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女子起身向前幾步來到窗前，待看清床上之人麵容時，花容失色“是她！”
“皇上！”
“你來了！”
“姑娘她……”怎麽在這裏？
鳳翔的手放在初見的臉上，大拇指緩緩摩挲“我把她接回來了，她如今身體不好，這宮裏多的是魑魅魍魎，你自幼跟在她身邊，也隻有你，朕才會放心！”
若是初見意識清醒，若是桑麻或是憐竹和槿璃任何一個在這裏，都會第一時間認出那身著淺藍色宮妃長裙的女子——正是跳崖後生死不知的紫筱。
一年多的生離死別，如今的意外重逢，是驚喜，還是驚嚇。
終歸是人心難測，在深的情誼，都經不起時間的衝刷。
此刻的紫筱，看著床上人的眼裏再也沒有曾經的熱情，剩下的是複雜還有怨憤。鳳翔的眼裏隻有床上的人影，因此便錯過了他身後人眼裏的情緒。
“姑娘不是應該在大周麽？怎會在這裏？”
“這你不用管，隻好好侍候她便是。你是她的丫頭，她對你們一向最好，看到你她會開心的。”
“丫頭！”紫筱嘴裏咀嚼著這兩個字，她知道她是陛下心底的寄托，可那床第間的溫柔繾綣，平日裏的關懷淺語，當真是一絲真情也沒有麽？
紫筱心底五味雜陳，有恨，有妒，有苦，有澀。可再多的情緒她都不能在這個人麵前，在這個當下訴說。
紫筱知道，她的愛來的猛烈，來的卑微，所憑借的不過是那人一時的感情寄托，若是沒了那份寄托，便什麽都沒有了。
“是，臣妾知道了。”
寂靜的寢殿，床上人靜靜沉睡，床邊坐著的人溫柔似水的凝視床上人，身後的女人滿眼眷戀的看著坐著的人。感情的世界從來都沒有公平可言，不管你付出多少真心，若是對方無意，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幻。卻終歸沒幾人能分明。
“陛下，您去休息吧！姑娘這裏有臣妾在！”
鳳翔收回手，轉臉看向紫筱，眼裏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說出的話卻如同灼心的岩漿“紫筱，你的身份永遠隻是小見的丫頭，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你不明白！”鳳翔站起身來到紫筱跟前，伸出手抬起紫筱的下巴，曾經也是一個倔強堅韌的丫頭，不過一年多得時間，曾經的個性已然找不到絲毫痕跡，果然從這皇宮走出來的，也隻有一個小見始終如一。
“淑妃不過是朕一時的興趣，更或者說是朕迷茫時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寄托。是為了提醒朕小見真的存在過。
可如今，小見回來了，你的意義便隻剩下一個，那就是如同過往般的侍候她。”
紫筱心痛的無以複加“皇上！”
“還不明白？”鳳翔有些失望的搖搖頭“朕不妨說的直白些，從這一刻起，宮裏在沒有淑妃這個人，有的不過是小見身邊的女官紫筱！明白麽？”
紫筱用力的將眼裏的酸澀隱藏，雙膝跪地“奴婢明白！”
鳳翔滿意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紫筱，榮華富貴最是容易玷汙人的心智，能在這汙濁的皇宮裏還能保持一番純真的，也隻有小見。可是你是小見身邊長大的，曾經朕見識過你的忠誠和堅韌，朕相信小見的眼光，所以朕也信你。
你——可——千萬別讓朕失望！”
“是！”
榮華富貴固然讓人瘋狂，可這世間讓人瘋狂的的從來不隻有榮華富貴。
初見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窗外的梧桐樹上清脆的鳥鳴透過紗幔別有一番風味，隻是這番風味對於如今的初見來說，當真是沒有絲毫的詩情畫意。
還是那雙空洞的眼睛，平靜的麵容，可是在古鳳的皇宮裏，在真正屬於鳳翔的地方，看著那人的眼緩緩睜開那一刻，鳳翔隻覺的從未有過的滿足。
“小見！”
換去華麗的宮袍，一身修身的紫色女官服飾的紫筱，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英姿颯爽。
聽著屋裏那包含無數情感的低喃，紫筱在門口用力的深呼氣，那曾經相伴十多年的人，如今重聚，已然在找不回曾經的親密了。
紫筱懷揣著複雜的心情，邁步走了進去“陛下，姑娘！”
昨日的突然見麵，陛下的絕情，讓紫筱一夜未眠，一早起來，她甚至想要逃避，硬著頭皮出現在這裏，她都不知道自己給自己多大的勇氣。可是，再多的躊躇，複雜，在看到床上坐著的人影時，內心那不可忽視的激動還是控製不住的迸發出來。
紫筱甚至忘了鳳翔還在那裏，直接來到床前，卻在對上那空洞的眼睛時，停了下來。
“陛下，姑娘她？”
“會好的。”
站在掬心閣門口，鳳翔回頭看了看那金色的三個大字“孫權，傳朕旨意，掬心閣沒有朕的同意，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皇後仍在大周，宮裏最尊貴的女人便是皇貴妃墨綠漪。新人入宮，拜見皇貴妃自是不可避免，宮裏女人整日無所事事，好不容易有點新奇事，自是早早的便過來了，畢竟與那皇後有著太多相似的新人，一來還是一雙，當真是奇哉怪哉。
楊家姐妹走進這環肥燕瘦花枝招展的廳堂時，手腳都有些軟。
皇貴妃看著跪下的兩人，陷入自己的思緒，半晌無語。她昨日等了皇上一晚，卻沒想那人一整晚都在掬心閣，墨綠漪實在想不通，他帶回兩個和那女人相似的人，卻不去寵幸，偏偏去守著那個神秘的人。
掬心閣，掬心閣。
“娘娘！”自家主子失神，下麵的女人麵麵相覷，珠兒上前一步小聲提醒。
“起來吧！宮裏好些日子沒進新人了，如今兩位貴人新入宮，還望諸位妹妹和睦相處，本宮醜話說在頭裏，後宮最忌諱勾心鬥角，若是讓本宮知道誰心思不純，用些醃漬手段，本宮絕不姑息！”
“謹遵皇貴妃娘娘懿旨！”
“好了，都坐吧！兩位妹妹初來乍到，有什麽需要盡管說出來。”
“嬪妾謝貴妃娘娘關心，娘娘安排周到，沒什麽缺的少的。”
“昨日六皇子身體不舒服，嬪妾沒見到兩位妹妹，今早就聽宮人說起兩位妹妹和皇後頗為相似，嬪妾進宮較晚，對於皇後娘娘也隻是耳聞，從未見過，不知是不是真的？”
紅色宮裝麗人嘴角掛著三分笑，說著說著，視線便看向曾經不可一世的貴妃尚青藹“聽說貴妃娘娘和皇後娘娘一同長大，情如姐妹，倒是給妹妹說說，是不是真的像？”
尚青藹坐在那裏端詳著手上的指甲，聽到這話，抬眼上下打量楊紫瓊和楊紫琳姐妹二人“不過是眉眼有兩分相似。”
“嗬嗬！貴妃姐姐還真是不上心。這哪裏是有兩分啊，嬪妾瞧著可是很多分，尤其是這琳貴人，可是有五六分的相似呢。
若是好好裝扮，說不得就更像_了。”
這些嬪妃裏，辛姚的年紀最長，這些年的不如意，再加上她的母親老太妃去年逝了，她便徹底沒了依靠，如今這麵容蒼老不說，還越發的刻薄，說出的話總是帶著幾分譏諷。
辛姚的話裏明顯帶著不敬，曾經受過初見照拂的賢妃冷冷的開口道“皇後娘娘身份尊貴，豈是隨便拿出來說道的，兩位妹妹逾越了！”
“賢妃妹妹嚴重了，不過是姐妹間閑聊。”良妃也是曾經的樓蘭澤雅公主放下手中茶杯不冷不熱道“不過照嬪妾看，也不過是眉眼有幾分相似，那渾身的氣派倒是差了太多！”
這話可算的上是裸的瞧不上了，楊家姐妹隻覺得臉上發紅。
“氣派？怕是這宮裏上下都沒人比得上吧？”
“好了，咱們何必總是拿個舊人說事，說來我這裏倒是有個新鮮事？”
“哦，什麽事？”
“嬪妾早上過來時，正好路過那掬心閣，哪裏如今可是戒備森嚴。閑雜人等不得隨意出入呢？”
“掬心閣？不是昨天皇上抱回來那人就住在裏麵麽？”
“說來你們誰見過那人長什麽樣？”
“沒見過，昨天她被皇上裹的嚴嚴實實，誰能看的到啊。”
“哎，姐姐們先聽妹妹說完啊！”
“你說！”
“你們知道妹妹在哪裏看到誰了麽？”
“誰？”
“淑妃！”
“誰？”
“淑妃啊，當時她穿了一身女官的衣服，妹妹還以為看錯了，忙派身邊的人去打聽，你們猜怎麽的，淑妃居然被皇上撤了封誥，直接做了掬心閣的掌事姑姑。”
“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妹妹還特意派人去了淑妃宮，錯不了。”
“皇貴妃娘娘，這事您知道麽？”
墨綠漪坐在上麵聽著她們說話，聽到問話，高傲的搖了搖頭“小朱，你去問問是怎麽回事？”
“說起來，兩位貴人妹妹和皇上是一起回來的，可否見過那人？”
楊紫琳心思多，這個時候，總是越少說話越好。更何況她身邊的人可是巴不得能有出頭的時候。
果然，那邊話剛落，這邊楊紫瓊便迫不及待的站起來回話“倒是見過的，陛下曾帶人來鎮江住了幾日，我和妹妹有幸見到過一麵。”
“說說看？”
“說來和我們姐妹又幾分相似，隻是似乎有疾，咱們也隻見了一次，確實知道的不多。”
“這倒是有點意思！”
“娘娘！”小朱從外麵進來，屋裏諸人忙忙停下。
“如何？”
“淑妃確實被撤了封號，現已搬去掬心閣，皇上昨日進了掬心閣一直到早上直接去了前朝。”
“可問到名姓？”
“並未，那邊宮門緊閉，奴婢去問，隻說陛下口諭，不得隨意出入。”
屋裏人彼此對視，皆不知所以。倒是辛姚似是而非道“嬪妾昨日看那身影頗為熟悉，今日聽瓊貴人所說，倒是更確定了，這倒是有意思了。”
墨綠漪瞟了辛姚一眼“姚嬪若是知道，便說出來。”
墨綠漪的態度端得高傲，辛姚這些年被各種擠兌，多少也學會了審時度勢，至少上麵這位她是不敢得罪的。
“皇後初見！”
“噗！嘩啦！”辛姚話落，屋裏眾人引以為傲的端莊都維持不住，這消息確實超出她們想象。就連墨綠漪都驚的將茶杯蓋碰到了桌上。
辛姚似乎對這效果頗為滿意，她轉臉看向左邊首位端坐的尚青藹“貴妃昨日離得近，應該比嬪妾看的更清楚吧？”
尚青藹抬眼看著辛姚“看的清如何，看不清又如何？皇上親自帶回的人，是與不是，又如何？”
“嬪妾雖然未曾見過皇後，但也聽父親說過，皇後為了古鳳，自願前往大周為質，十年之期不過一年，怎會回返？莫不是娘娘看錯了？”楊紫琳此時心裏也是七上八下，這事情當真出乎意料。
墨綠漪卻猛然間想起鳳翔曾經酒醉後嘴裏呢喃的名字，臉直接陰沉下來。
“聽你們一說，如今想來，到確實很像。
隻是若真的是皇後，為何從未聽聞皇後歸國。這是事關兩國的，怎會悄無聲息的便回來了？又是被皇上這般小心翼翼的帶回來。
而且還住在了掬心閣，皇上可並未廢後，鳳棲宮可一直空置的。
皇貴妃也未聽到什麽消息？”
墨綠漪隻覺得胸口悶痛，鳳翔和她自幼便相識，青梅竹馬，她自認他們之間的情誼從來都是別人不能插入的，可如今，這番景象又是為了什麽？
“既然是皇上帶回來的，本宮受命統領後宮，進了這後宮，便是本宮的責任。
她不來，本宮不介意走上一趟，本宮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妙人。”
用過早膳，紫筱記得皇上臨走時的吩咐，扶著初見在院子裏散步，聽見門口傳來吵鬧之聲，紫筱扶著初見坐在涼亭裏。
才起身往外走，邊看到宮門被打開，一大群人簇擁著中間明黃色貴妃服飾的墨綠漪闖了進來。
紫筱走過去，屈膝萬福“奴婢給皇貴妃娘娘請安，給諸位娘娘請安。”
“呦，還真是淑妃娘娘，悄悄這一身衣服，當真是比宮袍更適合。”
“淑妃！”
“皇貴妃娘娘，奴婢紫筱，是這掬心閣的掌事姑姑！”
墨綠漪打量著這平日裏邊不顯山露水的紫筱，她知道這人曾經是皇後的婢女。
“紫筱，你為何在這裏！”
“舊主歸來，紫筱自該回我該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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