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爸爸的苦心
「昨晚?」我不由失聲叫道:「怎麼沒人對我說?」
我前幾天還去他病房來著,當時他在睡覺。
「他去見了蘇先生,之後就回去了。」他說:「暫時不告訴你,是蘇先生的意思。」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不,我一直都是個傻子。
沉默間,孟簡聰的語氣有些無奈:「我也不贊成蘇先生的做法,但我也認為這是合情合理的行為。當初蘇先生為了避免你的消息走漏,都是讓我幫忙查你在那邊的資料。我知道你進過很多次醫院,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挨打,流產,有幾次險些送了命。而且我相信一定不只這些,繁家一直儘力保密。他們不僅這樣對待你,甚至連一個公開的身份都不肯給你,一場像樣的婚禮也沒有。任何一個父親都不能無視自己的孩子受這種欺負。」
我笑了一聲,說:「他早幹什麼去了?」
孟簡聰不說話了。
我說:「可以現在安排飛機嗎?」
「可以,但你身體還好嗎?」
「沒關係。」我說:「我現在去見他。」
他卻還是拖著,問:「你想跟他說什麼?」
「跟他說,我早就不認他這個爸爸,所以也不需要他替我報仇。」我說:「更不需要他打著我的名義行壯大他們蘇家之實。繁家是我老公的,就算不是他的,也是我女兒和我的,輪不到他的養女來染指!」
「她只是去暫時接手。」顯然我養父已經跟孟簡聰說得很清楚,孟簡聰解釋道:「因為你不方便去接手。也因為……他知道你猶豫著不肯去。」
我說:「你不懂。我要去見他。」我一邊說,一邊拔掉手上的針頭,下了床。
孟簡聰似乎也站起來了,我能感覺到他高大的身影正擋在我面前。他的聲音也近在咫尺:「蘇先生的身體很不好,你至少等到自己心情平靜再去,我不希望你氣他。」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說:「當他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應該明白這會傷害到我,而當他決定當初那樣對我的時候,就該明白我會對他沒有感情,自然也不會體諒他『為我』做這些。何況誰知道他這樣是在為誰?」
孟簡聰卻還是攔著我:「你本來就計劃讓他進監獄。」
「沒錯,但我只是想讓他嘗嘗我的厲害而已。」我說:「我沒打算叫他家破人亡曝屍荒野!何況那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父親!他打得是我欺負得是我,報仇的也應該是我!輪得到他越俎代庖?」
孟簡聰一時無語,而我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我看就是看上了繁家的勢力,拿我當棋子,等著這一天。」
許久,孟簡聰才開口:「你這樣說太偏激了,蘇先生一定是打算把這些留給你的。我希望你先冷靜,你不了解他。」
「我當然不了解。」我微哂。
他可能以為我態度軟化了,說:「你仔細想想,他曾那樣對你,一次又一次,現在落得這麼個結果過分么?我個人覺得一點都不過分。」
「那是你個人這麼覺得。」我說:「這件事的重點是我覺得。」
他嘆了一口氣。
我不想跟他繼續說下去,只說:「我現在就去見他。」
從H市飛到我養父所在的城市並不算太遠,下午就到了。孟簡聰在路上告訴我,念念被珊珊帶走了,因為交接的名義是念念而不是珊珊,所以她需要簽字。而我卻覺得,我養父怕是已經算到我的態度了,所以帶走我女兒以做要挾,我才不信這種工作交接需要念念簽什麼字?我也的確被要挾了,在路上拚命地想要抽自己的耳光:如果這次只是失去點錢那根本不是問題,但如果繁音真的因此喪命,姑且不論我自己,我要怎麼跟念念交代?十年都忍下來了……想他死,我還用得著等到今天?
一下飛機,我便馬不停蹄地來到我養父的病房。聽起來病房外好像還是老樣子,我問孟簡聰,他告訴我只有一個保鏢在門口,聽他描述是珊珊平時站的位置。我雖然知道憐茵也在,但想想還是決定先去見我養父。
到了近前還沒說話,保鏢便說:「小姐,老先生請您進去。」
孟簡聰說:「我不進去了。」
我點頭。
保鏢幫我開了門,扶著我進去,似乎進到了裡間后便站定了。
我能感覺到房間里有人,對方卻不出聲,這感覺令我有些不舒服,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麼。以前我還願意叫他「爸爸」,這件事之後,卻怎麼都不想了,但稱呼別的又實在是不倫不類,乾脆沒有說話。
稍久,我養父的聲音中氣十足地傳來:「扶你們董事長坐下。」
保鏢這才扶著我,讓我坐到了沙發上,然後便走了,聽聲音,還關上了門。
直到進門前,我還有一大堆質問,此刻卻忽然沒話可說。雖然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卻聽明白了:那根本不是重病昏迷很久剛剛醒來沒多久的樣子,相反,他的聲音比我以前見他時更健康!
是我養父先開了口,「阿聰說,你堅持要見我,情緒很激動。」
「是。」我說:「我有很多問題。」
「問。」他輕描淡寫地說。
「您能不騙我嗎?」
「你覺得呢?」他反問。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該從哪先問起,便想起一個是一個:「您沒有昏迷?」
「沒有。」
「為什麼要假裝昏迷?」
「因為你要跟他離婚,我要趕快把財產交給你。」他淡淡地說:「要在一旦出問題還可以及時挽回的情況下讓你先參與進來,因為你什麼都不懂,也不肯學。」
我想起決定來之前,繁音有些古怪的態度,不禁問:「他也知道?」
「他來對我道歉,說他傷透了你的心,請我想辦法。」或許是因為剛剛成功把繁家父子搞垮,我養父的語氣雖然平和,卻仍夾著藏不住的驕傲跟得意:「我告訴他,如果我突然昏迷,你不得不接手,那樣你就沒有拒絕的可能,你需要他,自然就不會跟他離婚了。」
「這麼說我其實可以不需要他?」我問。
「整個蘇家都是我的,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覬覦,我想安排任何人繼承,也沒有任何人有能力反對。」他從容地說:「只是要趁機清掃一下那些既蠢又壞的傢伙。」
果然,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因為:「您故意示弱,引誘那些有貳心的人跟我爭,好讓他們暴露。您知道繁音一定會幫我清理,也一定會用雷霆手段,所以您才留了禮堂的錄像?」
這真是個很好的一石二鳥計,也比我能想到的更加殘忍狠毒。
這就是上次周助理給我看的東西,我當時處於對蒲萄、星星等事的憤怒,既害怕又興奮,才會一直想著三個月後要把這個交給警方,好讓繁音把牢底坐穿——反正沒有死刑,他家努力努力,他絕不至於死在監獄里。
我養父的語氣有些讚許:「不錯。」
我張了張口,又閉上嘴巴,心裡開始慌亂。
「問吧。」他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我不會騙你,事到如今,只要你不是個傻孩子,就會明白爸爸的苦心。」
我不由攥緊了拳:「赤蛇幫……不是繁家的吧?」
「當然是繁家的。」他回答地乾脆。
「但繁家完全沒人知道它,而且我看過繁家的很多資料,的確沒有!」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問完后,他沉默半晌,說:「Katja告訴我,她一直讓你走,你卻始終不肯走,後來她打暈你,想要把你丟出去,你卻被人搶了回去。」
我問:「Katja?」
「Amelie的堂妹。」他說:「我選擇她來做這個組織的頭目。」
我徹底蒙了:「赤蛇幫完全是您建立的?」這種感覺好陌生,我突然不認識他了。
「當然不是,它本來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小團伙。機緣巧合之下,我覺得它可以加以利用,不久后,得知Amelie的家人一直恨他,就跟他們談攏,讓Katja來做這個組織的經營。Amelie死後,繁家一直在給她的家人錢,這些錢被用來注入赤蛇幫,因此,警方調查到的是,這個組織的頭目與繁家有著密切的關係,而近六年,繁家每年都用大筆的金錢養著這個組織。這次的事件一出,自然不能放過繁家。」他淡淡地說:「本來那天就是要策劃那樣一件事,只是目標是恐怖襲擊,製造混亂,正巧被你們撞上。為了這件事的順利進行,我沒有讓太多人知道。」
他用六年時間,讓那個赤蛇幫和繁家通過Amelie的家人掛上了鉤,警察肯定不會只通過金錢流動這一項就定繁家的罪,畢竟繁家和韓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認。事情的全貌當然不會像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一定有諸多細節,如同緩緩纏上獵物的蛛絲,等他們察覺,就已經沒有機會翻身。
我說:「當初明明是Amelie對不起繁音,您怎麼可以跟他們一起算計他?」
我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輕笑,「他與別人之間孰是孰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女兒受他欺負,我需要人來幫我。何況這件事一出,Amelie餘下的家人也摘不出去,警察已經把他們批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