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你願意跟我

  蒲藍也沉默了一下,說:「所以你自己考慮吧。」


  我問:「如果換做你,你會去嗎?」


  「不會。」他回答得果決。


  「如果她是你老婆呢?」


  「不會。」


  「如果你們有孩子呢?」


  「不會。」


  「這樣會不會太無情無義了?」我完全拿不定主意。


  「我早就說過,我是個功利的人。」他說:「功利的人總是會在別人和自己之間選擇自己。」


  我也好想做了功利的人,可我有孩子了,如果讓念念她們知道,肯定會更加討厭我。


  我更拿不定主意了,說:「我本來覺得自己應該去,但現在被你這樣一說,我又覺得如果我去,那就是我瘋了。」


  他問:「你自己沒有主見么?」


  我說:「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為我的主見總是錯的。「


  他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我說:「你說得沒錯,如果這是個計,那對我來說,回去無異於送死。但如果它不是,那……」


  他說:「你想回去么?」


  「想。」


  他問:「不是知道是送死么?」


  「但還是想。」我說:「你又要看不起我了吧?」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說:「既然想,那就回去吧。我硬攔你,你恐怕要反感。」


  我點頭,心裡且還是猶豫:「你說……這件事真的是誑我得么?」


  「是。」


  「這麼確定?」


  「本來我有八成把握,但看你表情就知道是十成了。」他說:「是誑你的,你還想回去么?」


  我沒說話,萬一是呢?萬一他們家真的出事了呢?


  我無論如何都拿不定主意,這時,蒲藍又說:「這樣吧,你回去。但咱們這樣約定,如果一定的時間內你沒有聯絡我,我就讓我的律師替你起訴離婚,到時你必須出庭,他再硬也沒法跟法院斗。但這個方法需要你先簽一份委託協議,否則律師沒有資格代你起訴。」


  我搖頭:」不行,這對我女兒來說太突然了,我還沒跟她商量好。」


  「如果他不折磨你,就不需要起訴了,只是利用法院強迫他放你出來。」他說:「你知道,按規矩我無權干涉這件事,他是你老公,在道上的角度來說,他殺了你都是他的家務事。」


  我說:「這樣就更不行了,到時我身上肯定帶傷,不用說法官就會看到。我女兒那麼大了,肯定要出庭,她根本不知道她爸爸這樣。到時他可能會永久失去撫養權,嚴重的話,甚至要關進精神病院。而且你也知道,警察一直都盯著你們,正愁沒有機會。」


  他嘆了口氣,說:「但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沒事,這不是你的錯。」


  「我到時會聯絡蘇先生幫忙,也會找李太太,」他說:「只是這些人都不一定會儘力,畢竟師出無名。唯有起訴是最有效的。」


  「我知道。」我說:「但起訴真的不能。」


  他便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我問:「你哪天能安排我回去?」


  「回去十有八九要挨打,還是等你的腿再好一點吧。」他說:「這期間,我再到處想想辦法,驗證一下這件事……也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什麼部署的可能。」


  我說:「好。但別太晚。」


  他點了點頭,神態頗為無奈。


  蒲藍走後,病房裡再度只剩我一個人。


  我心裡又是擔憂,又是害怕。既怕繁家真的出事,又怕自己真的慘了。蒲藍提議的起訴算是個萬全之策,可我卻不能用,繁音是個瘋子,我卻不是,我不能清醒著讓念念和茵茵父母相殘,家破人亡。


  蒲藍這次走了就又像是把我忘了,一連半個月都沒有消息,我感覺自己的腿雖然還沒好,但已經不疼了,卻怎麼都聯絡不到他。保鏢們也像是得了交代,死活都不肯給我用手機,只說聯絡他了,他讓我安心休息。


  我跟他唯一的聯繫就是每天吃的仍是他做的飯,換著花樣,十分精緻,因此為了見他,我只得絕食了一整天,晚上時,他總算來了,提著新的食盒,問:「怎麼不吃飯?菜不合口味?」


  「不是。」他看起來和十幾天前無異,我說:「是想問你上次的事,可你關我。」


  他立刻露出一臉苦惱,說:「正想聯絡你。」


  「騙人。」


  他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把食盒打開,說:「那就先吃點東西再說好不好?」


  「不好。」我說:「你是不是想拖著?」


  「當然想拖著。」他神態落寞:「不想讓你去送死。」


  我不由默了默,說:「他畢竟是我女兒的父親。」


  「我不覺得父親是一塊免罪金牌。」他說:「孩子長大之後自然會明白你。」


  我無言。


  當然了,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挺賤的,這事的確如蒲藍所說,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我還是想回去。甚至我心底隱隱覺得,要是回去了,被騙了,被繁音收拾了,我也就歇心了,對繁音絕望了,肯定也能狠下心來帶著孩子走了。要是直接被他弄死了,那更乾淨,也算是另一種逃生。


  他似乎有些按耐不住,說:「放你可以,但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否則我絕不會如你的願。」


  「什麼事?」


  「如果這次他是誑你的,他找你回去是為了虐待你,那我把你救出來后,你就再也別想著回去。」他認真地說:「這次我不攔你,是因為你心還沒死,也並不信任我,但我保證沒有下次。我提前告訴你,希望你到時別覺得我手段太狠。」


  我被他的語氣嚇到了:「你會幹什麼?」


  「讓你再也回不去。」


  我問:「那如果我想跟別人在一起呢?」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重新陷入沉默。


  他今天似乎沒有遊說我的意思,沉默地把湯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湯匙,想了想,說:「我覺得你清楚,其實我並不喜……」


  「我知道。」他打斷了我:「抱歉,我失禮了,但我真的不想聽這個。」


  我沒說話。


  「你愛的人就是那樣一個人渣,我很慶幸自己是不被你愛的那個。」他幽幽地說:「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但你很可能沒有被人疼愛過,以至於以為愛情就應該是那種糟糕的樣子。我完全想不通你為什麼還愛他,更想不通你幹嘛還要回去,可能你偉大慣了,已經忘了你應該優先考慮自己。其實這樣的付出只會寵壞別人,讓他們更願意索取你,更願意嫌你給的不夠。」


  我沒說話。


  他也不吭聲了,神態略微有些尷尬。


  我問:「還有呢?」


  「沒什麼了,抱歉,我剛剛有點激動。」他說:「吃吧,你一天都沒吃飯了。」


  我拿起湯匙,湯的溫度剛剛好,味道鮮美極了。


  我一整天沒吃飯了,其實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去,搞不好這頓就是斷頭飯,便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這期間我跟他都沒有說話,直到我吃光了所有的東西,蒲藍才露出了滿意地微笑:「你是不是也挺怕?」


  「那當然了。」我說:「但我這次還是會回去。」


  他臉上露出了失望。


  「但我願意答應你的要求。」我說:「可是我也有個條件。」


  「說。」


  「你不能打我。」我說:「我可能並沒有你心裡認為的那麼好,也很笨,所以我可以接受批評,但你不能打我。」


  他一愣,問:「你怎麼這樣說?我看起來像個瘋子?」


  「我是怕你只是嘴上說說,因為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其實不是個有魅力的女人。」我說:「我不需要你娶我,金錢方面我自己也可以自給自足。我肯定不會要我養父的錢,也不會幫你牽線,孩子我也會給他家,小女兒……要跟我養父商量。我也不需要你照顧我,不需要你疼愛我,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愛上你,但至少現在沒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別打我。」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問:「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跟我?」


  「如果到時候你肯,也救得了我,我就願意。」我說:「肯定要跟他離婚,但肯定是我們都很平靜,孩子也能接受的時候……關於這一點,我現在還沒有想好。」


  他沒說話。


  我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問:「行嗎?我想讓你認真地答應我。」


  「好。」他神態認真地點了頭,亦看著我的眼睛:「你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打你。」


  「謝謝。」我問:「我明天就回去?」


  「是。」他說:「但如果你還想晚幾天那就不急。」


  我問:「你最近打聽出了什麼結果?」


  「他什麼都不出面,他爸爸也是,有傳言說他爸爸已經死了,他也生死不明。」他說:「我不信是真的,但我沒有證據。」


  「嗯。」我說:「謝謝你幫我打聽。」


  他目光黯了黯,說:「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你至少要聯絡我一下,但要不要讓我幫忙就隨你吧。可如果是誑你的,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走。」


  「那是當然了。」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會覺得你我已經不乾不淨,那他肯定要想辦法阻止你,比如……說些我的壞話,或者其他的……」他叮嚀道:「但我希望你明白,能救你的人不多,而且救你的機會也很難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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