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你就是我的天堂
“家書？”相夫不解，“是裴蓋大將軍發來的嗎？”
她展開書信，一字一句地讀著。
突然，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隻覺有一道霹靂，從她的頭到腳將她劈開了兩半。那是一道無形的閃電。
她整個人，似乎在這一刻，不複存在。
小桃大叫著：“來人，快救救公主！”
相夫醒過來，突然覺得剛才的夢很是奇怪。怎麽會收到裴家的家書，又怎麽信裏說著奇怪的話。
她支撐著身體，爬起來，走出門。
又是萬裏彩霞。
怎麽一切這麽熟悉。
後麵又是小桃走近。相夫很擔心地轉過身：“你不是又來給我什麽書信？”
小桃搖搖頭，說：“公主，喝點粥。”
相夫歎口氣，端碗喝了一口粥：“這新燕出去整整一天都沒有回來。洛塵也是，跟著追出去也不捎句話回來。害我們擔心。”
小桃在一旁，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這已經過了一月了吧？”相夫說，“怎麽還不見常將軍的蹤影，裴衡……也沒有消息。”
小桃聽到這兒，突然跪地，摸著相夫的腿傷心痛哭。
“你幹嘛？”相夫拉著她，“你擔心什麽？我們就在這兒安心等著就好啊。”
小桃抬起眼，雙眸滿是血絲，麵上也無比憔悴。
“小桃，你怎麽了?”相夫把她拉起來，“你可別嚇我。”
瑞珠這時走進來，扶著小桃，說：“應該讓公主麵對。”
小桃掩麵：“我不忍心。”說完她就衝出門了。
相夫疑惑地看著瑞珠：“小桃丫頭這是怎麽了？”她拍拍衣服，又坐下，“你們今天都怎麽了？”
瑞珠突然伸手，握住相夫：“公主，是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們。”
相夫不解，睜大眼睛看著瑞珠。
瑞珠埋頭沉吟片刻，說道：“新燕已經離開半月，常將軍也回來了。公主，昏睡了十餘日。”
“我……睡了這麽久？”相夫驚呼，“為什麽不叫醒我？”
瑞珠搖搖頭：“公主頭受了重傷，很難叫醒。大夫叮囑過我們，不可以硬把你喚醒，恐留下病根。”瑞珠垂淚，看著相夫：“還好你醒了，不然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
“我怎麽會?”相夫的疑惑越來越多。
“公主，那日爬到了寨子的了望塔上，跳了下來。”瑞珠說，“還好常將軍剛從烏孫回來，恰好趕上救下了公主。否則.……”
“我為什麽？”相夫說到這兒，突然覺得頭內劇痛。
那封信.……她突然像發瘋似的，在房間裏拚命地翻找著那封家書，一邊找，一邊嘴裏念著：“都是夢，不可能，不可能……”
“公主!”瑞珠叫住了相夫。相夫緩緩轉身，隻見滿臉淚痕的瑞珠伸手，遞著一封信：
“不是做夢，這封信，是真的。”瑞珠緩緩地說，“裴將軍，已經沒了。”
相夫說不出一句話，隻覺得頭內一道閃電，她抱著頭蹲下來，瑞珠要靠近，被她拚命地趕走。
瑞珠隻得哭叫著，喚來了常惠。
常惠衝過去抱住相夫：“公主，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相夫抽泣幾聲，突然停住呼吸，然後又像爆發似的狂吼哭喊著：“沒有過去！我的裴衡，還給我！”
她拚命地踢打著常惠，常惠隻緊緊抱住她，扶住她的頭不讓她再搖晃，身上一直受著相夫的拳打腳踢。
“好了，好了。”常惠道，“別怕。”
相夫身體後仰，看著天，淚珠從眼角滑落。
天上飛鳥劃過，藍天白雲，四周清風，花香，蟲魚。都與她無關。
為什麽這一切還要這麽不合時宜地美好著。
“為什麽要救我。”相夫喃喃自語，“為什麽不讓我跟他走。”
常惠不再搭話，把她從地上抱起來，送回了房內。然後端了一碗藥，給相夫喂了下去。
相夫像是沒有靈魂一般，隻看著床上的帷帳，吞下了藥。
小桃進屋，看到相夫喝下藥，又和前幾日一般如同空殼一樣呆呆坐在床上。
“又給公主喝了那藥。”小桃剛擦幹的眼淚，又止不住落下。
“今日，還加重了幾分。”瑞珠嘴唇發抖，“以往的藥效已經不能維持太久，讓公主下午突然醒過來了。”
瑞珠走到常惠身前：“常將軍，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吧。連著幾日你都沒有離開過公主，也沒有好好睡一覺。”
“無妨。”常惠看著相夫，“我方才恰好離開，公主就出事了。我不能走。”他轉身：“你們兩個丫頭先回去休息，一會兒讓蘇威給公主送點飯菜來就行。”
瑞珠拉著小桃，顫顫巍巍地離開了房門。
常惠緊緊握拳，低頭不語。他緩緩地轉過頭，麵前是相夫蒼白如雪的容顏。當日那個活潑好動，笑語不休的劉少主，似乎已經消失了。
他伸手，輕輕取下相夫頭上的紗布。剛才掙紮間，她又擦破了傷口，流了一點血。
常惠用棉布沾著藥膏，給她擦拭著，然後取了新的布帶細細地包紮。
看著她的樣子，當日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又在常惠心中縈繞。
那日，他剛趕到桃花寨外，就聽得裏麵傳來消息，裴衡帶兵在匈奴被埋伏，後被呼韓邪捉住被當場斬殺，屍骨無尋。
他聽到遠處傳來陣陣尖叫聲，抬頭一看，高高的了望塔上，一個白衣女子飄然孑立。
“不要！”常惠大吼著，跳下馬：“公主，不要著急，恐怕消息有誤。”
相夫一動不動，隻看著常惠，哀聲道：
“常將軍，對不住。你的大恩大德，我劉相夫今生是無法還了。”
小桃和瑞珠嘶聲哭喊著，蘇威爬到了了望塔的一半，被相夫製止，說他再進一步，自己就立刻跳下。
小桃奔過來，道：“公主是在等將軍你回來。她說，要看到你再走。”她沒了主意，不知道是要讓常惠離開，還是讓他去救她。
“劉相夫！”常惠跑上前，在塔下大吼：“我的恩，你必須今生還!下輩子，我是不會認的！”
相夫此時什麽也聽不見，她眼裏隻有天邊的風景，那道晚霞是如此的明媚。
在掉落的那一瞬間，彩雲好像化成一匹駿馬，穿過萬裏藍天來接她。
那裏，是否是我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