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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楓若猶紅(2)

  「裴迪文,你可能不知道,這次榮發不只是與恆宇有合作,我們另外還看好另一家地產公司,你不要以為你勝券在握。你能對我做得如此冷情,那麼我宋穎在此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另一家地產公司競得濱江北城區的地標。」


  裴迪文微微一笑:「那我先說恭喜。既然你如此坦承,那我不妨也和你說說從商之道。一個成功的商人,在做重大投資時,首先不會帶進私人情緒,他要為全局考慮,其次,他不會把掌控權旁落他人之手。不止是榮發會雙重選擇,恆宇同樣也有雙重選擇。我之所以對榮發側重,是看在多年的合作關係上,其實我內心裡更傾心於中華銀行。宋女士現在這樣一說,那我就不勉強了,我會電告宋董事長,有機會我們以後再合作。」


  宋穎驚得眼瞪出了眼眶。中華銀行是香港最大的集港資與外資雙重併發的綜合性銀行,裴迪文居然說服了他們同意貸款?「你是不是早有預謀,不過在等我這句話罷了。」她突然醒悟過來。


  「宋女士真是健忘,剛剛是你先聲明,要竭盡全力幫助另一家地產公司擊倒恆宇,我不喜歡束手就擒。」


  「你真是奸詐,把榮發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宋穎惱羞成怒。


  裴迪文嘆息,抬起頭,凜然地看著她,「你有什麼資格來說別人奸詐!如果你當初選擇愛情,你會得到二弟一生的深愛,你放棄了他,選擇了聯姻,這不能指責於你,因為我們有時候是沒得選擇的。你做出了承諾,卻又不能信守。你太貪心,太自私,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要以為你只是丟失了裴迪文太太的身份,很早之前,你也早已失去了二弟的愛。」


  「你錯了,迪聲他一直都愛我。」宋穎大叫。


  「不,二弟心裏面已經愛上了另一個美好的女子,他曾向爺爺提到婚事。可是你卻毀了他……」裴迪文突然仰起頭,俊容痛苦的扭曲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沒有說過……欣兒不是二弟的骨肉,對不對?」


  宋穎臉刷地一下失去血色。


  「所以你在生下欣兒時,拚命要送去福利院。當裴家留下她時,你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你可能會訝異我是怎麼知道的,有次欣兒生病,是我帶她去醫院,需要驗血,我和二弟是一個血型,可是欣兒的血型有點古怪,非常罕見……」


  「不要說了。」宋穎像瘋了一樣大叫,「你這是在誣衊我,你有什麼證據嗎?」


  裴迪文笑:「我們兄妹三個,從小到大,家裡都為我們建了一套健康檔案,我想二弟的應該還保存得好好的。宋穎,舒暢在去年年底一下子對我的身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沒有猜錯的話,是你的功勞。你心裏面一定很慶幸,怎麼那樣巧,寧致會是舒暢的初戀男友,而且他的車正好撞上了她的哥哥。當寧致和你說起時,你沒往心裡去。可是你聽說我要開發北城區,又在我辦公室遇到了舒暢時,你一下子把什麼都聯繫上了。於是,寧致開始追求舒暢,然後不經意地說起了我。」


  宋穎慢慢地對視上漆黑如子夜般的眼眸,苦澀地彎起嘴角,「原來真的什麼也瞞不了你。是又怎樣,事實你就是撒謊了。」那時,為了在世人面前保持兩人恩愛的形象,兩人開始出雙入對。她以為他凝凍的心開始融化,她不能讓兩人之間出現任何一個障礙物。


  「不怎麼樣。宋穎,我也在這裡告訴你一聲。舒暢,是我的,北城區的開發,也是我的。」


  他的語調不高,講得又很慢,宋穎直聽得脊樑后,涼嗖嗖的,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與他做夫妻不長,可是卻深知他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失陪!」裴迪文神情平靜地站起身,彷彿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


  新主編又走馬上任了,是個精練的女子,清瘦,短髮,面容青白,戴黑框眼鏡,有點像建國初期的第一夫人江青。上任第一天,便是轟轟烈烈的召開全社大會,她作就職演講。


  主席台上,她又是揮臂,又是拍桌,神情亢奮、激昂。她給自已定了N個目標,給報社喴了N個口號,對職工下達了N個要求,報社裡的人許久沒看到這麼可愛的領導,一個個興緻勃勃,關於演講內容,早當耳邊風,一吹而過。


  會後,新領導實施上任來的第一項福利。她讓人從黃岩拉來了幾車蜜桔,每個職工一人二十斤。聽完人事處長的宣布,大伙兒面面相覷,有些忍俊不禁。報社好像有好些日子不發東西了,逢年過節,都是發些大超市或大商場的消費券。幾千元,握在手中就薄薄的幾張。黃岩蜜桔,現在街上賣二元錢一斤,二十斤,沒幾個錢,可是捧在手中一大堆,看著挺有架勢。


  大伙兒悄悄議論:到底是女人,只會做這些哄哄小孩的事,以後估計也沒指望了。


  下班時,葉聰把舒暢的桔子也一併提下去。舒暢接了個電話,有人舉報國慶前夕,車站職工與黃牛勾結倒賣車票。擱下電話,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舒暢忙鎖門往電梯走去。


  電梯停在總編室的樓層,過了一會,才緩緩下行。電梯門一開,舒暢看到只有莫笑一個人站在裡面,手裡托著個紙箱子。


  「桔子很重吧,莫秘書,我幫你。」舒暢好心地接過箱子,一托到手,才發現箱子很輕,她低頭,只是一些個人用品和幾本織毛線的書,不是桔子。她訝然地抬起眼。


  莫笑微微一笑:「我今天辭職了。」


  舒暢呆住,莫笑再有幾年就到退休年齡了。「總編不好相處?」她有點路見不平地問道。


  「不是,是我主動辭職的。」


  不會吧,現在一辭職,那大把大把的退休金不就全沒了,前幾十年辛苦工作為的是什麼呢?


  莫笑看出了她的疑惑:「裴總讓我去恆宇幫他。我做了他三年的秘書,彼此都習慣了,而且他給的薪水比《華東晚報》高許多,退休金也很高。我女兒在國外找到工作了,我也沒什麼事,想想就過去吧!」


  舒暢一怔:「你要去香港?」


  「不,我就在濱江分公司。香港那邊,他另有秘書。」


  「我以為你對他印象不太好呢!」舒暢不太自然地挪開視線,鼻尖上滲出了密密的細汗,「你以前說,這樣的男人,你不會願意把女兒嫁他的。」


  「我現在還是會這樣說呀!裴總是位稱職的上司,但作女婿,我不接受,雖然他英俊、成熟,也多金。他出身豪門,普通人家的孩子嫁過去會辛苦,這個可以克服。不能克服的是,他心裏面有愛的人。」莫笑意味深長地看著舒暢。


  舒暢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你還要讓裴總等你多久?」莫笑問。


  「他……幹嗎等我?」舒暢張口結舌。


  電梯到達底層,兩人並肩往停車場走去,「我可能是報社裡唯一的知情者,裴總他對你,不只是同事之間的感情。他其實完全可以早點向你挑明的,但他考慮到你的自尊、敏感,怕你亂想你所做的一切,是他罩著的,而對自已的能力產生懷疑。他壓抑著自已的感情,在你面前扮演一個嚴厲的上司。你鬱悶時愛吃的糖是他買的。你發表的每一篇稿子,他會剪貼成冊,然後建議你寫書,給你聯繫出版社。你每次出差住的酒店,不是人事處安排的,而是他上網親自為你預訂的,不然怎麼你一入住他就打電話過去,時間掐得非常准,你訂好歸程,每次他都恰巧在報社,那也是他故意安排的,就為見見你。直到等著你有了自信,他才決定表白。現在,他每天都會打下電話問我你好不好,因為你不理他,可他想知道你的消息,只能這樣找我打聽。我這一辭職,他就沒消息來源了。」


  「你是介意他的前妻嗎?」莫笑又問。


  舒暢苦笑:「一時半時真的說不清。葉聰還在等我,我先過去啦!」


  莫笑默然,感覺這小丫頭有時真執拗,裴迪文以後一定很辛苦。不過,對於相戀的人來講,苦也是甜。


  葉聰搭舒暢的車回家,他向舒暢推薦一家新開的上海菜館,說小菜做得特棒,舒暢沒有接話,把他送到公寓,就朝江天閣開去。今晚,她和寧致約了在他公寓見面。


  電梯徐徐上升時,舒暢想起,自己好像是第一次來寧致的公寓。


  寧致袖子挽著,襯衫敞開兩粒鈕扣,過來給她開門,嘴角帶著點兒歉意的微笑:「正好,我剛把面煮好。」他實在沒時間帶她出去吃飯,只能將就地煮了兩碗泡麵。


  舒暢站在門口,打量著屋內。公寓不小,可是亂得就像她讀書時,有次去過的男生宿舍。衣服、鞋子到處扔,一隻大大的行李箱敞開在屋子中央,餐桌上蒙著一層灰,上面居然放著兩雙臭襪子,更可怕的是,在那襪子旁邊,擱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速食麵。


  「進來呀,沙發上可以坐的。呵呵,我實在太忙,鐘點工又回老家秋收了,我好一陣沒收拾。」


  舒暢小心翼翼地避開行李箱,來到沙發前。她在心裏面嘆了口氣,難怪寧致那麼喜歡賴在她家。單身男人的日子太可怕了。出門一幅青年俊傑的樣,誰想到是睡在這狗窩裡呢!

  「舒舒,我把面端到這邊來吃吧!」寧致偷偷地把餐桌上的襪子扔到衣服堆里,洗下手,把兩碗速食麵端到沙發前的茶几上。「放心,泡麵的水是我現燒的,很乾凈。」


  舒暢對他搖了搖頭,沒有接他手中的筷子,「我不太餓,你先吃。」


  「舒舒,你今晚話很少!是不是氣我很久沒和你聯繫?」寧致臉上的表情一向稀少,有變化的就是一對眼眸。


  「我哪是小女生,動不動就生氣。我知道你工作忙。」舒暢站起了身,到廚房找了塊抹布,洗凈了,把桌子擦凈,又把散落的鞋歸到鞋櫃里,臟衣服放進衛生間的洗衣機里,乾淨的,一一疊起來,放在卧室的床上,讓寧致自己歸位。不一會,客廳中稍微看出些眉和眼。


  寧致的目光追著舒暢的身影,漸漸地變柔、變長,「舒舒!」他突地一躍起來,從背後抱住舒暢的腰,頭埋在她的發間。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如此親昵的接觸,舒暢一僵,身體緊繃到微微酸痛的地步。


  「等北城區開標之後,工程一上馬,我們就結婚!」


  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耳邊,舒暢不自在地縮了下脖子:「對不起……」她掙開他的手臂,把帶過來的包拿到腿上,打開,從裡面掏出寧致送她的那隻四方錦盒。


  「寧致,」她靜靜地說,把視線從四方盒上挪開,對視上他的眼睛,「我爸媽很喜歡你,勝男和謝霖都讓我要珍惜你,我也感覺到你心底的真摯。我努力地想接受你,但是,寧致,我失敗了。」


  「你不要著急,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梳理思緒。」寧致慌亂地看著她。


  「不是的,寧致,有一個男人,把我的心填得滿滿的。我的理智告訴我,我和他是沒有結果,但我的情感卻控制不住地想著他。我的心情很混亂,而且我懶得去整理。這樣的情況下,答應你的求婚,不公平。」


  「我沒有要求公平。」寧致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我們畢竟錯過了十年,我出現得太晚,但我有信心,我可以抹去你心中的一切。你看,我原先只是個陌生人,可是,伯父伯母現在把我當成了家人。有一天,你也會愛上我的,舒舒!如果這樣讓你感到有壓力,我們的婚期可以延遲。」


  「真的對不起。」舒暢歉疚地看著寧致,但是神情堅決。只能說到這裡了,還有些話,她不想提、不願提、不忍提,說了幹嗎呢?把對方戳得血淋淋的,有什麼意思。既然不會成為戀人,那就做客客氣氣的朋友。「爸媽那邊,我去解釋。以後,仍然歡迎你去我們家做客。」她儘力笑得很溫婉。


  寧致一動不動,也不出聲,面容蒼白,眼中閃過劇烈的痛楚,但轉瞬即逝。


  舒暢鼓起勇氣:「那我……先走了。」她放下四方錦盒。


  還沒站起身,就看到寧致突然抬起手,對準玻璃茶几狠狠地砸了下去,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只聽得「咣當」一聲巨響,那塊厚厚的茶几突地斷裂,玻璃散了一地,速食麵的湯汁灑得滿地都是。


  舒暢驚嚇得瞪大眼,只見他的手又紅又腫,鮮血像噴泉一樣從虎口處往外流著,掌心很快就一片模糊。


  她匆忙抓住一條毛巾,包住他的手,「傷口很大,快去醫院。」


  寧致冷漠地推開她:「大與不大和你沒有關係,你就和我那一對自私的父母一樣,想走就走吧,我一個人會活得好好的。」


  「你別說氣話。」舒暢看到毛巾也很快被染紅了。


  「氣話?」寧致冷笑,「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和個陌生人生什麼氣。離開這裡,不然裴迪文會誤會你的。」


  舒暢凜然地看著他:「你要堅持這樣和我講話,好,我現在就離開,那麼,以後,我們就真的是陌生人。」


  寧致白著臉,悲絕地閉上眼。


  「你為什麼不能愛我呢?」他痛苦地低吼,「我只是想給你更好的生活,所以才拼了命的工作。沒有了你,我掙太多的錢給誰用?我沒有家,沒有爸媽,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你不知道我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舒暢眼底泛出熱霧,眼前慢慢模糊了,她咬著唇,拭去奪眶的淚水,「你失血太多,不要說話,我們去醫院。」她上前挽著他。


  他睜開眼,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指背輕輕撫過她的臉龐,「舒舒,你把我咬傷時,也是這樣看著我的。不離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愛你,只是我笨,不會表達,你教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不要再說了。」舒暢大喊一聲,淚水像決了堤一樣,瘋狂地肆流。


  「好,我不說。」寧致聲音一啞,突然低下頭,舔吻著她臉上的淚珠,「那你也不哭。」


  舒暢退後兩步,「我們去醫院。」


  「你陪我去?」寧致問。


  舒暢點點頭,轉過身給他拿了件外衣,披在他身上。


  寧致安靜下來,由她扶著出了門。


  到了醫院,急診室的醫生慢慢拉開已經像塊紅布的毛巾,一看寧致的傷口,眉頭皺起來,「怎麼會搞成這樣?」


  舒暢回答:「不小心碰的。要不要輸點血?」


  「最好是輸點血。」醫生讓護士趕快拿消毒鉗,準備針和棉球、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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