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滾

  雖然他的話在道理上沒錯,但我還是覺得不合適,而且我還想到了特別重要的一點:我爸爸認為蘇悛可信,繁爸爸認為他不可信。相比之下,我爸爸雖然是養父,但好歹也是養我長大的人。繁爸爸對我態度是不錯,但經過這麼些事,我也是明白,他是不把我當自家人的。


  所以,繁爸爸為什麼沒可能撒謊?也許這中間還有我不清楚的事呢。


  殺了蘇悛必然會得罪我養父,想到這個,我便有些後悔剛剛的衝動,便說:「不行,這種事還是不要做,我還是再給李虞說一聲……」


  餘光發現繁音沉下了臉。


  我不想他生氣,說:「蘇悛從小就在我爸爸身邊,我爸爸對他是有感情的。而且如果是你,你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自相殘殺么?這件事如果被我爸爸知道了,倒霉的一定是我,我還是給李虞打電話吧。」


  繁音先是沒說話,許久點了點頭,站起了身,甩下一句「你就等著被他害死吧」,便出了門。


  我沒理他,撥通了李虞的電話,說我要反悔。


  李虞卻說:「這可不行,我剛剛把任務安排下去。」


  「你拜託我的事我還會繼續做,但這件事剛剛是我考慮得不周到。」我說:「拜託了。」


  李虞果然是在意這個,說:「那你提個數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需要成本。」我不知道這種事需要什麼價格。


  「唔,那就給你兩百萬吧。」


  掛了電話,我出去找繁音,他正站在門口。阿昌已經回來了,向他彙報說:「監控上他的確沒接過電話,沒有人說謊。」


  繁音便點了點頭,明明看到我了,卻還是一聲不吭地朝電梯走去。


  阿昌跟上了,我走不快,過去時電梯門已經合上了一半。


  我連忙去按,倒是給按開了,正要進去,繁音突然抬起頭,極兇惡地瞪了我一眼。我不由僵在了原地,眼看著他按了關門鍵。


  我想他是為我好,現在可能也是氣我不爭氣。卻不知為何忽然覺得特別心涼,大概是因為我懷著孕,神經敏感,或是因為他最近對我不錯,讓我無法再習慣他的脾氣。


  總之我現在覺得特別疲倦,及其無助。我杵在原地,望著那扇閉緊的不鏽鋼大門,心裡覺得特別委屈,也特別想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兒站了多久,總之電梯門突然「叮」的一聲開了。我沒抬頭就能看到繁音的身影,但看不到他的臉,因此無從得知他的神情,還聽到他說:「進來。」


  我進去了,聽到門重新關上的聲音。


  一路無言。


  阿昌在門口等著,向他彙報說司機在門口等著,他也不說話。


  我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門,上了車。


  繼續無言。


  接下來就回了家,繁音和阿昌去喝茶了,我沒有去,就回房間去洗臉。妊娠反應大約是開始了,我有點餓,喉頭卻在犯噁心,卻也困得睜不開眼。我知道接下來的好一段時間都會這樣,這麼一想就更難過了。


  之後我找了吃的,吃過就睡了,卻睡得不踏實。朦朧中覺得有人在叫我,睜眼前還以為是繁音,沒想到只是那條蠢狗。它也不知是怎麼進來的,反正在我臉上狂舔了一番。


  我便爬下床去洗臉我,走到浴室門口時忽然覺得不對勁,忍不住站住了腳步。


  身後便傳來聲音:「下樓吃飯。」


  我便洗了臉下樓,餐廳的鐘顯示現在已經下午三點,阿昌正跟林叔站在一起,餐桌上擺著六個熱菜兩個冷盤和一盆湯,看上去不像是廚師的手筆。


  我跟在繁音身後坐下,繁音又看向阿昌:「坐吧。


  阿昌可能是第一次跟繁音同桌吃飯,顯得有些拘謹,坐了下來,說:「謝謝繁先生親自炒菜。」


  繁音沒說話,眼睛似乎瞟了我一下。


  我假裝沒看到,低頭開始吃。繁音做飯的技術雖然比不上蒲藍,但也特別好吃。菜什麼類型都有,我還蠻有食慾的。繁音其實不太喜歡在餐桌上聊天,和阿昌誰都沒說話。


  我很快就把自己吃飽了,放下筷子時發覺繁音正在看著我,便說:「很好吃,謝謝。」


  他瞟了瞟我,沒說話。


  「我吃飽了。」我站起身說:「我上樓去了。」


  「坐下。」繁音的語氣還算平和。


  我只好坐下。


  繁音看向阿昌,阿昌肯定還沒吃飽,但因為我停下了,他也停下了。


  「多吃點。」繁音說:「如果不合口,就讓廚房再給你做幾個。」


  「合口的。」阿昌連忙拿起筷子,說:「您的烹飪技術真的太好了。」


  「好她還板著臉。」他一邊說,一邊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


  我沒說話,阿昌也就笑著應了一下,也沒多說。


  吃過飯我就去睡覺了,並且鎖好了卧室門,免得破狗再進來騷擾。


  繁音可能去玩狗了,我沒注意他。


  這一覺睡得挺好,我直到忍無可忍必須要去洗手間才醒。走到一半時聽到有人問我:「幹嘛去?」


  「洗手間……」


  我在洗手間清醒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剛那是繁音,回來時發現他正躺在外間沙發上看電視,破狗卧在沙發底下,見到我似乎要撲來,繁音死死地拉住了它的項圈。


  我正想假裝沒發現他往回走,他就開了口:「再睡變豬了。」


  我站住腳步,沒有說話。


  「過來。」他笑著瞧了我一眼,說:「讓哥哥看看你有沒有變河豚。」


  「你才變河豚。」可能是因河豚的樣子有點搞笑,我感覺不那麼生氣了,朝他走過來,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破狗一下就躥了過來,把前爪搭在我腿上,但太重了,我給他挪了下去。


  繁音撐起了上半身,手伸了過來,在我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問:「真的變河豚了,快冷靜點,免得一會兒炸了。」


  「你才會炸!」我問:「你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呀?飯我也做了,腳我還沒洗但你睡著了。」他躺了下去,握住了我的手,表情有氣無力的:「除了干、你,我已經想不出還要怎麼做才能哄你了。」


  「我主要是氣你把我扔在那兒自己跑了,還瞪我不准我進電梯。」


  「那可是你的地盤。」


  「不是這個意思。」我說:「你每次都這樣,生氣就朝我發火,從來都不想我被你那麼對待是什麼感受,會不會傷心。」


  他的神色認真起來,卻很久才開口:「那你希望我怎樣?」


  「意見不統一沒關係,你至少別沖我發火。」


  繁音立即怒了:「這件事聽我的就活不聽就是作死!你有什麼資格跟我不統一?不想活了?」


  我沒說話。


  繁音又沉默了一會兒,坐了起來,語氣依舊怒氣沖沖:「該說的我白天都說過了,既然你到現在還沒法跟我統一意見。那我也不浪費時間,將來死的時候自己買棺材。」


  「如果他死了,我爸爸一定會恨我的。」我不想再在我養父面前體驗和在繁音面前同樣的感覺。因為他們都不是會無條件原諒我,體諒我的那種人。我想好了,這件事我不能依著繁音:「我覺得我可以把蘇悛的事告訴我爸爸,他會有……」


  「停。」繁音冷冷地打斷我:「滾。」


  我抬起頭問:「我剛剛說的話你完全沒聽到是不是?」


  他靠到了沙發背上,一臉的不耐煩:「滾,別在我耳邊啰嗦。」


  我沒動,望著他,用行動表達我不想滾的決定,但不敢再啰嗦什麼了。


  接下來的好久他都沒有說話,我有些按耐不住了,便說:「我覺得我爸爸不會那麼黑白不分,我把事情告訴他,他心裡會有一些想法。」而且我爸爸安排殺了繁音的私生子,那他很可能會相信我的話:「如果他百分百地站在蘇悛那邊,那他說要讓我坐我大哥的位置也肯定是假的,所以……」


  我話還沒說完,房間里突然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我猝不及防,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才看清是繁音踹翻了茶几。


  「滾。」他陰沉著臉,看著我的目光就像要殺我。


  我不由僵住了,而且有些嚇傻了,反而絲毫都沒辦法動彈。


  我以為他是犯病了,卻聽到他問:「你是不是跟他有過什麼事?」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皺起眉頭,語氣是濃濃的質問:「刀都捅到你身上了,你還不收拾他?」


  「我剛剛不是解釋了嗎?」我真佩服他的神邏輯:「我怕我爸爸知道!」


  「你爸沒幾年好活了!」他瞪起眼睛怒吼:「滾!白痴!」


  好,我滾。


  我站起身,破狗也跟著爬了起來,它被剛剛那一下嚇得腿抖。


  我回了卧室,狗也跟我進來,害怕得圍在我身邊,一邊低聲嗚咽。


  我找出箱子和自己的衣服,想拿卡時才想起繁音把我的錢都給騙走了,我口袋裡都沒錢。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賣珠寶。裝好箱子時,破狗忽然搖著尾巴跑了,我轉身看過去,繁音正靠在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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