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就知道你忘了
他繼續壞笑:「好奇?」
「別拿這種事開玩笑,」我很認真,所以有點惱火:「真的好了嗎?」
「如果好了你打算怎樣?」他笑著問。
「那得看是不是完全好了。」
「如果就是完全好了呢?」
我沒說話。
他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自在:「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你似乎好了。」我說:「你現在的樣子哪個人格都不像,倒是有點像兩個融合在一起的感覺。」
「那你就權當我就是好了。」他笑著說:「那你想怎樣?」
我說:「我不想怎樣,恭喜你吧。」
他微怔:「你不想立刻跟我復婚?」
我搖頭:「這件事還是維持我原來的想法。」
他似乎對這個答案非常意外,問:「為什麼?」
「你這病根本沒得治,鬼知道是完全好了還是只好一陣子,這是第一。」我說:「第二點,就是我沒必要改變我之前的計劃。」
「我是說我的病好了,」他強調,「不會再傷害你了。」
「這不是個假設嗎?」他的態度令我有點緊張:「你幹嘛這麼認真?」
他抿了抿嘴,說:「假設也得給我認真回答。」
我不禁笑出了聲。
他有些懊惱:「笑什麼?」
「你的表情有點可愛,」我說:「如果你好了就是這樣,那還真不錯。」
他便也笑了:「你別再繞了,認真回答。」
我認真地想了想,說:「首先我會很開心,這樣當你和孩子們在一起時我就不用提心弔膽了。而且萬一我突然死了,也有人照顧她們。」
他把眉頭蹙得很緊,「你怎麼總把這個』死『字掛在嘴邊,多晦氣。」
「你還怕晦氣?」
「我可不想死老婆。」
「人總是要死的。」我說:「每個人都會,早晚而已。」
「照你這說法,人就不必出生了,反正總是要死的。」他望著我,神色比剛剛認真了些:「如果你是真的這麼想,我就得請醫生來陪你聊聊了,你的躁鬱症是不是有發展了?」
「少鬼扯。」我說:「我沒病。只是現在這樣,我也沒得選擇,難道我要崩潰大哭,活著求神拜佛好讓自己多留一天?」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關切跟著急:「你聽我的,把你爸爸的那些東西還給他,回來跟我復婚。我保證沒人惹你生氣,也沒人讓你過度勞累,那血塊總會消掉的。」
「連醫生都沒敢像你這麼說。」
「醫生畢竟不是你老公。」
「你也不是。」討厭,說著說著就開始趁我不注意佔便宜。
他又勾起了嘴角:「一個稱呼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小氣么?」
「怎麼沒有?」我說:「一次不小氣,兩次不小氣,日子久了,傳到我爸爸耳朵里,我可就真得把股份還給他了。」
他再度蹙眉:「我剛剛說的你一句都聽不進去么?」
我懶得理他。
他被晾了一會兒,語氣開始不善,這已經很不錯了,以前說不到這會兒他就已經至少會吼我了:「我計劃好了,你只要一死,我立刻就娶管初夏。」
我說:「她可比星星大不了多少。」
他得意起來:「我就是看上她年輕漂亮,好給我生兒子。」
我看了看他,沒吭聲,拿起筷子低頭夾菜。我知道他想激怒我,因此我不想說話,但我的確中招了,心中很是不悅,他明明知道兒子這件事每每提起我都覺得心痛。
他被晾著,但似乎也並不尷尬,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這樣我老頭兒就不會再墨跡我了,念念沒媽,也爭不過這些,茵茵更不要提,你……」
「茵茵確實不用你提。」我說:「我死以後,我的錢都是她的,我爸爸會關照她的。」
他哼了一聲,我又道:「你要是連管她的覺悟也沒有,那我更不用考慮復婚了。」
他笑著白了我一眼:「被你打敗了。」
「你也不用總來找我談,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說:「只要這次的風波順利過去,那不用等我死,如果你想娶管初夏,那我一定會送賀禮,但我只有一個要求。」
他瞅著我,眼睛向下瞟了瞟,示意我繼續說。
「在我們家念念繼承到你的錢之前,不準跟她生孩子,你生一個,我弄死一個。」我說:「否則我們家念念會傷心的。」
他竟然笑了:「你以為我是老頭兒啊?吃你這套?」
「的確是你媽媽給我的靈感。」我說:「她做得沒錯,否則你早就死了。」
他輕輕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知想起了什麼,沒說話了。
我也沒吭聲,一邊吃菜一邊觀察他。怎麼說呢?他看起來真的有點不一樣,以前他雖然也總笑,但以諷刺挖苦居多,尤其喜歡嘲諷我,穿衣風格也是華麗正式。但現在不同了,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溫馨了很多,但這種溫馨也跟小甜甜不一樣,是成熟男人的那種感覺。
如果不是知道這病無葯可治,我搞不好真的會信他剛逗我的話。
菜是我最喜歡的餐館做得,味道當然很合我的口。這裡每次去都要預約很久,看來今天這頓飯繁音準備了有一陣子了。
吃到一半時,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之前為什麼要蒲萄跟你走?」
「要那個孩子。」他說。
我問:「要那個孩子做什麼?」
他看出了我的意思,反問道:「你說做什麼?」
我說:「你爸爸如果想再要兒子,根本不用等到現在,即便你媽媽阻撓,以他的智商,偷偷藏一個不是問題。」
他說:「我死了他自然就想要了。」
「你剛剛還說說『死』字晦氣。」
他眯了眯眼睛,「你又不怕死老公。」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怕你早死了。」
他彎起了嘴角,愉悅道:「這是你今天對我說的最中聽的一句。」
我說:「你開心就好。」
儘管這句之後餐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但氣氛比剛剛緩和了一些,也有了些愉快的味道。
我猶豫了許久,才決定把這句話說出口:「你現在有沒有明白自己那個決定有多愚蠢?」
「沒有。」他知道我說得是他逼我跟他離婚的事,他微笑著,臉皮十分得厚:「我覺得自己很偉大。」
「你差點就讓你們家老頭兒失去他唯一的兒子。」
他哼笑道:「你知道那老頭兒做了什麼?」
「把那孩子引產了。」我說:「他真殘忍。」
他臉色也不太好看,說:「我告訴他時,那孩子已經八個月,我以為老頭兒會下不去手了。我希望我死以後,他能不要太孤獨。」一直說到這句,他的神態都很憂傷,也有些無奈,但下一句開始就有些扭曲:「但這老頭兒把孩子引產了,跟我說叫我活著出來,否則他就絕後了。」
我沒說話。
他又笑了:「這又是什麼表情?」
「裡面感覺怎麼樣?」坦白說,我一直沒有問,一則是覺得他不記得了,二則是不想回憶那一幕。
我一直告訴自己、也告訴其他人我對這一幕完全沒有觸動,其實,即便他十惡不赦,看到一個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孔雀的人變成那副垃圾樣的尊榮,誰又能做到完全不觸動呢?
「能怎麼樣?」他滿不在乎地說:「疼啊。」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疼?」
他瞥我一眼,道:「你難道不知道電擊很疼?」
「哦……」
「比中槍還疼。」他露出一臉心有餘悸。
我不禁咬住了嘴唇。
他眯起眼睛的樣子就像動畫片里的大灰狼:「怎麼了?」
我覺得很難開口,猶豫再三才問:「你……記得當時的事?」
起先他仍在笑,但見我認真,便斂起了笑容,放下了筷子,雙手前臂放在桌上,目光幽幽地望著我:「你是指哪件?」
我望著他,心裡緊張得要命,沒有開口。
他就這樣定定地看了我大約十幾秒,突然笑了,側過臉避開了我的目光,舔了舔嘴唇,掐著嗓子,說:「繁音,你不是說你好了嗎……」
我如坐針氈,這是我那次去看他時對他說得話。
真是的,模仿女人還是模仿得那麼噁心……
他開始背,且一邊背,一邊看著我笑:「……我從來沒有過過這麼久的,完全沒有你的日子。坦白說,我覺得這種日子又快樂又安全……」
該死,真是尷尬。
我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夾菜吃飯。
他繼續掐著嗓子背:「……如果不能,那我只希望你過得快樂。」然後放開聲音,問:「這就是全部了吧?」
「我不記得了。」這麼久遠的事,我怎麼可能記得很清楚?
「就知道你不忘了,豬腦子。」他篤定地說:「這就是全部了,我保證一字不差。」
我忍不住看向他:「既然那時候好好的,那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那麼慘?」
「不慘你怎麼捨得撈我?」他說完這句,又接了一句:「當時狀態沒有那麼差,但也不算好,那些葯說是治病,其實是為了把我的腦子搞廢了,這樣就可能交代出更多與我家生意有關的事,即便不能作為證據,也能方便條子抓捕相關人。我提前一步『傻』了,卻傻得徹底,什麼都問不出了,條子慢慢就不太關注我了,由得我自生自滅。那麼給我用藥本就違禁,起不到效果,自然就不會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