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越活越像尊雕像
繁音「嗯」了一聲,隨後說:「她一個人生活很辛苦,懷信你離她近,有空的話,還請幫幫她,不要讓她有事。」
費懷信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繁音便說:「謝謝。」又問:「孟先生也是自己來的?沒有帶女伴么?」
「我以為費先生會帶的。」孟簡聰說:「可惜他也沒帶。」
費懷信瞟了他一眼,繁音見狀也笑,說:「難怪懷信討厭你。」
我才想起盛萌萌是小懷信的未婚妻,孟簡聰這樣也真直白。
他們這一笑,費懷信似乎就有些緊張,說:「我知道他只是說笑。」
繁音卻火上澆油:「他可說了幾年了。但你要想開些,為了自己的女人吃醋不會失了你的體面。」
費懷信淡淡回應,「他上午還對我說,發覺繁太太比盛小姐更漂亮,也更有氣質,他好後悔。」
繁音明顯一僵,看向孟簡聰。
孟簡聰聳聳肩,笑了。
繁音面容抽搐,顯然有點玩不起了,「你這傢伙真是皮癢。」
「想開些,」費懷信挑了挑眉,目光中攜著一點揶揄:「為了自己的女人吃醋,不會失了你的體面。」
繁音可能這會兒才發覺自己被他倆合夥逗了悶子,露出了一臉無奈。
而我絲毫不覺得他們的話題哪裡有趣,反而覺得有點累。
此時當然不聊工作,因此都是些寒暄和玩笑話。這時,周助理來了,叫走了繁音。我的目光不由跟了過去,見他倆站在一邊嘀咕。同時聽到孟簡聰的聲音,說:「繁太太?」
我忙朝他看過去。
他笑著問:「腿好些了嗎?」
「謝謝。」我說:「沒大礙了。」
他便說:「雖然有送禮到府上,但我還是覺得非常抱歉。」
畢竟他是那裡的老闆,對我說幾句客套話是應當的,不過我怎麼不知道他送禮的事?我說:「那天是我自己想出去的,您不必有半點自責。」
他欲言又止,費懷信便說:「我見到了幾位長輩,抱歉,先失陪一下。」
費懷信一走,孟簡聰立刻說:「如果知道對您說了那些,會給您造成這樣的困擾,我真的寧可自己沒有說過。」
「真的沒有關係。」我說:「相反,我非常感激您告訴我,如果一定要給您扣上一個錯誤,那就是您告訴我告訴得太晚了。」
他便笑了。
我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四下看看,發覺繁音和周助理都不見了。
我心裡稍微有點緊張,這時,又聽到孟簡聰的聲音:「繁太太?」
我扭頭看向他,「孟先生?」
「我聽說您會開飛機。」顯然他是沒話找話,我那種水平與不會無異,「我一直想試試,可惜已經沒機會了。」
「是家裡人不允許么?「
「這不是主要原因。」他說:「主要原因是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我不由一愣,不敢再問。
「不要緊張。」他看出我的表情,又笑了:「我很早就聽蘇先生提起您喜歡飛行的事,一直都非常羨慕。我家裡沒有這樣的女孩子,她們大都不喜歡這樣的運動。」
那我真是讓他失望了。
我也不喜歡。
我不喜歡飛行,我只是想逃離。
我說:「我也很多年沒有飛過了。以前我想做個飛行員。」但後來學校都沒有畢業。
「堅持自己的確很困難。」他也客氣地說。
之後又沉默了一會兒,我用眼睛找繁音,依然沒看到他。
我心裡有些不安,也沒有心思繼續找話題。我對他除了資料之外一無所知,而他明顯很拘謹,我也明白自己非常無趣。於是我倆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尷尬地沉默著。
半晌,許是因為太尷尬了,他忽然笑了,說:「抱歉,我很少參與這樣的場合。更不習慣穿這樣的禮服。」
大概是因為他這句話真是太合我意,我忙說:「我也是。不過您怎麼會呢?我以為您人緣一定不錯。」
「這樣說太抬舉我了。」他顯然也輕鬆多了,「我從小不務正業,因此長輩和哥哥們都不喜歡帶我出去,免得臉上無光。雖然上次那地方是我的,但那裡的一切都有專人負責,我只管收錢。只是蘇先生一向待我很好,也說,您也很少參加這樣的活動,而我們兩家將來會多多走動,就把這機會給了我。」
我說:「既然您這麼說,我也坦言一句,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跟人打過交道了,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出了問題。加之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活動,最近又壓力極大,所以……抱歉。」
他又笑了,「那你我算是撞到一起了。」
「沒錯。」我說:「但您比我好多了。」
「這就沒有必要比較了。」他臉上的神態輕鬆多了,「我建議,你我之間也不要用敬語,我們畢竟是同齡人。」
「好。」我說:「不過,我可以問問您……哦不,你今年多大么?」
「我比你小一點。」他說:「二十五歲。」
「真年輕……」
他微微一愣,「怎麼?」
既然說好要愉快聊天,那我便說:「我只是有點詫異,沒想到我爸爸當初居然會給我介紹一個年紀比我小的男人。」
他立刻就笑了,問:「比你小很糟糕嗎?」
「也不是。」我說:「我以為長輩都認為男大女小比較穩定。」
「怎麼會?」他立刻說:「男人是否成熟不在於年齡,我現在依然很不成熟,預計將來還會更加不成熟。」
「那照這樣發展,你不會越活越像個嬰兒么?」
「總好過越活越像尊雕像嘛。」
我不由一愣,說:「也對。」
我就是那個越來越像雕像的人,越來越盲目,越來越空虛,越來越僵化。
剛說到這裡,我的餘光看到了一個人。
是繁音。
他正端著酒杯,和一個穿著禮服的女人站在一起,周助理站在他身邊。
居然是蒲萄。
我幾時請過她?
我立即不悅起來,孟簡聰也看到了,說:「蒲家一直與我們有合作,不過一貫都是蒲藍蒲先生來。」
「也跟孟家有么?」
「有的。」孟簡聰說:「還有半年才到期。」
我沒說話。
孟簡聰便說:「蘇家之前與蒲藍的合作分成據說對蒲藍十分有利,蒲藍和蒲萄一直不和,所以蒲萄最近和繁先生走近也絕不稀奇。」
我不由看向他。
他笑著說:「他們開會都得在我的地盤。」
「我沒有惡意。」我說:「我恰好覺得你說中了我的心思。」
他便笑了,「不是我說中,而是你臉上寫滿了這些。你要想開些,為了自己的男人吃醋不會失了你的體面。」
我到此刻才感覺到這句話里的笑點,忍不住樂了,然而心情並沒有變得輕鬆,因為我的餘光還能看到繁音跟蒲萄兩個人正親密的交談。之前才發生了我七姐的事,我都已經坦言過了,他卻又這樣做。我知他是故意,但還是覺得受侮辱,而且繁音還帶走了我的助手,更讓我覺得好似受了整治。
這時,孟簡聰說:「我看到有新客人到了,你是今天宴會的主人,要去接待才行。」
我說:「我再等等吧。」
「等等?」他疑惑地問:「要把客人晾著嗎?」
「不瞞你說。」我說:「我記不住客人的資料,沒辦法跟他們自然交談。現在我的助理也在那邊……」
孟簡聰便笑了,「我記得啊。」
「你記得?」
「那當然了,雖然不務正業,但這些人都是我見過面的。」他說:「我陪你去就是了。」
我忍不住又瞟了繁音一眼,他端著紅酒杯,和蒲萄旁若無人地喝酒,兩個人明顯就是有一腿的樣子,眉目傳情,十分火熱。他之前已經給早來的客人介紹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人家一定會覺得奇怪,這真讓我丟臉。
這樣一想,我心裡就更憤怒,心想既然他故意給我難堪,那孟簡聰也是青年才俊,不比他差,我也不要站在原地丟臉,便說:「那好,謝謝你。」
「是我應該做的。」他一邊說,一邊幫我拿了果汁。
我說:「也幫我拿紅酒吧。」
他說:「你的腿可以喝酒嗎?」
「一點點沒有關係。」我說:「也許喝一點酒我就不會這麼拘謹了。」
我的腿當然不能喝酒,因此他顯得很猶豫,一反常態地啰嗦著勸我,「骨頭的傷不能小看,要好好保養才行,免得追悔莫及。拘謹一點沒有關係。」
「我只喝一點。」我說:「拜託你幫我拿吧。」
他只得去拿了酒,推著我去招待新客人。果然來了不少生面孔,每當要靠近時,孟簡聰都會給我做個簡單介紹,主動與他們握手稱呼,好讓我對上號。也許真的是因為有酒,也可能是因為孟簡聰不像繁音,他所談論的話題都很孩子氣,因此這些賓客也很配合,必經身份不同,我反而可以參與一些。
這些都讓我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放鬆下來,一連喝了幾杯,感覺有點出汗,便請孟簡聰推我到後面去補妝,剛關上門,門外突然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孟簡聰就要去開門,我感覺來者不善,拉住他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