母女兩人還是有些城府,即便對初見百般看不上,可先不說賢王看重她,便是槿璃,她們也並不想與她衝突,所以她們直接便對上了憐竹。


  “我雲家在濮陽城是一流的家族,雲,家的少主夫人是要撐起整個家族顏麵的,不說你是否有能力勝任,便是你的身份也足夠貽笑大方的。


  傲兒心地仁善,又整日裏忙活家族生意,從未真正和女兒家相處過,見了姑娘因為一時興趣便一門心思的進去,什麽情啊愛啊的,不過是鬼迷心竅。待他明白過來,到時候受傷的便是姑娘你了。”


  對於身邊四人,初見從來是無條件護著的,可是很多時候她還是會放任她們去接觸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隻要這樣,她們才能成長,才會在遇到事情時有能力應對。


  雖然雲家夫人說的話不客氣,卻也是這世間真正存在的現象,雲傲已經幫她頂了大半,可夫妻間相處,從來都不是一方付出一方享受便能安穩的。是需要同甘共苦的。所以初見沒有出頭,隻默默站在身後。


  那幾近刻薄的言語,眼裏毫不掩飾的嫌棄憐竹絲毫不在意,她甚至都沒有向前移動腳步。挺直身體對著雲夫人見了晚輩禮,便依舊靠在了樹幹上。


  “夫人的話和我說沒有意義,我即回應了這份感情,便不會輕易放棄,除非雲傲親自說出口,那時我會毫不猶豫的離開,絕不拖泥帶水。


  所以夫人與其在這裏和我費心勞神,倒不如去找了雲家少主,而我,便在這裏等著他的回複。”


  平穩的語氣,冷淡的話語,讓雲夫人和詩眼裏冒火。


  “你倒是好大的臉麵,想著拿我哥哥做筏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到底配不配的上。”詩出口的話當真是有些市井。她不屑的上下打量憐竹“我哥哥將來可是要做駙馬的,大周貴妃所出的七公主,身份尊貴,容貌美麗,你拿什麽和七公主相比?”


  “我為什麽要比?”


  詩被這不鹹不淡的幾個字噎的難受,便有些苦不堪言,想想她曾經聽說過的事情,登時斂了怒氣,嘴角勾著諷刺道“你是不想比,還是不敢比?


  不過也是,七公主是什麽樣的人物,不說是身份地位,便是身子也是清清白白的?你呢?有什麽?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喪門星還是被人肆意的淩辱失了的清白?”


  “啪!”一聲脆響,詩反射的捂住左臉,看著站在眼前眼裏噴火的人,隻覺得之前壓抑的火氣無論如何也滅不掉。


  初見的手陣陣發麻,手心通紅,在看詩臉上瞬間腫起的五指印,便知道初見生了多大的氣,用了多大的力氣“世家小姐,口無遮攔,汙言碎語,當真是好教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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