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得逞

  我總不能誑他現在叫他回去,自然是要繼續呆著,便對一旁的繁音說:「我覺得等一下你不要上去了,我簽完會告訴你。」


  他黑著臉瞥過來:「什麼意思?」


  「我昨天跟孟簡聰說好了。」我說:「他本來不願意,勉為其難才答應。」


  「普通的溝通技巧罷了。」繁音不以為然道:「本來就是他不該參與的事,還涉及大筆金額,答應得太痛快會讓你懷疑。」又瞥我:「順便佔佔你便宜。」


  我問:「那我現在怎麼辦?」


  「自己想辦法。」他摸出了香煙盒,抽出一支來,又塞了回去,又抽出一支,又塞了回去,像是在猶豫。


  「給我想個好辦法,就准你吸一支。」我說。


  「能有什麼辦法?叫他回去啰!」他不滿地抽出一支來,放到了嘴邊。


  「那會得罪他的。」


  「那就讓他留著。」他毫無誠意。


  「那你肯回去嗎?」


  他剜我一眼:「我不人身攻擊,只說客觀事實,行么?」


  「怎麼?」


  「蠢豬。」


  「你這還不叫人身攻擊?」我說:「我才不要得罪他。」


  「放心吧,好歹也是親過的。」繁音擺出一副沒耐心的嘴臉,含糊道:「就說我逼你的,楚楚可憐地對他哭一會兒就什麼都原諒你了。」


  「那你下車吧。」我說:「我找他哭去。」


  他瞅瞅我。


  「是你自己把事情搞成這樣子,把我一個人丟下了,我才不得已向他求助。」我說:「這事你別想脫開關係,不想辦法就下車走回去。」


  他依然黑著臉,但並沒有生氣,怎麼使他既不爽卻又無法生氣,我心裡還是有數的。他瞥了我好一會兒,說:「如果你不親他,我何必把你丟下?何況我就怕你不來找我,特地讓懷信去跟你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來他是徹底不要面子了,昨天提起這個時,還一副豁出全部自尊的態度,今天就淡定自若了。


  我問:「你是不是又想吵架?」


  「不想。」他立刻軟了下來,嘟囔:「又吵不贏你。」


  我有點滿意,又聽他道:「你這個人比政治家還要討厭,跟你說一件事情,你總能扯出一大堆來。」


  我問:「還說不想吵架?」


  他閉嘴了。


  我聽得出,他是有心解決的,只是大概需要個台階,所以在這裡跟我兜圈子。我說:「馬上就到了,你快想辦法。」


  他歪過了腦袋,依然含著那支煙。


  我問:「你想要什麼好處?」


  他默默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無語。


  我知道是因為昨晚他聽我說話了,這在我心裡是一個很大的進步。雖然不想繼續過了,還是希望不要搞得憎恨彼此,我希望我們可以理解彼此的想法,和平地分手。更加不希望離婚之後他自殺或者更加墮落,畢竟他是孩子們的父親。


  所以我今天對他就比較有耐心,現在倒也不反感,湊過去在他嘴巴上親了一下,問:「這樣行啦?」


  他沒動,眼珠子滑過來,拿下了嘴巴上未點燃的煙捲,輕輕地說:「沒叫你親。」


  我不由皺起眉頭。


  「我是說我要抽煙。」他重新把煙捲含到嘴裡,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含糊道:「抽煙。」


  我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干,也不知樂趣在哪。我靠了回去,說:「剛剛就答應你了,趕快想辦法,然後愛抽多少抽多少。」大概是畢竟被耍了吧,我也有點不忿,忍不住嘀咕:「反正得口腔癌、咽喉癌、肺癌、胃癌的不是我。」


  話音未落,一股嗆鼻的氣味噴了過來,我連忙捂住口鼻,喉嚨發癢,不停咳嗽。


  他斜著眼睛瞟著我,欠揍至極。


  我便把心一橫,玩命咳嗽,一邊偷瞄他表情,看著他先是欠揍,慢慢開始正襟,最後靠過來用手拍我的背,連聲道歉,且把手裡的香煙扔去了車窗外。


  我心裡一陣滿意,擦擦眼淚,不再咳嗽了。


  他立即靠了回去,先是露出一臉不爽,繼而又瞟瞟我,自己笑了,說:「這事也容易,我這就安排。」


  「你怎麼安排?」這傢伙讓我覺得不靠譜:「你別對他胡扯,最好是不要讓他知道是因為你才要他走的。」


  「我知道。」他沒理我,撥通了電話,聽稱呼,是對費懷信。


  他沒說什麼正經事,主要是在寒暄,寒暄完了才說要人。我也不知他要什麼人,待他掛了,便問:「你跟他要什麼人?」


  「還能有誰?小姑娘嘛。」繁音說。


  「哪個小姑娘?」我問:「晴嵐嗎?」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繁音說:「反正就是他要的那個。懷信這就通知他,叫他立刻去領人。就說小姑娘尋死覓活,他要是不著急,那就真做了。」


  「這麼說她早就被你們抓住了?」看他態度明顯不是剛知道。


  「那當然。」他白我一眼:「你當我傻,不給自己留後路?」


  「那你什麼時候留的後路?知道我找他以後?」我純屬好奇。


  「準備去新加坡之前。」


  「騙誰呢?」我問:「你是袁天罡啊?還帶算的?」


  他得意地揚起唇角:「我倒是沒算,但也料到你有找他這個可能性,為了避免被動,我當然要自己做好萬全準備。」


  「真看不出你居然這麼細心。」


  他笑,「所以說別想跟我斗,你鬥不過的。」


  我沒反駁是因為我相信他的話是真的,他做這種生意,是好多國家的頭號嫌疑犯,有的國家甚至阻止他入境。但他還安安穩穩地活到了今天,主要當然不是靠運氣,而是他縝密的心思。


  只是他這能耐讓我挺驚訝,我要是他,是絕想不到我自己會去找孟簡聰,從而想到眼前這局面的。


  很快,我的手機響了,是周助理,他說孟簡聰聯絡他,說有要緊事找我。


  我便聯絡孟簡聰,他果然是說:「抱歉,我今天恐怕不能幫你了。」


  「怎麼了?」我忙問:「出了什麼事?」


  他有點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說:「費先生說他抓到了晴小姐,還說她情緒很不穩定,我想先去接她。」


  「好。」我的心放了下來,但還是說:「我可真好奇晴小姐是什麼人,讓你這麼上心。」


  他輕輕笑了一聲,說:「她是什麼人不要緊,反正你也不需要我。」


  我不由一愣,問:「這是什麼話?」


  他又沉默了一下子,這次比之前更久,弄得我有點不安。而他直到最後才說:「我知道費先生不是現在才抓到他,只是一直扣著留待有機會。你也不是突然接到我的電話,而是在『等』我的電話。」


  我感覺他的語氣有些不快,哎……還是把他得罪了。只是現在繁音情緒穩定,而且他昨天那樣說,的確多少打動了我,令我心裡隱約覺得,要是他真的表現得好,那我…


  總而言之,比起孟簡聰,我心裡的確信任繁音多一點。我也知道這種信任可笑又矛盾,畢竟蒲萄的事還沒解決。


  我囁嚅半晌,只得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倒不是要怪你。」他反而笑了,「我只是厭惡這樣的人際關係,它把簡單的事變得複雜了。」


  「如果我告訴你,說他回來了,堅持要來,我心裡也覺得既然他自己回來,我就讓他來做。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嗎?」我問。


  「會,但好過被人蒙。」他說:「我之所以不喜歡做生意,就是因為太複雜了。不是生意複雜,而是人心複雜。你忘了,你之所以叫我來,就是因為他不在,他回來,你叫我走就是了。多簡單的事。」


  我只好說:「那就是我錯了,抱歉。希望你能理解,我沒有惡意,相反,我是怕你不舒服,才做了這樣錯誤的事。」


  他笑了一聲,說:「我也希望你不要覺得彆扭,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也只是提出我自己的想法,尖銳了一點,但不影響我繼續把你當朋友。」


  掛了電話,繁音見我悶悶不樂,問:「那傢伙很煩人吧?」


  「他說的也沒錯。」我把孟簡聰的話複述了一遍,說:「照他的邏輯,我這樣的確蠻過分的。」


  「別理他。」繁音輕笑著說:「這傢伙一向性格古怪,不容於人。明明知道你是好意,偏要提出來,他呀,只是仗著自己出身不錯,不需要辛苦地承擔家裡的責任,才這樣肆意傷人,不留餘地。」


  我說:「難得聽你安慰我幾句。」


  他冷笑一聲:「但他從不對我們這樣說話。」


  「你的意思是他不把我當朋友啰?」剛誇完他。


  他露出得逞的壞笑,伸出手臂摟住了我的肩膀,道:「我的意思是,離他遠點,他這個人很煩,很尖銳,你這種聽不得半句教訓的人經不起。」


  我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管怎樣,這事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幾天,繁音的葯都歸我,暫時沒有出任何紕漏。我們每天白天忙著簽字的事,晚上回去聯絡念念,通過視頻看看兩個小傢伙,念念一切正常,只是依然不敢看到繁音。她還不會說話,但很喜歡叫喚,只是經過這次以後,明顯沉默了很多,常常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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