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湖光掠影(5)
「我記得他們的婚禮是在冬天舉行的,香港也冷了,婚禮上所有的鬱金香和天堂鳥都是從荷蘭空運過來的,新娘身上的婚紗是米蘭設計師量身訂做的,司儀是鳳凰中文台的著名主持人,出席的賓客都是商界名流,演藝界的明星也以在婚禮上露個臉為榮。可以說,那個晚上,真的是星光熠熠,各家電視台和各家報刊,都爭相報道過這件事。司儀介紹裴迪文在法國雙修的是新聞和建築兩個學位,宋穎是香港大學的金融學碩士。婚後,宋穎仍留在榮發銀行任貸款部經理,裴迪文為恆宇集團開發歐洲市場。」寧致說道。
舒暢抿了下唇,調侃地說道:「你對那場婚禮印象挺深刻的呀!」
寧致凝視著她,「對於一個剛剛開始打拚的社會新鮮人,看到那個場面怎麼能不震驚呢!」
趙凱附和地點點頭,「這個世界從來就沒辦法完全公平,像裴迪文那樣的銜著金湯匙出身,付出一點努力,就能得到巨大的回報;或許什麼都不要做,也可以養尊處優一輩子。而我們這些人,付出巨大的努力,幸運的話,會得到一絲回報,不幸的話,什麼也得不到。」
「是呀,當時心裏面真的挺多感慨,也就在那時,告訴自已,一定要埋頭努力,可能終其一生,也沒辦法像裴迪文那樣的富有,但至少要給自已喜歡的人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寧致目光轉了一圈,又落在舒暢的身上。
五花肉在烤架上噝噝地發出聲響,趙凱拿起夾子,把它們翻了個個,意味深長地笑道:「這個願望,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實現。」
寧致向服務生招手,給舒暢喝空的杯子又倒滿了水,「我剛看到鄰桌上有新鮮的玉米,想吃烤玉米嗎?」他問舒暢。
舒暢探頭看了看鄰桌,是那種五彩的糯玉米,「好啊!」目光伸長,她看到喬橋那桌也開始燒烤了,喬橋仍保持著油畫中溫婉女子凝神靜思的姿勢,花美男瀟洒地一甩長發,袖子挽著,一邊忙著燒烤,一邊用熱辣辣的眼神看著喬橋。
「我去下洗手間。」舒暢站起身。
「我陪你!」勝男跟著站起來,急切地抓住舒暢的手臂。
「這兩人還和小時候一樣,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趙凱盯著兩人的背影,笑道。
寧致端起水杯,淺淺抿著,若有所思。
「什麼都不要說!」走出餐廳,站在洗手間前,勝男用力的扳著舒暢的肩膀,咄咄地看著舒暢。舒暢一字一句對她說道,「你也不必發表任何評論,你就當沒看見過什麼,也沒聽到什麼。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絕交。」
勝男跺著腳,低嚷道,「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所以你不要說。」
「那個人是騙子。」勝男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幾個字。
舒暢神色一冷,「我說夠了,這是我的事,你不要過問。從小到大,我們一起做的事,哪件不是我拿主張,你不相信我?」
勝男紅了眼眶,「這件事不是搞惡作劇,也不是挑釁打架,你……」
舒暢仰起頭,閉了閉眼,「沒什麼不同的。勝男,你回餐廳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不等勝男回應,推開洗手間的門,然後慢慢地關上,上鎖。背貼著門,大口大口地呼吸,接著,她撲到了洗水池前,擰開水籠頭,捧起冰涼的水澆在臉上,刺骨的寒氣讓每一根毛孔冷得都打了個激零,神智這才緩緩地蘇醒。
不能說,在聽到寧致那一席話時,她很突然。
《華東晚報》的主編年薪有可能是她的十倍,或者是二十倍,但即使是二十倍,也不敢奢侈地駕駛歐陸飛馳那樣的名車,再加上裴迪文一身尊貴的高雅氣質,她有猜過裴迪文出身豪門。
裴迪文告訴過她,他和宋穎一起過,但分開很久了。一起過,有可能是結婚,也有可能是同居。分開,那麼就是離婚,不然就是分居。
裴迪文還提過他還有另一份工作,大概就是暗指他在恆宇集團里擔的某一個職位吧!
他真的好聰明,什麼都談不上隱瞞,可是卻也沒說透。就像上學時,期末考試,老師好心地圈個範圍,你若想得高分,還得自已揣摩。
所以她不感到突然,她有準備,但準備得不夠充分,看著試卷上看似熟悉卻不知從何下手的考題,她有點傻眼,卻沒辦法埋怨。說真的,這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真相,而是一個蒙著面紗的真相。
鏡子里沾滿水珠的蒼白的小臉,眼神迷茫,心不知是因為慌亂,還是緊張,突突地跳個不停。
不懂,與他相距十萬八千里的她,憑什麼會得到他的青睞?他許給她的明天,到底是個夢境還是現實?
心裏面即使慌亂無措,舒暢仍一遍遍地命令自已冷靜,不要失態,不要急於地去下結論。她真的真的不舍把裴迪文往壞處想。
如果要愛一個人,必須有勇氣面對失去。因為只有有能力承受最壞的結果,你才能毫無畏懼地付出最完整的愛。
她想起她在寫出第一篇滿意的新聞稿時,他遞給她的一包阿爾卑斯奶糖;獨自開車在外,他暖人的溫馨電話;失去晨晨時,他帶她回憩園,讓她把心裡的委屈徹底地哭出來;深夜跨江大橋上,他霸道的索吻、強悍的表白;寒風瑟瑟的夜裡,他擠在人群里給她買一塊烤紅薯、為她做一碗熱熱的海鮮面;石鎮的星空下,他捧起她的臉,對她說愛一個人並不複雜……
這一切怎麼會是欺騙,怎麼會是撒謊呢?如果是,那麼他就是一個高明的大騙子,可是騙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子,目的何在?舒暢從紙盒裡抽出紙巾,慢慢地拭去臉上的水漬。
外面,有人輕輕地叩著門。
舒暢把沾到水的頭髮別在耳後,感覺臉色還算正常,深呼吸了下,把門打開。不是勝男,是喬橋。
四目相交。
「我們以前見過吧?」喬橋皺了下眉頭,寬鬆的衣袖一滑,露出纖細的手腕,舒暢看到她在手腕處戴著一塊寬大的男式表。
「應該說,沒有完全見過。」舒暢說。
「哦?」喬橋吐出一個表示疑問的語氣詞,「如果不嫌我冒味的話,我們可以彼此重新介紹一下嗎?」
「我只是一個濱江普通市民,可能沒必要結識喬大主播這樣的朋友。」舒暢疏離地點了下頭,從喬橋身邊飄然而去。
走道盡頭,寧致急急地走過來,一臉緊張,「怎麼這麼久,身體不舒服?」
「餐廳里空氣不好,我只是多透了會氣。」舒暢笑笑,回頭看喬橋還站在門邊。
寧致像是沒看到眼前還有一個大美女,「哪是一會,都差不多十分鐘了,烤玉米都冷了。」他自然地牽著她的手,走進餐廳。
舒暢面前的盤子里,已放了烤肉、大蝦,還有玉米。勝男臉沉著,大口大口地咬著玉米,那神態像是玉米和她有仇似的。趙凱端著清酒,抿了一口,直說這酒太淡,喝得不帶勁。
「一會還要開車,不能喝太多酒。」寧致給舒暢倒上果汁,體貼地在她膝蓋上鋪了塊餐巾,以防烤肉的油沾到身上。
舒暢也沒道謝,慢慢地咀嚼著烤肉。
清酒再不夠味,趙凱可能太高興,還是喝到微醺,舒暢自告奮勇地說幫他開車,快過年了,路上的交警檢查特別嚴格。
「勝男可以開的。」寧致握著車鑰匙,有點不滿。
「勝男只會耀武揚威地開警車。」舒暢搶過趙凱手中的車鑰匙,打開車門,把趙凱推上後座,勝男板著臉,坐了副駕駛座。
「今晚,我可比你有魅力。」趙凱趴在車窗前,得意地對寧致笑著。
寧致無奈地走過來,關照舒暢,「開車慢點,我就跟在你後面,把趙老師送回去后,你坐我車,我送你回家。」
舒暢頭點得很快,一上了路,就加足了馬力,過了大橋,寧致看著她的車在前面,眼一眨,車沒了。
「你瘋啦!」趙凱閉著眼假眠,不知道什麼狀況,勝男緊抓著保險桿,看著車飛似的,在車流里橫衝直撞,臉都嚇白了。
舒暢嫣然一笑,「你現在嘗到我坐你車是什麼滋味了吧!」
「停車,讓我來開。」勝男大叫。
舒暢哪裡聽她的,越發把車開得更歡了。
幸好夜深,路上的車不如白天那麼多,總算一路有驚無險地平安到達匯賢苑,勝男捂著心口推開車門,不著急關上,「唱唱,我不會和你絕交,可是這事我一定要管。」
「你要拿槍把他給斃了?」舒暢笑問。
「說不定呢!反正我不會放過他的。」
舒暢探過身,把車門拉上,對著勝男擺擺手。車調頭,又拐上了大道。
趙凱住在離憩園不遠的另一個小區,車到達時,他睡得有些迷迷糊糊。
「趙律師?」舒暢熄了火,轉過頭。
「呃?」趙凱睜開眼,慢慢坐正,「啊,到了,謝謝你舒暢!」
「趙律師,你現在清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