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東海書生蕭望之
“胡說八道！”霍成君吼道。
“臣沒有胡說。”蕭望之淡然回道。
“裴衡帶了一萬精兵，況且那匈奴自我叔父當年一戰後，已是氣數將近。”霍成君激動地說道，“怎麽可能被困在祁連山，怎麽可能出事？”
蕭望之站起來，緩緩走到霍成君身前：
“娘娘，為何你如此緊張？”他試探著問道，“你幽閉已久，又為何可知裴少將帶了多少軍馬去塞外打仗？”
霍成君不語，突然拍了桌子，問：“你是在套我話！裴衡他沒出事對吧？”
“還好今日是我來，若是別人這樣問起，你還這樣回話……恐怕會有麻煩。”蕭望之微微彎腰，低身靠近霍成君道：“你還是這麽藏不住事。”
“到底怎麽回事？”霍成君被他問得心急如焚，剛剛擦幹的眼淚，又開始沁了出來：“你不要再拐彎抹角，有什麽你便說，我受得住。”說完，她突然抽泣起來。
蕭望之看著她如此無助的樣子，有些不忍：“裴少將一切安好。剛才我說重了，你別哭。”
霍成君臉別到一邊，咬著嘴唇拚命止住哭泣，雙手緊緊捏著衣角。
“對不住，”蕭望之看著她的樣子手足無措，立刻蹲下來，卻不敢靠太近：“我不該這樣說。”
“你究竟想來做什麽？”霍成君終於緩了口氣，擦了眼淚問蕭望之，然後又提醒道：“你是宮中重臣，我這裏也有陛下安排的眼線，不宜留得太久。”
“裴少將，是不是你弟弟？”蕭望之一針見血地問道。
“是。”霍成君坦言，“我不瞞你。”
“糊塗啊……”蕭望之急得站起身，“那裴衡就這樣把你留在宮裏，自己走了。”
“他不走，還能做什麽？”霍成君問，“難道和我認親？”
蕭望之摸著額頭，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卻實在想不出辦法，急得唉聲歎氣。
“你急什麽？”霍成君問著，“話既然帶到，我也回答了你的問題，你還有什麽好著急的？”
蕭望之無奈：“你是真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
“我一個廢人，活一天是一天，多活的都是陛下的賞賜。”霍成君冷笑，“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陛下不肯派兵增援裴少將的軍隊，他雖然現在打了勝仗，卻過於戀戰，一路追著匈奴兵到了祁連山下。剛才我說，他恐怕凶多吉少，並不是在亂說。”
“陛下為何不派兵？”
“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蕭望之說，“陛下已經起了疑心，恐怕.……”他沒敢將後半句說出口。
霍成君一下站起來，然後覺得腦袋有些昏沉，緊閉雙眼，站不住腳。
蕭望之前去扶住霍成君，到她能站穩，又鬆開手：“抱歉。”
“你是說陛下想要衡兒的命。”霍成君手放在胸前，泣不成聲：“我隻有他一個弟弟了……他怎麽這麽狠心。”
蕭望之見霍成君難以自控，趕緊說說：“小聲點，別被外麵的人聽見了。”
霍成君隻覺自己力氣一點點地抽離身體，忽然腳下一軟，倒在地上。
蕭望之立馬蹲下，拉住了她，很是心疼。他扶著霍成君慢慢移到椅塌上，給她端了一杯水，道：
“此事我再想想辦法，你也別太過擔心。”蕭望之輕輕拍了一下霍成君的肩，“還有，你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霍成君虛弱地說道，“就在這裏等著外麵的消息，再日日為衡兒祈禱。”
“我不想你有事。”蕭望之輕聲說道。
霍成君低頭垂淚不語。
“跟我走。”
霍成君聽聞，驚得抬頭。此時映入眼簾的是蕭望之的眉眼。還是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濃如墨畫的雙眉。
跟他走。這句話，好像是她一直在等的一句話。
有多少年了？她數也數不過來。隻是過了她的花信年華，過了她的婚期，過了她家破人亡的時候，過了她被廢困在這深宮最孤苦的時候。
過了太久了，這句話，是不是都已經陳年腐朽了。
“晚了。“霍成君嘴角微微一抬，神情落寞：“當年我給你寫信的時候，你為何不說？”她笑得格外冷清淒慘：“晚得太久了。”
“不晚。”蕭望之有些忘情，拉著她的手臂：“你在，就不晚。”
霍成君甩開他的手，起身指著屋外：“這裏，是我霍成君的宿命。我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和期盼就是裴衡。隻要他活著一天，我便有了盼頭。而你，為什麽又來把我唯一的希望給打破了！”
她顫顫巍巍地走回來，看著蕭望之，兩手緊捏著，放在身前。
她又低頭閉上眼，聲音顫抖道：“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掉我的期望？”
當年她聽聞父親決定將她送往宮裏，在最後的時刻，她還是下定決心，給蕭望之寫了一封信。
她知道，這封信可能還是會被他退回，就像無數次，他退回自己賠罪的禮物和信箋。
可是最後一次，她不甘心就這樣認命。霍成君安慰著自己，最後一次，她再寫一封，告訴蕭望之自己對他的情誼，然後說願意為他放棄一切，和他到天涯海角。她將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了這封信裏。
或許，這封信太為貴重，重到蕭望之承受不起。她想，或許他本來對她就沒有情意，隻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連連等了一個月，她沒有等到回信，也沒有退信。
想必，這就是拒絕的意思。
因此，她回了父親的話，換上了華服，被送到了宮裏。又過了不久，她成了皇後。
這一切，從未等到過蕭望之的回話。
直到現在，霍成君心裏還是有無數個不甘心。她在此時，忍不住問了蕭望之：
“你說，當年那封信，為何你不回我？”她聲音顫抖：“為何也不退給我？”
蕭望之沒有回話，悶不做聲。
“所以到這個時候了，你有答案了？”她冷笑道，“太晚了啊！”
“不！”後門突然衝出一個人，趴到了兩人的身前，聲音激動不已：
“娘娘，一切還來得及！”曼姬又轉向蕭望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懇請禦史大人，將娘娘救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