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二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春風拂麵,百花盛開。
大周是平原地區,山地很少,隻有兩座山脈貫穿整個大周,其中一道便是由濮陽城東二十裏的山脈,頂頭的前鋒高聳入雲,翠玉蒼蒼,猶如一座屏障,便是翠屏山。翠屏山雖然高,但山路並不陡峭,山路兩邊百花齊放,百鳥爭鳴,正是一派好景色。
本離濮陽二十多裏,卻不乏人馬交錯,雖不至於熙熙攘攘,卻也不冷清,這些人大都是奔著一個方向,那便是大周國寺護國寺。
護國寺的主持大師否泰大師說的上是隱世高人,據說能通古今,隻是很少出手,即便這樣也絲毫影響不了相國寺的煙火。
濮陽城的世家時不時的上香許願,或是齋戒,若是有緣,說不得能見到否泰大師,不說得他占卜,便是說上兩句,也是醍醐灌頂,道運綿綿。
相國寺門口稀稀落落停了不少的車馬,以及守在馬車旁的侍衛仆婦。人多卻也和各守本份,不見絲毫的喧嘩。
大氣卻不奢華的馬車穿透人群徐徐停在門外,引來陣陣目光,在看到那車上賢王府的標誌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賢王府,整個濮陽城都知道,除了賢王一個主子,即便是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的,而賢王出入,從來都是騎馬的,賢王府得馬車世人得見的也都是采買的,如今著車輛,怎麽也算不上是采買的吧。
正疑惑見,便見後麵過來的丫頭抬手掀起簾子,一襲月白廣秀長袍宛若仙人的賢王走下馬車,丫頭後退身形,隻見賢王抬手掀著簾子,一手向馬車裏伸去,隻見一隻泛著柔光的小手放在瓷白的大手上,隨後,一個披著月白長鬥篷的女子在賢王的嗬護下走了出來,接著便見從來不與女子碰觸賢王居然伸手將那女子環抱下馬車。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響起,一瞬間,數道身影消失在相國寺的門口。
百裏流雲將初見放在地上,抬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脖領,那人隻睜著眼看向前方,瞳孔裏卻空洞一片,不論他做些什麽,都沒有絲毫波瀾,百裏流雲心裏鈍痛,卻想著這人拒絕一切人的親近獨獨對他多了一絲依賴,心底的痛才減輕了許多。
一個多月來,初見便如同青雲居士說的一樣,能吃能喝,能睡能走,卻無喜無悲,無欲無求,甚至連一個字都未曾說過,真真的是木頭人一般。她靠在床上一角,醒著的時候,便緊緊抱著膝蓋,頭趴在膝蓋上,睡著的時候,將自己蒙在被子裏蜷成一團。
百裏流雲和瑾璃,連翹她們每日和她說話,即便初見沒有反應,但總算不排斥她們。
青山居士說必須得讓她出去走走,可是,在百裏流雲拉著她試著帶她走出房門時,她突然渾身顫抖,渾身大汗,百裏流雲心疼的無以複加,便決然的將她抱了回去。
還是青雲居士看不過去,狠狠的訓斥了百裏流雲,百裏流雲才又狠下心讓她出去。剛開始她是恐懼的,隻要出了房門,她便渾身發抖,百裏流雲便抱著她安撫著一點點的試,先是在門口看著外麵的天,風吹動的竹葉,五顏六色的花,然後一點點的往外走,慢慢走出房門,之後在院子裏坐著,在慢慢走出院門。
今日是初見母親秦夫人的生辰,瑾璃說的時候,眼裏含淚,說是以前,都是姑娘帶著她們去古鳳的護國寺祈福的,已經很多年未去過了,百裏流雲聽到後,便讓瑾璃連翹她們準備。
瑾璃雖然沒說,百裏流雲卻也知道,初見出嫁那一刻,她曾經過往的歡樂便被人毀掉了,那是他不曾知道的過往,他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過往。如今,他想找回嗎曾經肆意活潑的人,那便從點點滴滴開始。
給初見收拾好衣服,百裏流雲抬手環著初見的腰護著她慢慢向寺裏走去,那穿留著人群的門口,讓初見前行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百裏流雲抬手將她環抱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阿見,這是相國寺,今日是你母親的生辰,我們要給她上香的,每年的這一天都來的。”
清冷卻帶著柔和的嗓音透過雙耳直擊初見的心底“阿見,我在的。”
我在,任何事都幫你擋在外,所以,你不用害怕。
好一會兒,百裏流雲感受著懷裏人兒僵直的脊背柔軟下來,才試著將人拉出懷抱,環著她繼續走。
相國寺裏雖然人多,卻沒有絲毫的喧嘩,大殿裏的菩薩慈眉善目,似乎感染了整座寺廟,讓人升不起褻瀆之心。
陪著初見上了香,從大殿裏走出來,百裏流雲帶著初見向後院走去,大相國寺三大奇,奇一便是主持否泰大師到底活了多久,有人說一百年,有人說兩百年。奇二便是大相國寺的菩薩異常靈驗。奇三便是相國寺後山,長年霧氣繚繞,蒼鬆翠柏,竹林搖曳,奇花異草,端得是人間仙境。
即便是百裏流雲,也對這後山流連忘返,他想著既然來了,便帶著初見去看看,阿見愛竹蘭兩物,而這後山的竹子枝繁葉茂,翠綠如玉,蘭花長在石壁,搖曳身姿,渾然天成,阿見必是歡喜的。
“雲哥哥!”
百裏流雲也知道,這裏是大周世家皆愛來的地方,少不得碰到誰,卻沒想到第一個碰到的便是他最厭惡的一家三口。
大長公主是過來許願的,她肚子裏的孩子馬上要出生了,這段日子,因為初見母女,歐陽初雖然沒有大吵大鬧,卻默默的住在了書房,這對於一輩子被人疼寵的大長公主來說,簡直無法忍受,可是她一貫保持的便是柔弱,即便氣的咬牙切齒,麵上也不漏絲毫,隻是更加的柔弱已換取歐陽初的憐愛。
隻是整日的壓抑,讓她不時的恐慌,以至於肚子偶爾的不適,還是她身邊的乳母提起可以去相國寺祈福,若是運氣好,碰到否泰大師,還能問問小公子的前程。
姬柔聽後,也覺得很好,便也慫恿大長公主,大長公主想著也確實不錯,便親自去了書房詢問歐陽初,歐陽初多日未見大長公主,見她麵容確實憔悴了很多,猶豫了一下,便提出和她們母女一同前往。
今日上完香,大長公主便去詢問可否見一見否泰大師,卻被寺廟的沙彌婉言拒絕了“阿彌陀佛!主持閉關,不見訪客,還望失主見諒。”
一句話,讓大長公主頓覺丟臉,隻否泰大師是即便她皇兄大周的皇上也是不得見的人,她也隻能默默受了。
本想著去後麵逛逛,卻聽到身邊嬤嬤的話時,眼光流轉,她看向明顯聽見了的歐陽初,隻見那人眼睛帶著期盼有走著膽怯,她大長公主知道,她旁邊這個人這一個月來去了竹園多次,卻一直也沒再進去過。
抬手握住歐陽初的手“初郎,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
“我知道,你一直想見她的,你去吧,我和柔兒去別的地方逛逛?”
歐陽初鬆開大長公主的手便要離開,卻在邁出去一步後又退了回來“算了,以後再見吧!”
自那日離開竹園,他又去過很多次,卻根本沒人理他,所以他也壓根不知道初見幾乎九死一生,即便醒了也形如木頭。歐陽初想著這裏人多,若是初見還想之前情緒那麽激動,總是不妥的。
大長公主隻為表達自己的大度,卻並不十分想讓他去見,如今他自己拒絕,反而正如她的心意,卻沒想他們猶豫這片刻,在出來時正好遇到百裏流雲和初見一行。
姬柔自那日聽她母親說過之後,那個她打從心底厭惡的女人居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她真是百感交集,也嫉恨非常,越想越窩火,學長越氣悶,她母親奪了自己的父親,才讓自己到現在也不能隨父姓。如今她又來搶自己的雲哥哥,果然是一對母女,同樣的下賤,同樣的不要臉。
姬柔恨不得殺了初見,或者是打爛她的臉,把她仍在乞丐堆裏自生自滅,可是那人在竹園裏被護的密不透風,她連人都見不到,又如何做?
姬柔今日也曾在佛前許願,保佑她心想事成,卻沒想一出門,便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雲哥哥。她隻覺得巨大的驚喜盈滿心頭,一聲雲哥哥,帶著無盡的欣喜,癡戀。
卻在看到依偎在百裏流雲身邊的初見時,猶如冷水潑頭,更是盯著初見腰間那明顯不屬於初見的大手紅了眼眶。
“雲哥哥!”
大長公主也沒想到會這麽巧,她如今到真是對初見刮目相看,能讓百裏流雲陪著來相國寺,還陪著去逛的人,這世上恐怕也就這一個人了吧。她感覺到身邊女兒情緒的低落,不著痕跡的捏了捏姬柔的手。
“賢王也來了!”
歐陽初再一次見到初見,在知道她母親早就逝去後,想著她六歲幼齡便無依無靠,打從心底的愧疚將他環繞,他想見她,想表達他的愧疚,想補償,可如今真的見到了,歐陽初卻發現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百裏流雲看了他們一眼,絲毫沒有停頓,隻護著初見向前走,到了大長公主和歐陽初身邊,也不過向旁邊測了測。
“雲哥哥!”
“王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