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這麼貼心
她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愧疚和心痛絲毫做不得假,而我也完全看得出,在這兩個孩子中,她還瘦更疼女兒。
我也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我媽媽還活著,看到我過成這樣,也不知會不會像她一樣心痛。不過,也許這個問題我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韓夫人著手去安排,很快,盛萌萌便來了。
雖然繼承了財產,但因為始終沒有舉辦過任何儀式,我爸爸也從不曾正式承認過我跟他的父女關係,因此即便外界早已有所猜測,我的身份卻始終都是養女。這大概也是使珊珊不能死心的原因吧?
不過這樣也好,就當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女兒,那樣會使我好過一點。
盛萌萌自然也不清楚箇中原因,當年我媽媽曾通過試管嬰兒給他爸爸代孕,而其實在進行試管嬰兒之前我媽媽就已經有了我,試管嬰兒檢查嚴格,當然不可能允許這種事發生。不過這件事是我爸爸在幫助盛華延安排的,所以其實當時我完全可以被以任何理由流產,但我爸爸選擇留下了我。
仔細想想這時間差,或許連我媽媽也並沒有打算要我吧。
所以,盛萌萌現在以為我是她妹妹,這是因為繁音的妹妹對情況知道的太有限。顯然他們都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她表現得很震驚,也很愧疚。這令我有些尷尬,因為當時盛萌萌有白血病,盛華延之所以做試管嬰兒,是因為希望新生下來的孩子可以救她的命。可我爸爸這樣做,基本上是擺了他一道,如今還需要他們來向我道歉。
但我自然沒有將這事告訴盛萌萌,畢竟這不是這次的主要目的。
盛萌萌來向我道歉,然後便說我爸爸要見我,之後看樣子還想跟我敘敘姐妹情,我自然能躲則躲。
她走的當天晚上,繁音的妹妹來找我,打過招呼后,問了問有關盛萌萌的事。我自然也問了她,她的情況就如繁音他們告訴我的一樣。
我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她,她真的對我的事一無所知,還對我說:「我哥哥回來了,不過他很累了,先睡了。」
「哦。」
她又換了個話題:「你們結婚的事我都不知道。」
我說:「因為沒辦婚禮,所以就沒有告訴別人。」
「可是家裡其他人都知道。」她說:「跟我哥哥這樣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
雖然她對我很熱情,但事實上我卻不太想同她聊。我跟她所知道的信息不對等,她眼裡的我相當於是另外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同為女人,她的父母這麼愛她,丈夫這麼寵她,一雙兒女也健康漂亮,就連丈夫的家人都如此在乎她。
我並不妒忌,但我覺得,她離我這麼近,也離繁音這麼近,可她這麼幸福。這樣的她如同一面鏡子,映照著我的悲哀。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韓夫人,她正在打撞球,一個人將那些球擺好,然後一顆一顆打進洞里,玩當然不必如此寂寥,看來這是她思考的方式。
我進去后,她先看到我,朝我笑了,說:「正好,過來陪我打幾局。」
我過去拿起球杆,問:「您怎麼好像在等我?」
「的確是在等你。」她一邊說,一邊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打了一桿,說:「昨天盛萌萌過來,說我爸爸要見我,我沒有答應她。」昨天她女兒也在,我想她是想聽聽有關這件事。
她點了點頭,抱著雙臂,目光跟著桌案上滾動的球,說:「進了。」
我便又打了一桿。
其實我的技術還算將就,我想這是因為我是個理科生,對於角度的計算好像還算有點准。
我也想讓一讓韓夫人,無奈每一顆的落點都還算不錯,怎麼打都有,於是接下來竟沒怎麼說話,一直打完了這一盤。
韓夫人始終在旁邊站著,待我打到第三顆時,她便放下了球杆,轉身端起了咖啡杯。
打完后,我也放下球杆,說:「抱歉。」
「我女兒告訴我了,不過我真的只是想跟你打撞球。」她笑著說:「早上我讓音音陪我,他說他有事,我女兒不喜歡這個。」
我沒說話。
「今天早晨音音才告訴我,你跟你爸爸為什麼會鬧成這個樣子,」她說:「你現在拒絕是聰明的做法。」
是啊,一直以來,我總是特別「廉價」,不會「拿喬」。
我說:「我會挑個合適的時機回去的,一定會幫你辦成這件事。」
這話剛說完,便有新情況了。
費懷信被警察隨便找了個借口關了起來,明擺著是想讓他受受苦,這行為就和當初整繁音一樣,只要他們抗不住稍微交代點什麼,那就算是功勞一件。
繁音趕去處理這事,等我知道時,他人已經去了。
我大感不妙,連忙追出去,韓夫人卻不準。我知道她為什麼不準:我人已經來了,這我爸爸一定知道,他最近一直想見我,自然明白我到這邊的目的是什麼。昨天盛萌萌要我去,我沒有答應,傳到我爸爸那邊,他也一定明白,他應該怎麼做我才會見他。
我想讓他自己提出不再參與這件事,不過這概率不高,而但凡是好事,我都壓不住小概率。
顯然警察不會在沒有強有力的支持下隨便抓費懷信,畢竟費家還沒淪落到如此任人宰割的地步,所以情況顯而易見。而繁音去處理這事是錯誤的選擇,他在德國的案子雖然告贏了,可別忘了,他還有一件特別嚴重的殺人案在我爸爸手裡壓著。
這次他去撈費懷信,我怕他非但撈不出,還得一起折在裡面。
不過這些事韓夫人不之情,她女兒更是如此,韓夫人要她女兒攔我,我也懶得解釋,找了個她好接受的借口說了。畢竟她老公在警察局裡受苦,她最終還是決定跟我一起去。
我根本不擔心小甜甜會突然出現影響繁音做事,因為在生死存亡的事情上,他通常很乖,可沒想到的是,等我們到時,他還真的出現了。
小甜甜嚇壞了,哭得滿臉是眼淚。我連忙到車裡去找他,還沒說話,他已經抱住了我,一邊哭一邊說:「老婆……你跑到哪兒去了?裡面的人好凶!」
我拉開他問:「你進裡面去了?」
「進了。」他抽泣著說:「裡面的人好凶,不停地吼我。」
我問:「都吼你什麼了?」
「說我殺人……」他斷斷續續地把話說了一些,大意就是裡面的警察把他逮了,說他殺人云雲,還說他們手上有證據,總之把他嚇了個夠嗆,好在律師把他搞出來了。
我一聽,就知道裡面的警察手裡並沒有證據,如果有的話,別說律師,神仙也沒辦法把他弄出來。
小甜甜只說了這麼多,再多便說不知道了。我想以他的一貫作風能記住這麼多已經實屬難得,心裡也大致明白,這是我爸爸在嚇唬我們,逼我去見他,或許下次他就會拿出真正的證據。
費懷信也被撈出來了,被警察隨便以什麼名目加以了一頓拳腳,受了一點皮肉之苦。他的律師團當然可以重新告贏,但這就像繁音進精神病院的事一樣,最終肇事警察被革職,嚴重些進監獄,再賠點錢,而這樣的警察往往已經收受了足以使他們心甘情願做這件事的賄賂。而對費懷信這樣的人來說,挨打受欺負,比讓他損失錢要來得痛苦得多。
我決定去見我爸爸。
我跟小甜甜道了別,他並不願意,我好說歹說,他才終於鬆手准我去。從這裡去找我爸爸,飛機也不過是個把小時就到了,現在出發,下午正好到醫院。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又接到繁音的電話,他問:「你去找你爸爸了?」
「嗯。」
他沉默了一下,說:「你別擔心,他不能把我怎麼樣。」
「不是因為你。」我說。
他笑了:「看來你是想當無名英雄。」
我說:「我這次去了,說不定就不回來了。」
「反正我已經在相親了。」他發出那種無所畏懼的語調:「我妹妹告訴你了么?」
「告訴我什麼?」
他就像被噎住了,驟然變調,「沒什麼。」
我問:「你說我壞話了?」
「嗯哼。」他說:「沒告訴你就算了。」
「幼稚。」我說:「沒事就掛了吧,我快到機場了。」
他先是「嗯」了一聲,我正要掛斷,他說:「靈靈。」
「嗯。」
「你不會真的不回來吧?」他頓了頓,說:「即便你爸爸真的把我搞死,我也絕不會牽連你,你不必勉強自己回去看他的臉色。」
我說:「你難得這麼貼心。」
他笑了:「所以談不攏就回來。」
「知道了。」
掛了電話后,我便匆忙地上了飛機。我倒是不覺得緊張,能說得話就那麼多,我絕不會再回到蘇家了。我也覺得,只要我回去跟我爸爸見一面,把我的想法表達清楚,他大約也不會繼續刁難,畢竟我已經有了今天沒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