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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和父皇一明一暗,也剪掉了阮家在大周朝堂很多蛀蟲,隻是百年的經營,這朝堂上下,又豈是這麽容易便能肅清的,往往最不可能的就是隱藏最深的。”
初見看了看天邊已經要下去的太陽,嘴角一抹冷然“百年如何,千年又如何,即便他們精打細算,又如何?自古人心難測,即便是父子,兄弟尚且各有思慮,更何況百年交替,血脈分割,誰還能始終如一?他們又怎麽可能算得明白?”
百裏流雲點頭讚道“阿見說的也正是我所想,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便是在這人心上。”
說著,他看向初見,眼底帶著抹幽光“鳳翔能從深宮中獨自一人殺出條血路,並且步步高升,到了如今的地位,縱使有人相助,卻也能看出來,他有手段,有心計。
若是讓他將攏在手裏的權利拱手於人,小見覺得他會怎麽做?”
初見雙眼看向對麵人,冷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百裏流雲撫掌道“如此,阿見覺得我們該如何做?”
初見心底罵了一聲狐狸,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王爺早有打算,不是麽?”
“合作麽,總得講究個合,我是有打算,可是也得看看阿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
“借力打力,如今的古鳳已經全盤落在鳳翔手中,阮家如今促成和親,不過是不放心鳳翔,鳳翔又怎會不明白,不過是虛與委蛇,我們不用管,阮家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而南朝卻不同,墨沉章便是最大的變數,即便他愚蠢,卻依然有自己的人脈,關鍵是他的皇位名正言順,況且他也並非全然相信墨塵元,若是我們暗中幫助,滅掉墨塵元比起滅掉鳳翔要容易的多。”
說著,初見看著百裏流雲一字一頓道“我說的可是王爺所想!”
百裏流雲嗬嗬一笑“阿見,我們果然心有靈犀。”
“所以兩國的聯姻王爺做了推手”
“墨塵元膝下一女墨綠綺,南朝第一美人,生的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墨沉章親旨冊封傾城郡主。
最關鍵的是曾經秘密送往阮家由老家主親自教養,完全是阮家老家主身前第一人,據說就連墨塵元都不敢違逆她的意思。
我用了些手段,將鳳翔的一些手段透漏給了阮誌遠,果然,他第一時間派人去往古鳳,如今兩國聯姻,這聯姻的對象便是這傾城郡主墨綠綺。
此女心機深沉有心狠手辣,到了古鳳,鳳翔的後宮恐怕就是水深火熱了。”
自古後宮與前朝便是不可分割,若是後宮混亂,前朝必受牽連,到時候鳳翔和這位傾城郡主鬥法,再加上一個尚青城,果然想想便覺得說不出的痛快。初見暗暗為那位傾城郡主打氣,隻盼她夠聰明。
初見看了一眼瑾璃,瑾璃點了點頭,抬步走進房裏,片刻,拿了一個盒子出來。初見伸手接過,將盒子推到百裏流雲麵前。
百裏流雲抬手打開,看到裏麵的東西時,一向淡定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吃驚“這是?”
初見盯著盒子看了半晌“這裏麵的所有信息都是是真的,王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證。”
盒子裏是南朝朝堂官員甚至是皇子公主間的密辛,鳳飛當初身死,將他的信物交給了初見,那信物是可以統領他手下所有的暗衛。那些人一直隱藏在南朝,這些信息也都是那些人還有秦家的一些勢力搜集上來的,不管是鳳飛,還是秦家,都是初見說不出口的。
百裏流雲看出初見眼裏的那一抹暗沉,他未多問,隻點了點頭,伸手將盒子拿起“這些東西本王會派人證實,若是屬實,會有大用處。”
初見環視了一圈幽靜雅致的竹園“我是古鳳送來的人質,住在這裏恐怕不妥,王爺若是方便,還請派人送我去應該去的地方。”
百裏流雲也跟著環顧了一圈“無妨,這點事情本王還是做的了主的。”
“可是……”
“這件事父皇已經知曉,你隻管住。另外,新年將至,宮中宴席隻怕你得參加,到時候瑾璃恐怕得跟著雲家一起,到時候讓連翹她們跟你一起。”
初見低著頭,腦海裏湧現出曾經在古鳳的宴會,不禁有些悲涼,那曾經肆意的人生,這輩子恐怕不再有了吧。
眼前人是他心底最珍重的人,如今卻被一股悲涼環繞,百裏流雲忍住將人拉入懷裏的衝動,說出的話,帶著無盡的柔和“阿見,我在。”
直到那飄然若仙得背影消失在竹園,初見才恍然想起,那人口中的“阿見,”是什麽鬼?她何曾同意過那人用這麽親密的稱呼?
可那人已經走了,她總不能因為後知後覺的事情將那人在找過來爭執一番,初見恨恨的咬了咬牙。
“姑娘,天涼了,我們進去吧。”
初見順著瑾璃的手站起來,抬手摸了摸瑾璃的眼睛“哭過了麽?發生什麽事了?”
瑾璃將頭在初見的衣服上蹭了蹭“連翹姐姐告訴我桑麻姐姐的腿可以治愈,我一時高興。”
“嗯,是該高興的,我原以為……”
“姑娘!”瑾璃聽出初見聲音裏的哽咽,她知道,這是姑娘心裏的刺“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初見迷茫的看著前方,會好麽?那些曾經逝去的人又如何會好?
感受著瑾璃擔憂的目光,初見點了點頭“會好的。”
大周的宮宴是在晚上,桑麻為初見梳好頭,看著眼前飄逸秀麗的女子時,眼睛酸澀,除去了那繁瑣的鳳冠霞帔,如今的姑娘一身淺藍色長裙,外罩粉色滾著狐狸毛的小襖,清麗脫俗。
連翹捧著一件雪白的鳳羽鬥篷,抬手給初見係上,雪白的狐狸毛烘托著如玉的小臉,仿似月宮仙娥。
“桑麻姐姐!”
看著眼前人普通往常將臉埋在自己的腿上,桑麻抬起手拍了拍初見的肩膀“時間差不多了,去吧!”
看著那人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院子,桑麻眼裏的淚水流了下來,曾幾何時,主仆五人嬉戲玩笑,歡聲笑語。
初一來到桑拿跟前,俯下身將人攏在懷裏。
大周的皇宮比起古鳳更多了一份富貴和莊嚴,即便是宮道,都寬闊許多。
宮宴設在華清池,初見到的時候,裏麵已經觥籌交錯,扶著連翹的手順著甬道慢慢前行,看到門口站立的瘦小身影時,停下腳步。
似乎聽到腳步聲,小人轉過頭看到後麵的人,十一二歲的年紀,圓圓的小臉,水潤潤的大眼睛帶著驚慌無措。瘦弱的身軀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灰色長袍。
初見一早便聽說了南朝送來的是南朝最小的皇子墨殤,其母是宮裏灑掃的小宮女,因為南朝皇帝酒醉被占了身子,便有了這位小皇子,南朝皇帝知道後隨便給了個貴人的位份便不再理會。看這形容,想來那日子過的頗是艱難。
想到這裏,初見又覺得好笑,也對,能被送來他國做質,又怎麽可能好的了。
“怎麽不進去?”
“我……我……害怕!”
“不過是人,沒什麽可怕的。”
“古鳳皇後,南朝皇子瑾見!”
聽著太監的宣唱聲,初見看著那局促不安的小身影,伸出手“走吧!”
熙熙攘攘的華清池,歌舞升平,卻在太監宣唱的那一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視線轉向了門口,影影綽綽間,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慢慢的出現在視野裏。
白色鬥篷的女子,帶著一份沉寂冷然,灰色衣袍的孩子,帶著懵懂和強撐的鎮定,手牽著手一步步走近人群。
古鳳南朝的人質十年更替,大周上下早就習以為常,更不會引來什麽主意,可這一次卻因為那來自古鳳的皇後而變得不一樣。
所有的視線都環繞在那白色的身影上,疑惑的,鄙視的,仇視的,莫不關幾的。這所有的一切視線都是因為那坐在大周皇帝百裏莫下麵的賢王百裏流雲。
百裏莫也一直在打量兒子心上人,他看過太多的美人,看那姑娘雖然不是什麽絕色姿容,卻帶著一股恬靜舒適的感覺,或許是那氣質飄然,反襯的容貌沒那麽重要,隻是這姑娘眼底帶著一份死氣,讓這份氣質有了一絲瑕疵。
百裏莫想了想百裏流雲和他說過的話,心底了然,再看看自己一向淡漠的兒子眼裏的疼惜,百裏莫心裏突然就走了一絲安慰,這樣也好,總算等到他要等的人。
“初見見過大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墨殤見過大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初見雙膝落地,百裏流雲倏地握緊酒杯,百裏莫眼角餘光看向兒子,心底突然有些好笑,看到百裏流雲看過來的目光,忙坐正身體“免禮平身!娘……”才出口一個字,就感覺到百裏流雲如刀的目光,百裏莫抬手摸了摸鼻頭“兩位遠道而來,朕代表大周深表歡迎,還望兩位安心。來人,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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