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你贏不了的
我忙問:「你是聯絡周助理嗎?」
「是!他沒事,您放心,他就在隔壁。」他一邊說,一邊撥號,「我立刻派人去看他。確定安全之後,再讓他過來。」
「好。」文件全都沒了,這麼說,繼承人的相關文件也沒了嗎?我心裡反而沒有剛剛那麼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
等他安排了一會兒,很快,有人護著周助理來了。他進門后,我還沒有想到話來安慰他,他就很平靜地開口問蘇益名,「接下來打算怎麼安排?」
「我會去宣布這件事暫時取消,但不會宣布周律師的事。」蘇益名說:「就用靈雨小姐需要去看老先生做借口。」
我沒說話。
周助理便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蘇益名嘆了口氣,說:「你在這裡和靈雨小姐一起,我這就去安排,也去看看你爸爸。你要保護好她。「
周助理點了點頭,臉上呈現出落寞之色。
我想安慰他,又不知該說什麼,便對蘇益名說:「希望您快點回來。」
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蘇益名出去了,我們所處的房間也合上了所有防盜簾,確保外面的子彈不能打進來。因為不能確保百分百安全,我們都沒有吃東西喝水,也沒有讓別人進來。
面面相覷地坐了好一會兒,周助理四處看著,又擺弄了一會兒手機,才試探似的開了口,小聲說:「您別怕,文件還在。」
我忙問:「還在?」
他點了點頭,說:「半小時之前,我爸爸說他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您丈夫。他認為文件應當轉移到我的手裡,因為蘇先生不可信。我爸爸清楚最近的狀況,但他被繁先生說服了,就把原件交給了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到現在還有人信繁音?
可是……
現在發生的事情,又表明他並沒有信錯。
我連忙拿出電話,想要撥通那邊,周助理卻按住我的手,說:「靈雨小姐,不行。」
「我問問我老公。」我說:「按道理說,他根本沒辦法用電話。」
「不行。」他低聲說:「我擔心這個房間里有監控。」
好吧。
如果蘇益名不是好人,那以他現在的權力範圍,我還活著實屬僥倖。我倒是相信繁音不會從這件事上害我,但小甜甜會,他倆已經不分你我了。
而且,文件究竟有沒有丟還是個未知數,這個周助理所說的話也尚未得到證實,目前為止,這還是一個我想相信誰的問題。
才剛剛聊到這裡,門便被打開了,是蘇益名,他匆匆進來,說:「孟老先生到了。」
我忙站起身,說:「那我快去見見!」
別人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他是給繼承文件做公正的,必然是靠譜的。
「恐怕不合適。」蘇益名說:「繁先生跟他們在一起。」
「繁先生?」我問:「哪個繁先生?」
「您丈夫。」他說:「我已經調查過了,起先他不知怎麼得到了一把手槍,念念小小姐也很配合他。現在他把自己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帶進來了,包圍了禮堂,沒人敢離開,沒人能進來。他和孟老先生他們一道來的,而且兩位小小姐都在他手裡,因此我們不能硬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觀察他,確保他不要對小小姐以及孟家人下手,因此更加不能讓您去涉險。」
蘇益名不知道我給了念念一把槍,而且繁音的人也在外面,因此他只要搞定宅子里的人,就可以跟他自己的人匯合,再領回來包圍禮堂。之前蘇益名有建議過我,我只讓他們到宅子外等,因為我不可能把繁音的人攆回德國,更不可能把他們爺仨完全交給蘇益名,那太容易萬劫不復了。
槍肯定是念念給繁音的,這既讓我不安,又讓我有點……難以言表的感覺。不安的是我不知道此刻的繁音是誰,其他的,自然是他們沒事。
我忙說:「那我更要去了,我怕他犯病。」
蘇益名搖了搖頭,說:「那樣對您太危險了。」
「把兩個孩子和一位老人扔在那裡更加危險,」我說:「反正繼承文件已經丟了,可我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他倒是沒質疑,說:「那好吧,就讓周助理留在這裡。」
「他也跟我走。」我說:「我知道我要去見他,你必然會為了我的安全考慮,把現在能拿出的最強陣容都用來保護我。周律師是保護我的文件才去世的,我怎麼能把他兒子留在危險中?」
我這樣說,顯得有理由據,同時,也是為了防備如果周律師的兒子說的是真的,那他自己留在這裡,恐怕也會出事。
蘇益名便不好反駁,說:「也對,還是您考慮得周全。」
「別這麼說。」我說:「是我給您添麻煩了。」
他搖頭,溫柔地說:「您說哪裡的話?弄成這個地步,是我做得不好。我明明安排他們看好繁先生,沒想到還是被他拿到了槍。」
「槍是我給我女兒的。」我知道他對我必定有所懷疑,不如直接說了,不要顯得我懷疑他,「我給她,是因為我知道我先生的能耐,他絕不是一條繩子可以控制得住的,在家時,我們都是用鐵鏈控制他,即便這樣,他也總是逃脫,他精通各類脫身方法,又特別能打。我怕他逃出來傷害孩子,也知道您這邊已經拿不出更強的保護,如果讓他的人進來,他們又不服您的管理,就給了孩子一把槍,告訴她,如果他傷害她們……就殺了他。」
蘇益名愣住,我忙說:「我知道教孩子做這種事很不對,但我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他立刻露出憂愁,滿臉抱歉地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在事前試圖聯絡您,但您丈夫希望直接聯絡他,因此所有的事,我都是與他溝通的。他突然出事,我也措手不及。」
我說:「怪我沒有領導能力,請您不要自責了。」
接下來便往出走了,我一路上都看好周助理,又覺得蘇益名不是普通人,不敢流露出半點態度。
路上沒什麼人,蘇益名解釋說這條路是近路,因為繁音已經把大路都封死了,因為禮堂的地形他不熟,才沒有做到面面俱到。總之越走越偏僻,光線也越來越暗淡,當我覺得不對勁時已經晚了,第一反應是去護周助理,我倆一起摔倒在地上。儘管沒有聽到槍聲,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是激得我頭皮發麻,這種灼熱的痛感太熟悉了——是子彈。
雖然子彈沒有打入我的手臂,只是擦破了皮,但我依然疼得動彈不得,也在這幾秒種明白了,我的潛意識是相信周助理的,不,應該說,我的潛意識是相信繁音的。雖然我昨天跟他爭論時顯得有理由據,可他是能夠影響我決策的。
幾秒鐘后,我感覺自己有了一些力氣,撐起身子,發覺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境遇。對了,這條路之所以這麼暗,就是因為它沒有窗戶,全靠微弱的燈光。如今燈光也沒有了,但看遠處,會發現走廊那邊依然有光。
因此,我只能看到附近的人影,卻看不清是誰,便叫了一聲:「蘇先生?」
那邊「嗯」了一聲。
我感覺周助理動了動,他依然被我壓在身下。他年紀小,鐵定沒見識過這場面,我覺得他似乎嚇壞了。
又過了幾秒鐘,蘇益名的聲音傳來:「我受了傷……靈雨小姐,你還好嗎?」
「我還好。」以我的經驗,我與蘇益名的人影這麼近,從他的聲音判斷,他受傷很重,那我必然會聞到血腥味,可我沒有。
他又問:「周助理……還好嗎?」
「他死了。」我說。
他沒說話,我聽到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手邊和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感覺被動極了。而且我們出來時身邊是有人的,而我可以判斷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如此反常,我甚至裝不下去,說:「您為什麼這麼做?」
他沉默了一下,說:「因為做繼承人的情況遠比您想象的要糟糕。」
我沒說話。
「老先生的心意是好的,但他已經病了太久,沒有力氣參與管理。如今蘇家無人,權勢已經被他的養子養女瓜分,你看到了,我們連你的安全都不能保護。」他嘆息著說:「參與進來,只會輸。你贏不了的。」
我沒說話。
其實我不懂他幹嘛這麼說,如果他說他是某一派的,那我還比較容易理解。
頓了頓,他又說:「我不會傷害您,我只想毀掉文件,讓您回去,讓他們自己去撕扯。這件事,我跟老周討論過很多次,他始終不同意,可我沒有那麼積極,我看出來了,您根本鬥不過他們。」
我問:「你的意思是你是為我好?我還以為你要殺我。」
他發出一聲笑,說:「當年我走投無路,差點餓死,是周先生救我一命,送我讀書,我為什麼要殺你?只可惜等我學成歸來,周家已經被姓蘇的搞得家破人亡,終於找到你母親的下落,是警察帶我去看她的屍體。」
我傻了,「那你還殺死周律師?」
「這事說來話長。」他淡淡地說:「起初姓蘇的來找老周,說他是周家的人,邀請他回來,將來輔佐你做事。老周找到我,當時跟我說好,我們在他身邊,伺機殺了姓蘇的報仇。機會不是沒有,老周卻總不肯,說要讓你拿到遺產。可錢是遺產,債務也是,我眼睜睜地看著姓蘇的先教他大兒子,又教他小兒子,寵著那個珊珊,唯獨對你就像對外人。就是因為他這幾個孩子把公司搞得一團糟,整天內鬥,他才把這些都交給你。我有勸過他,你在繁家這麼辛苦,受盡欺負,他做父親的,應當救你離開,但他不肯,他給你的不是錢,是債,是困難,老周跟他一條心,他們都在利用你,不顧你的死活。」
他這些話如果是真的,那我心裡真的蠻感動。雖然很偏激,但到底是為我著想。
我說:「既然你這麼說,那今天的事就這麼算了吧。您也看到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接與不接的結果是完全相同的。」
他嘆了口氣,說:「僅憑我這幾句話就相信我,做出這種草率的決定,就看得出你到底有多不適合坐這個位置!」
我說:「僅憑您這一句話,我就可以確定,您說的話八成都是真的。何況我現在還沒死。」
他不說話了。
我正要再度開口,走廊黑漆漆的另一端傳來熟悉的聲音,「死到臨頭還嘴硬,她適不適合哪兒輪得到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