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衣惹灰土苦難辯
相夫抱著懷裏的人，淚流滿麵。模糊的視野中，遠遠地看到一個人走過來，卻停在遠處沒動。她趕緊用袖子擦幹眼淚，定睛一看，那站正前方之人，竟然就是裴衡。她不知所措。難道自己身邊之人不是裴衡。還有誰會冒死前來救她？
相夫輕輕地扶起身前中箭之人，終於看清他的容貌，驚呼道：“常將軍！”
原本在相夫身邊跟著的新燕，在見到相夫無礙後，就跟著烏就屠一路追了出去。追了一段後，發現實在是跟不上，又折返到相夫身邊。
她們一起扶起了常惠，又對著在一旁愣住不動的裴衡喊叫著，讓他來幫忙。裴衡回過神，趕緊走來，命護衛從相夫手裏接了常惠，先送往皇宮找個地方休息等待醫治。又命另一個去通報邱以泰。
相夫剛要跟過去，裴衡一把拽住她的手，相夫轉過來看著裴衡：“怎麽了？”
裴衡死死地盯著她，不說一句話，臉上的神情讓她覺得有一絲陌生。旁邊的新燕看到了，輕輕拉了他，叫了一聲：“表哥？”
裴衡甩開相夫的手，仍是一言不發。
“我沒事啊。”相夫心想裴衡是不是在擔心自己受傷，“你看，我一點事情都沒有。新燕也沒事。”她看著裴衡的樣子，越發有些害怕：“你這是怎麽了？”
裴衡冷言冷語的說:“原本我敬常將軍是前輩，時常在你身邊陪護教導，從來沒有多想。可是我忘了，他也是個男人。”
相夫一聽，怒火一下子被點起：“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常將軍剛剛救了我一命，我以為.……”
“你以為他要死了，是吧？”裴衡嘴角一抽，“你就不顧身份，在大庭廣眾下和他這樣抱在一起。”
“裴衡，你講點道理。”相夫壓製著胸中的怒火，低聲說道。
裴衡冷笑一聲，拉住相夫就往回走。相夫拚命地反抗，新燕也上前勸阻：
“表哥，常將軍命在旦夕，你這是要做什麽？”
裴衡此刻什麽都聽不進去：“常將軍的性命自然有人保住，此地我們不宜久留，既然烏就屠已經走了，我這就帶相夫離開。”
“裴衡，你放手。”相夫死命地往回退，卻實在抵不住裴衡的力氣，“我叫你放手！”
裴衡一聲不吭，麵上青筋突起，隻沉默著拉著相夫往前走。
“放手！”相夫大吼一聲，見實在沒有辦法，便用牙齒在裴衡胳膊上用力咬。裴衡停下來，無論相夫如何用力，他就是不肯放手。相夫死死地用嘴咬著，直到感覺嘴邊有一絲血腥。
裴衡嘴角顫抖著忍著痛，盯著相夫拚命地咬著自己。她漸漸鬆開，見裴衡的手臂被自己咬破，鮮血滲出來染紅了衣服，很是心疼。
“對不起……”相夫看著他的傷口，嘴角也是鮮血，“你怎麽不放手。”
裴衡伸手，想去擦她嘴角的鮮血。她卻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躲開了他的手。
他心裏像是被什麽重擊一樣，嘶聲道：“你不是答應了做我的夫人？我今日帶你離開，有何不妥？”
相夫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說：“常將軍是為了救我而受傷，我不能不管。”
“我就問你一句，你走不走？”裴衡不聽她的解釋，嚴肅地問道。
“我們怎麽能這麽自私，現在丟下他不管？”相夫說道，“還有小桃，她是要代我嫁到烏孫去的，一個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放心不下。”
“所以，你不想跟我走？”裴衡放開了相夫的手，“你要反悔了？”
“是，我不能跟你走。”相夫說，“此事，等常將軍傷好了再說。”
“好，劉相夫……”裴衡冷冰冰地說，“你被關在上林苑，我在長安城就日日守著你；你要去和親，我又從匈奴邊疆一路追到了玉門關。看來這一年，我是白等了。到頭來，還是比不上天天陪著你、護著你的常惠。”
相夫聽到這裏，扼製不住內心的怒火，一把扇了裴衡一個耳光。
新燕見狀，趕緊拉住她：“公主，你和表哥有話好好說。你知道我表哥心裏對你的情誼，他這樣，也是因為對你用情太深。”
裴衡摸著被相夫打的耳光，轉身看著新燕說：“她貴為公主，我這無名小卒對他而言，不過就算個跟班而已。做得再多，用情再深……”他狠狠地盯著相夫：“到頭來不過隻配挨一記耳光。”
相夫被氣得渾身發抖，轉頭看向另一邊，淚水從眼角如斷珠般滾下。
“既然公主無情，我也不需再糾纏。”裴衡退後一步，說：“你們照顧好常將軍，替我問候一聲，我裴衡先行一步。有緣再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邁著大步走開，新燕在後麵又是拉又是叫也沒用，見狀隻能回到相夫身邊安慰：
“表哥他好麵子，你這樣打了他，一時半會兒他緩不過勁。他就這臭脾氣。”新燕扶住相夫抖動的雙肩：“等他消停一晚，明日我們再去尋他好吧。”
相夫雙手捂住臉，哭泣著：“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翻臉。原本我們是說好了，這事一平息我就跟他走。可是，常將軍是因為救我而受傷，我怎麽能這樣就走？為什麽.……為什麽他這麽狠心，一天都不肯等。”
新燕拍著她的背，細細回想著。剛才她想去追烏就屠未果，回來之時見到在旁邊站著的裴衡，呆呆地望向地上的相夫和中箭的常惠。
那個時候相夫抱著常惠，她臉上的神情像是有超過界限的情感。
新燕也是不明所以，試探著問了一句：“方才表哥一定是看到你抱著.……扶著常將軍的樣子，好像，你麵上的表情不像是擔心，確實……確實有些過頭了”
相夫漸漸停下哭泣，她立起身子，拍打著剛才摔在地上，滿身沾惹的灰塵，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相夫說：“我以為，那撲上來替我擋箭的是裴衡。那個時候我腦子一片空白，真的很怕會失去他.……”
新燕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她搖搖頭，看向相夫：
“表哥是被嫉妒衝昏了頭。他以為，你是對常將軍有情.……哎，這下誤會可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