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皚皚山上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赤穀城外，三軍營帳。
睡夢中，相夫似乎聽著遙遠的聲音吟唱著那首白頭吟。
那聲音，那麽熟悉，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夢裏，她似乎飄回了長安宮，回到了那個當日困住她的宣室殿。
曾經那個她總以為難以逃脫的宮殿，此時看來，竟是那樣的熟悉親切。
晃晃悠悠，她覺得這個夢境甚是熟悉。眼前竟然站著一個男子，定睛一看，那人像極了裴衡，穿著鎧甲，麵戴青色麵具。
相夫看到此時此景，奮不顧身地撲向裴衡，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他。
她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想，隻是靜靜地與他相擁。
“裴衡.……”相夫扶著他的臉，“我終於見到你了，我的夫君！”
她知道，裴衡此時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相夫哭泣道，“你終於回來了。”
可是越過裴衡肩頭，相夫看見門口突然立著一個人，修長的身影，衣服隨風輕輕飄蕩。
那個人的模樣也很熟悉。高聳的發髻，頎長的身影，俊秀的麵龐。
劉詢……
隻聽一聲破風的聲音，裴衡中箭倒地。
相夫痛苦地呐喊，突然她發現自己可以動了，手中還捏著裴衡給她的短刀。
她二話不說，拔出短刀就衝向劉詢，然後將短刀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心髒。
相夫渾然驚醒，汗流浹背，渾身冷汗打濕了被單。
她實在無法入睡，披了裘衣走出了帷帳。
外麵的士兵來來回回走動，四處人聲不斷，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
她拉著一個人，問道：“發生什麽事？”
“啟稟校尉大人，”那人認出是相夫，不敢怠慢地回答著:“魏大人和辛將軍帶回了幾個人，常將軍和馮夫人都跟著去了帳內。他們命小的們不準驚擾校尉大人休息，隻說若是大人醒了，就讓我們帶著過去。”
“那我們趕緊過去。”
相夫隨著士卒跟到了常惠的軍帳。她輕輕掀起帳門，隻見裏麵所有人都到齊了，似乎談得很是熱烈，沒有發現相夫已經來了。
常惠，馮嫽，邱以泰，魏如意，辛慶忌對席而坐，旁邊站著新燕和洛塵，蘇威也回來了，瑞珠在旁邊侍奉著，小桃坐在角落，一直盯著對麵的一個陌生人。
那是一個和小桃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是瑞珠發現相夫進來了，趕緊叫了句：“公主，你醒了？怎麽不多睡會兒。”
相夫驚訝感歎：“怎麽都來了！”她向每一個人行了禮，激動不已：“太好了，你們都來了。”
小桃起身走到相夫跟前，拉著相夫說：“公主，你看看那是誰？”
相夫看了很久，那人的長相和烏就屠有些掛像，卻少了那絲狂妄不羈，多了一份清澈溫柔。
“堂弟？”相夫不禁猜測道。
“相夫姐姐。”元貴靡起身，一雙寶藍色的眼睛笑起來很是好看，“終於見到你了。”
“真是你？”相夫驚喜笑著，“你們怎麽這麽大的本事，竟然把我堂弟帶出來了。”
“是魏如意大人和辛將軍將我救出來的。”元貴靡說，“小桃也幫了不少忙。”說著，他側身微笑看著旁邊的小桃。
此刻，小桃的臉已經羞得緋紅，說：“我……沒做什麽。”
新燕突然走過來，抱住相夫哭了很久：“對不起……”
“新燕，你胡說什麽。”相夫抱起她的肩，說：“你們安全回來就好，對不起什麽？”
“我實在沒有辦法。”新燕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表哥他……我想找人送信，卻發現我們一直被人監視著。”她一邊說，一邊抽泣。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裴衡他.……”
洛塵上前，也對其他所有人說著：
”聽說裴將軍出事，我和新燕跟到了匈奴找他。原本我們以為他真出事了，想著若是能葉落歸根，帶回一件半件衣物，建個衣冠塚也是好的。可是，我們過去之後，找到了裴將軍的副將裴安，他隻給了我們這個。”
落塵從衣袖裏取出一個紅布包裹的物件，遞給了相夫，說：“裴將軍的麵具。”
相夫接過紅布包，輕輕打開，裏麵赫然躺著的是他曾經每每打仗時便會戴著的那副，青色麵具。
相夫手指輕輕劃過，似乎觸碰到的是裴衡那還有溫度的臉。
睡夢中，裴衡也戴著這幅麵具來到她的身邊。
這個麵具，竟然比那個天心門的魔頭更加真實的存在，他才是屬於裴衡的那部分。而那個，卻已然不再是曾經的裴衡。
相夫想到這裏，淚水劃過麵頰，滴落在麵具上。
她輕輕擦幹眼淚：“謝謝你們，把它帶回來。”
元貴糜此時站了出來：“為何相夫姐姐，你對裴將軍的事情如此牽掛，似乎你們的關係很特別。”
小桃站出來解圍：“裴將軍是相夫公主的救命恩人，我們公主記情，自然聽著難過。”
洛塵簡短地說了他和新燕在匈奴尋找裴衡的事情。他們從趙信城一直追到了雲中城，也就是天心門的門派所在地，發現那門主與裴衡長得極為相似，卻完全變成另一個。
“你們的意思是，”元貴糜聽著眾人的描述，“裴衡將軍就是天心門的門主？”
“是他，沒錯。”所有人都還不敢確定的時候，相夫站出來了，“我親眼見到他，絕非第二人。可是他已經不記得我了，而且，性情完全變了。”
“天心門的門主身邊跟著一位護法，名叫花緹楹，她日前就在赤穀城內。”馮嫽說，“他們是來和狂王以及烏就屠談判，而昨晚，天心門的人又見了解憂王後。我實在有點不明白了。”
常惠道：“既然大家都已經摸到了線索，夜已深，倒不如今日先休息。我們明日再從長計議？”
魏如意道：“也好，此事現在也商量不出什麽，不如我們就先安排各位休息。明日，大家再一起商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