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莫愁秋心拆兩半
河倉城外,秋風蕭瑟。
酒館老板娘秦紅裳被大月氏人劫持,眼看就快被羞辱。
那大月氏的漢子伸頭湊近,她滿臉厭惡,惡狠狠地說了句:“若是陛下知道了,你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臭娘們兒!”漢子拔刀放在她脖子上,“死到臨頭還敢騙我!”
“哼,你不信?”秦紅裳故意挑釁,“知不知道,這座山已經被我的人埋伏了,死到臨頭的人是你吧?”
那漢子伸手,“啪”地一聲扇在她的臉上,然後又狠命地一撕,領口處立馬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雪一般的半邊肩膀露了出來。
那惡人並未住手,繼續扯著她的衣服,鮮紅色的布縷一片片如楓葉般掉落。
她拚命地嘶吼著,整個林子都是她的聲音,惡人繼續蠻橫地撕扯著。
突然,他停住了動作,瞪著大如銅鈴的雙眼,不敢相信地往下一看,隻見自己腹部半支劍露出來,上麵滿是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湧著。
她害怕地一動不動,賊人腹中的劍被抽出,立刻倒在地上。然後劍影一過,身邊兩個架著他的人脖子上也是一道血印子,接著倒在地上。
秦紅裳滿麵濕潤,分不清楚是鮮血還是眼淚。她一見到常惠,便毫無力氣地蹲坐在地上。
常惠過去,脫下外衣裹在她的身上,然後扛著她,騎馬下了山。
過了一會兒,秦紅裳緩過勁來,對常惠說解憂公主可能在司馬府裏。
他口中、眼中全是關心的神情,秦紅裳閱人無數,她知道,那並不是一個護衛對主子應有的眼神。但是這並不能阻擋秦紅裳心底生起的,如宿命般的眷戀。
很快,他們找了城外的人往司馬府送信,讓他們把解憂帶到酒館來。秦紅裳去裏屋擦幹血漬,換了衣服,剛出來,隻見司馬府的人已經帶著解憂公主在門外候著了。
解憂看到常惠,哭得梨花帶雨。她向常惠解釋,司馬府的人早已發現她的身份,知道大月氏的人要找她,就安排她到府中避一下。
解憂走到秦紅裳麵前,低身跪謝了秦紅裳,感謝她再次相救。
兩人離開的時候,秦紅裳前去叫住了常惠:“常大哥,你還會回來嗎?”
常惠轉身,並沒有說話,他眼裏隻有解憂。他衝著秦紅裳笑了笑,表示感謝,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對她的笑。
就這樣,秦紅裳記了許多年,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這位常大哥,沒想到,一切似乎又像重演一般,常惠又護送著一位漢室公主去烏孫和親。
她總覺得,這命運像是一個連環鎖一般,無法解開。
常惠,解憂,秦紅裳,他們三人,沒有一個人贏了。這一生,都是在無盡的悔恨和遺憾中過著。原以為,當時她的放手,會成全了他們兩人,至少退出一人,還有兩人幸福。
她想錯了。
她今夜喝得有點多,眼裏噙滿了淚水,在幾個小輩麵前,覺得有些失態。
“所以,紅姨你一直等著的人,是常惠將軍?”新燕也很是驚訝,她隻感覺這一切,所有人的命運,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主宰著,很難逃開,既真實,又讓人無法願意相信。
酒量並不好的相夫,因為一個故事,因為一杯好酒,不可避免地又一次醉了。
若是有解,便隻有今日這杯葡萄美酒,方能解開這萬般憂愁。
裴衡一夜沒有說話,看到相夫醉意滿滿,輕輕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環抱起身,準備帶她回去。
坐在酒桌前,愁緒萬千的秦紅裳,又突然叫住了他:
“我知道你抱著的,就是那和親公主。我說給你們聽,不過前車之鑒。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裴衡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獨自抱著相夫,往對麵的紅樓高閣走去。
裴衡抱著相夫,快走到她房門,看相夫眼睛睜開,問了句:“困不困?”
相夫看看他,搖搖頭。
“帶你去個地方。”說完,裴衡又抱著相夫走到了紅樓最高處的台閣,星空萬裏,和風飄逸。
他把相夫放在身邊,自己坐在一旁,讓她的頭靠著自己,緩一緩酒意。
然後又握住相夫的手,反複摩挲,指根的繭輕輕割著相夫的皮膚,隻讓她覺得很是真實。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裴衡又一次問她。他已經不記得這到底是多少次,他想好好問相夫的話。可這一次,他隻覺得無比的平靜。
風吹著,相夫的醉意漸醒。
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簡簡單單幾個字,談何容易。
“我就問這一次。”裴衡的喉嚨裏不知道是什麽在哽咽著,隻覺無比酸楚,“你回了話,以後我便不再問。你若不願意,我明日便走了。”
他轉頭看著相夫,那燦若星河的眼裏流淌著的淚,像是銀河之水落下,一滴滴讓相夫覺得沉溺。
“回答我吧.……”裴衡的淚有些止不住,他在戰場上殺了無數人,人們都叫他青麵戰神。那是因為,無論在什麽境況中,他總是一副麵孔,鎮靜無比,讓自己人心安,讓敵人害怕。
可是在這個女子麵前,他什麽都不是,他連一個最起碼的回答都得不到。無論如何付出,如何去爭奪,他就是得不到。
就在裴衡馬上要崩潰的時刻,映著那漫天星河,相夫湊上了粉嫩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唇上。他的淚水流到自己的嘴裏,是那麽苦澀。而她的嘴裏,滿是花香芬芳,是那麽的甜美。
第一次,相夫給了自己一絲回應。他如此貪婪地回著相夫的吻,迷醉在這星空下的擁吻裏。
他忽然停住,有些不安:“你還是沒回答我。萬一你不願意,你這樣,我以後隻會更難受。”
相夫甜甜地一笑,說:“還記得那句話嗎?三星在天,見良人。”
裴衡困惑而擔心地點頭,難道她又要醉酒吟詩,現在可不是時候啊!!!
“你是我的良人,這一世,都是你。”相夫嘴唇越靠越近:“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