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守其不攻為奇勝
是夜，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裴衡開門，見相夫站在門口，“是打雷閃電，害怕了嗎？”
“這有什麽好怕的。”相夫道，“我想看看，寶盒裏究竟藏的是什麽寶貝！”
相夫進了房間，兩人坐在桌前，裴衡抱出了一直藏起來的寶盒。閃電從窗外映到了屋內，一道道的白光，讓這盒子更顯神秘。
兩人對坐，盯著盒子，一開始也不敢伸手去開蓋。還記得當時在靈山洞裏，一掀開匣子，忽然覺得山體搖晃，落下幾個石子，然後整個山洞都塌陷。
還好裴衡反應迅速，帶著相夫逃出來。隻可惜了那麽精美的石刻和壁畫，就這樣一下子沒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盒子。
裏麵是堆放整齊的一摞書簡。看樣子已經塵封多年，顏色也有些變化。相夫仔細看了看，書卷最外層的文字，就是之前在石壁上見過的，疑似貴霜國的文字。
簡單的文字，她還可以認出些隻言片語，稍微複雜一些的，就束手無策了。
“應該是貴霜國浮屠教的經文吧。”裴衡說道，說著取出了所有的書簡，排在桌上數了一下：一共是十三卷。
十三卷.……相夫覺得這個數字很是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卻實在想不起來。
“既然是貴霜國的經文，不如我們就物歸原主，順便換常將軍和小桃他們？”
裴衡點頭同意，又讓相夫放心，說自己無論如何也會拚命救出常將軍和小桃，而後又有些自責。相夫見狀安慰了幾句，此時雷雨也小了些，她便讓裴衡早些歇息，明日再去大月氏王城探消息。自己回了房間，一夜難眠。
第二日一早。
相夫換上了西域男子裝扮，披了一件紅色的裘衣，將一頭黑發發編成細辮，又歸攏成一股，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門。
她一出驛站，就見裴衡站在外麵。他戴著灰白毛邊的胡帽，黑色長袍，外麵束著一件紫水貂亮毛坎肩。
“像是個胡商模樣。”相夫誇讚，“還是個大戶！”
“謬讚了。”裴衡淡淡微笑，又伸手輕輕攏了一把相夫的長辮子：“不過你這樣，怎麽看也是個女子啊。”
相夫摸摸頭，又看看自己的衣服，趕緊說：“等一下。”然後伸手摸了半天，終於在衣服裏摸出一個小荷包，裏麵取出一串黑色的假胡須，在裴衡麵前晃悠：“我從河東郡一路帶過來的，終於派上用場了！”
說著她細致地用手展平，又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匣子，從裏麵挖了一點點，很是得意的說：“還有這個寶貝，鳳凰嘴、麒麟角熬出來續弦膠。貼在皮膚上，不容易掉，必須要用熱水才能化掉，還不傷皮膚。”說完抹在假胡須上，貼在嘴唇上方，衝著裴衡笑著。
裴衡被她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又讓她走近一些，一手捧著她的臉，一手輕輕地用拇指幫她按壓得更貼合。相夫看著他溫柔的樣子，覺得心裏暖暖的，一臉幸福地看著裴衡。
隻見幾個過路的行人，頻頻回頭，還對她們指指點點。
其中有幾個漢人，輕聲評論的話，被風吹進了相夫耳朵：“這些胡人就是開化，連男子之間在光天化日下都可以……”說完“嘖嘖”地咂嘴，搖搖頭離開。
相夫聽到，趕緊推開裴衡：“注意身份.……“
“至少，別人不會看出你是個女子了。”裴衡笑著摸摸她的頭，又說：“洛塵他們都已經進城了，我們也出發吧。”
雷雨後的大月氏王城，天清氣明。
胡商裝扮的裴衡及相夫牽著馬，走近了大月氏城。
王城城門是由黃土堆砌而成，城門高開，離地幾十米。再往旁，是一段台階，往上是城樓棧道，繞城一周，可以一路通道北門城樓，然後再往東回到南城門。
南城門也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下麵的守城護衛陣勢也讓人一看便不敢隨意冒犯。
兩人剛走近，旁邊一個護衛上前，用大月氏語問了一句。
相夫豎著耳朵聽，大概明白是問他們來幹什麽，便用蹩腳的大月氏語支支吾吾地說，他們是西域的商人，準備去大宛國買馬，路過大月氏歇腳幾天。
“中原人？”侍衛用標準的中原話問道。
相夫一聽，有些尷尬地看著裴衡。裴衡上前，拱手道：“玉門關人氏，路經貴國，還請通關放行。”
侍衛聽後，便放他們入內，臨走時還說了句：“最近城內不太平，休息兩日，趕緊離開。”
相夫應著，便和裴衡進了城。
城內建築多為黃土所製，有些建築精巧些的，便用鎏金漆或者染了色的草灰抹了外牆。城內除了護衛隊，並未見王孫貴族行走。隻能偶爾路上見著幾個鋪著編織毯，叫賣商品的小販。
他們湊上去看了看，有葡萄、苜蓿、石榴、胡桃、胡麻這些西域的商品，也有中原的漆器、絲綢、玉器、銅器，相夫不由得向裴衡感歎道：“把中原的東西帶到這裏來售賣，這一路可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嗎？”小販聽聞，趕緊用中原話接道：“自博望侯張騫出使西域，帶來了我們大漢的絲綢玉器，大月氏人還有那貴霜王朝的人見到胡，喜歡得不得了，這才有一波又一波的商人冒著性命也要送來這些寶貝。”小販說完一癟嘴，拍拍手背道：“奇貨可居啊！”
“小哥，你也是中原人？”相夫聽聞，好奇的問道，“怎麽樣子看上去，真有點像本地人呢？”
“這位公子好眼力，不瞞您說，我一半是烏孫血統，可我爹，可是正兒八經蜀中人氏。我在長安出生，又打小跟著我爹來西域跑生意，倒是哪裏都沾一點邊，又哪裏都不是。”小販也不容易見到同鄉，一時開了話匣子：“不過我身在西域，身係大漢啊。”
相夫聽了，很有興趣，又蹲下看著這些精致的商品，有些眼熟：“這些東西也是你從長安帶來的？”
小販聽到，摸著腦袋：“不瞞兩位，這些是有位軍爺給我的。說若是見到中原人，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就讓我帶句話。”
裴衡看了許久，總算明白了些，他見相夫還要多問，拉住了她，相夫也就忍住沒說。
裴衡小聲的說：“什麽話？”
小販清清嗓子，輕聲念道：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守其不攻為奇勝。二位切記！”
相夫愣住，在裴衡耳邊輕聲說道：
“是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