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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若你在我身邊不快樂,我願意放開你

  {人世間的愛有很多種,卻沒有哪一種,比彼此相愛卻不能相守,更痛,更苦。}

  謝長明被羈押的第四天,原告公司撤訴,他被釋放。謝飛飛接到金律師電話時,呆怔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掐了掐自己的臉,悶哼聲中她連問了三遍:「真的嗎?」


  金律師笑聲朗朗:「真的,飛飛,這種事我還跟你開玩笑不成。」


  「怎麼回事?」謝飛飛問。


  她知道這兩天金律師一直在接觸原告,希望能庭外解決,可對方態度很堅決。


  金律師說:「我也不知道,今早突然接到他們電話,說願意庭外和解。飛飛,你趕緊過來接伯父吧。」


  謝飛飛掛掉電話,衝進卧室,大聲喊:「媽媽,媽媽,沒事了,爸爸沒事了!」她一邊喊一邊笑一邊掉眼淚。


  羅素蓉猛地翻身坐起,死寂般的眼眸中光芒大盛,「真的?」


  謝飛飛狂點頭,「真的真的!我馬上就去接爸爸回家。」


  羅素蓉閉了閉眼,淚水滾燙而落。


  謝飛飛下樓時給南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南風掛掉電話,撥通了傅希境的電話。


  她輕輕說:「謝謝你。」


  傅希境輕笑一聲,說:「今晚你不會再失眠了吧。」


  原來他都知道。


  南風說:「我在上班,先掛了。」


  他喊道:「南風。」


  「嗯。」


  電話里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小心翼翼的口吻:「下午我們去醫院看你媽媽,好不好?」


  電話里又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她終於開口:「等以後吧。」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可心依舊一沉,他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說:「那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


  南風掛掉電話,轉頭望向窗外,怔怔地發獃。此刻,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五味雜陳。她就要結婚了,嫁的是自己心裡的那個人,這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可是,為什麼會這樣悲傷呢?

  晚餐傅希境訂在江邊的法式餐廳,情調十足,輕靈的音樂飄在空曠的大廳里,落地窗外是冬日灰濛濛的江面,兩岸燈火通明,有船隻緩緩從水面駛過。


  「你嘗嘗這裡的牛排,比我做的可好吃多了。」傅希境將牛排切成小塊小塊,放到南風的盤子里。


  南風咬了一口,果然十分香滑可口。


  這家餐廳的湯與點心也都非常地道,南風卻吃的不多,她還是更喜歡中餐。


  忽然,餐廳里的燈光全熄滅,因為桌子上點了高台蠟燭,也就並未引起客人的大聲喧嘩,南風訝異抬頭去望,手指忽然被傅希境拉過去,低頭,一枚樣式復古非常別緻的鑲珍珠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


  傅希境凝視著她的無名指,聲音輕柔:「這是我媽媽的結婚戒指,外婆留給她的,家族一代代傳下來,很古老了。」


  南風一時怔怔的,不知說什麼好,心裡酸酸的,又軟軟的,想要落淚。


  她也曾想過這一生最莊重的求婚儀式應該是怎樣的,卻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安靜又哀傷。


  是的,哀傷。


  她想,他是了解她的,她感激他沒有給她一場盛大的求婚禮,雖然沒有一個女人不夢想自己的求婚儀式越浪漫越盛大越好,可她,不敢要。


  傅希境將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柔地深吻:「南風,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他的聲音低低的,在曼妙的音樂聲里,在跳躍的燭光里,近乎囈語,又像是身臨一場夢境,生怕驚擾了這場好夢。


  南風的眼淚終究沒忍住,落下來。


  晚上,南風正準備休息,謝飛飛忽然回來了,還抱著兩瓶紅酒,一進門就嚷嚷:「南風,南風,陪我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她又恢復了那個活力十足的謝飛飛。


  南風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裡由衷高興。


  謝飛飛雖開心,但還是沒忘記南風的胃不好,給她的紅酒里兌足了雪碧。


  「來,乾杯!」謝飛飛舉杯,「為重生!」


  南風同她碰杯,感慨點頭:「嗯,為重生!」


  「咦?」謝飛飛發現新大陸般驚喜道:「你這枚戒指好漂亮啊,我怎麼從來沒見你戴過呀,新買的?款式好別緻,很復古,在哪兒淘的?」


  南風一口喝盡杯中酒,將酒杯放在茶几上,然後抬眸望著謝飛飛,笑著說:「飛飛,我要結婚了。」


  噗嗤——


  謝飛飛一口酒全數噴出來,然後猛烈咳嗽起來。


  南風趕忙起身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等等等等等等!」謝飛飛揚手,將南風推回沙發上,「剛剛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南風依舊笑著:「我說,我要結婚了。」


  謝飛飛跳起來:「這這這……」她實在太驚訝了,「跟誰?」


  「傅希境。」


  「天吶,我到底錯過了什麼!」謝飛飛尖叫。


  南風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大晚上的,別瞎嚷嚷,吵到鄰居。」


  「現在這是重點嗎,季南風!」謝飛飛聲音不低反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忽然就說要結婚?」她拉過南風的手指,「連結婚戒指都戴上了?!」


  南風說:「沒什麼呀,就結婚啊。」


  「哄鬼呢你!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哦!」謝飛飛狠狠瞪著她:「你自己招呢,還是我去問傅希境。」


  南風拿過酒瓶,將兩人的空杯子都滿上:「哎哎哎,不是說要不醉不歸的嘛,來,喝酒喝酒。」


  「別試圖轉移話題!」謝飛飛揮手,正碰上南風將她的酒杯遞過來,兩人碰撞,酒杯被掃了出去,「砰」地 一聲,跌碎在地,紅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兩人都愣住了。


  「哎,你看你!」南風起身去拿掃帚。


  謝飛飛望著她的身影,忽然間,有什麼東西從腦海里一晃而過,然後那點模糊的東西越來越清晰。


  她渾身一凜。


  南風拿著掃把走過來。


  謝飛飛望著她,看著她先將碎片掃到簸箕里,然後又去拿來了拖把,將紅酒拖乾淨,她彎腰,拖地,起身,轉身去洗拖把。


  謝飛飛的眼睛變得模糊。


  南風忙完回來,見謝飛飛霎也不霎地望著自己,便問:「怎麼啦?」


  謝飛飛不語,依舊望著她。


  「喂!」


  「南風。」謝飛飛終於開口。


  「幹嘛?」


  「我爸爸的事能這麼順利解決,是傅希境幫的忙,對吧。」她用的陳述句而非疑問。


  南風一愣,良久,然後點了點頭。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告訴她,可是,這件事只怕是瞞不住的。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南風的臉頰上。謝飛飛跳起來,怒吼:「季南風,誰允許你這麼做的!誰讓你這麼犧牲自己的!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南風只覺耳畔嗡嗡作響,半晌都沒反應過來。臉頰火辣辣的疼,謝飛飛這一巴掌可真夠結結實實的,打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南風捂著臉,傻傻地看著謝飛飛。


  謝飛飛瞪著她,眼神里是濃濃的心痛。


  兩個人就那樣對望著。


  良久。


  南風放下手,笑了笑,說:「飛飛啊,我把你當什麼?我把你當做我最好的姐妹啊!」


  謝飛飛扭過頭,眼淚如決堤的河水,噴涌而出,越來越多,止也止不住,到最後,她蹲下身,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扇自己耳光,狠狠的,毫不手軟。


  「飛飛!飛飛!你幹嘛呢!」南風試圖抓住她的手,卻被她擋開,她左右開弓,一連扇了自己十幾個耳光,直至南風把她撲倒在地,才終於罷手。


  兩個人倒在地毯上,謝飛飛哭聲不止,南風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哭著哭著,兩個人抱頭痛哭,彷彿要將心裡所有的委屈與不如意,都化作眼淚哭出來。


  到最後,兩個人的眼睛都哭腫了,通紅一片。


  謝飛飛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說:「南風,我不要你為了我這樣委屈自己,我們讓一切回到原點。」她頓了頓,說:「我寧肯我爸爸自己負一切責任……」


  南風瞪她:「說什麼呢你!你想讓你媽媽再住一次院嗎!」


  謝飛飛無言,頹喪地坐回沙發上,「可是,南風,你這樣做,你知道我心裡多難過嗎?你是在逼自己啊!」


  南風說:「沒有,飛飛,真沒有。」


  謝飛飛猛地站起來:「是不是傅希境逼你的?」


  南風搖頭:「不是,是我自己願意的,真的。」


  謝飛飛不信,狐疑地看著她。


  南風笑了笑:「飛飛,你該為我高興啊,我要結婚了,嫁的那個人,是自己愛的人。」


  她分明笑著的,可神色那樣哀傷,謝飛飛心裡難過得要命:「南風……」


  「噓!」她截住她的話,「如果是祝福的話,我聽,如果不是,請不要再說了。」


  謝飛飛坐下來,伸手撫上她被她打紅了的臉頰:「對不起,還疼嗎?」


  南風呲牙咧嘴地叫道:「當然疼!現在還很疼很疼很疼!」


  謝飛飛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來,你抽我,使勁兒抽!我保證一句疼都不喊!」


  「真的哦!這可是你說的哦!」南風揚起手,鼓足了勁兒,最後卻輕輕地落在了謝飛飛的臉上。


  謝飛飛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說:「南風,我愛你。」


  大恩不言謝,我愛你,姐妹。


  「肉麻!」南風推開她,嚷道:「到底還喝不喝酒啊!」


  「喝!不醉不歸!」


  很多話不必再說,彼此都懂。


  飛飛,你可以為我做那麼多,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不覺得委屈,因為啊,你是我生命里頂重要頂重要的人,你不僅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親人。


  而為愛的人付出,我不覺得委屈。


  我想你懂。


  正如同我懂得那些你對我的好與付出,所以我從未拒絕過。


  這就是閨蜜,這就是姐妹。


  夜一點點深了,酒瓶里的酒也越來越少,南風臉色酡紅,謝飛飛醉眼朦朧,客廳里只開了一盞檯燈,昏黃的光線籠罩在沙發上,她們頭挨著頭,輕言細語。


  「南風,我爸給我新買的公寓,我打算賣掉。我爸與公司庭外和解,需要賠償公司一大筆錢,我爸手裡還另有一處房產,都要賣掉。所以,我要搬回家去住了,你也跟我一起回家住吧。」


  南風坐起來:「那夠了嗎?如果不夠,你給我媽媽準備的那筆醫療費……」


  謝飛飛說:「不用動你那筆錢了。之前老金告訴我賠償金額時,我還覺得奇怪,雖然是很大一筆,但就事來說,也太少了點。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一定是傅希境的功勞。」


  南風沉默,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不想欠他,卻終究,還是欠他良多。


  第二天,謝飛飛去恆盛找傅希境,要請他吃飯,以表謝意。傅希境欣然答應,又說:「還有個人,你得請,你爸爸這件事,他幫了不少忙。」


  謝飛飛問:「是誰?」


  「你認識的,顧恆止。」


  謝飛飛訝異揚眉,是他?如果不是傅希境忽然提起,她都快要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了,他像是一陣颱風,來去匆匆。對她熱烈過一陣子,她的冷淡與不甚其煩大概令他覺得無趣,漸漸便也沒再騷擾她。


  謝飛飛點頭:「沒問題,得好好感謝他。我訂餐廳,叫上南風一起。」


  末了,謝飛飛再次說:「傅總,真心謝謝你的幫助,以後有任何事,但凡有我可以儘力的,儘管開口,絕不推脫!」她語氣十分鄭重,只差沒抱拳了。


  傅希境忍不住笑了:「南風說你有一股江湖俠氣,真沒說錯。」


  謝飛飛訝異:「啊,她跟你提起我?」


  傅希境點點頭:「她說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謝飛飛笑道:「彼此彼此。」


  謝飛飛離開時,傅希境忽然叫住她,說:「飛飛,你不用覺得欠我,對此有負擔。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你,雖然南風沒有跟我說,但我知道,這些年,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都是你在她身邊。你為她做過的,遠比我幫你的,多多了。」


  謝飛飛低聲說:「南風真幸福。」


  晚餐時,顧恆止一落座,便側頭凝視著謝飛飛,說:「小飛飛,好久不見,你變得更美了。怎麼辦,我發現我的心又再次為你跳動了。」


  謝飛飛翻了個白眼:「你的心不跳動才要想想怎麼辦吧。」


  南風「撲哧」笑出聲來。


  傅希境也勾了勾嘴角。


  顧恆止收起調笑的表情,抓起水杯灌下一大口,對著南風憤憤道:「小不點!你這朋友天生就是來克我的吧?」


  南風幸災樂禍:「你活該!還有,」南風嚴肅抗議:「請不要再叫我小不點!」小不點小不點,他以為叫他家愛寵嗎!

  顧恆止說:「為什麼啊?我覺得非常親切呀!小不點小不點小不點!」


  南風抓狂,「你住嘴!」


  「我偏不,小不點小不點小不點……」顧恆止來勁兒了。


  南風回敬他:「你這個死花花公子!幼稚男!」


  謝飛飛受不了地從菜單中抬起頭來,望向傅希境,說:「他們今年十歲嗎?」


  傅希境一本正經地搖頭:「不,八歲。」


  謝飛飛搖了搖頭,視線再次回到菜單。


  傅希境嘴角噙著笑,慢悠悠地喝水,目光卻始終望著南風,看她與顧恆止鬥嘴斗得不亦樂乎。


  她在接受他的朋友,真好,這樣的感覺,真好。


  飯畢,又上了水果沙拉、點心與茶水。


  臨近聖誕了,餐廳里節日氣氛很濃,穿著紅火聖誕裝的服務生拿著兩個禮盒走過來,笑吟吟地說:「先生、小姐,恭喜你們的餐位號獲得了本店今晚抽取的幸運顧客獎,這是禮物。」說著將一份放到南風與傅希境面前,另一份放到謝飛飛與顧恆止面前,還特意解釋道:「這是本店特別定製的情侶公仔。」


  原來這家餐廳已經開始預熱聖誕新年活動,每晚都會以餐位號碼來抽取幸運顧客,派送禮物。


  「哇,這麼好運!」謝飛飛開心地拆開禮品盒,是一對十分精緻的彩陶情侶公仔。


  顧恆止湊過來看了眼,笑嘻嘻地在她耳邊說:「小飛飛,你看,人家都說我們是情侶了,不名副其實一下,實在對不起這對可愛的小公仔,是吧?要不,聖誕夜咱倆一起過?」


  謝飛飛迅速將公仔抱在懷裡,然後一個眼刀甩過去:「沒、空!」


  顧恆止哀嚎一聲,一臉受傷表情:「謝飛飛,我主動約你誒,多少姑娘排著隊等我赴約啊,你竟然拒絕得這麼乾脆!」


  謝飛飛說:「噢,多好,你可以一小時約一個。」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你身體能行嗎?」


  「……」


  顧恆止徹底內傷了。


  南風想忍,沒忍住,很沒形象地笑倒在桌子上。


  傅希境朝謝飛飛投去崇拜的目光。


  「說真的,聖誕節你們有沒有活動?」傅希境問顧恆止與謝飛飛。


  顧恆止哼一聲:「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這種日子本少的檔期向來都很緊的。」


  謝飛飛說:「往年我都是陪媽媽去教堂,今年大概一樣吧。」


  傅希境說:「就算有活動,也請空出時間。」


  顧恆止狐疑地望著他:「你要幹嘛?」又瞟了眼南風,「別告訴我你們要在那一天舉行婚禮哦~」


  傅希境點頭:「你猜對了。」


  「真的???」顧恆止叫道。「我靠,你們的進度也太快了點吧,我只以為你們重新走到一塊了呢,竟然悄無聲息地要結婚了!」


  謝飛飛也是一臉驚詫,望向南風,南風微點了下頭。


  謝飛飛說:「怎麼這麼突然?這都沒幾天了,來得及準備婚禮嗎?」


  南風說:「我們不打算舉行婚禮,就找個教堂,公證結婚。只邀請你們兩個。」她指了指顧恆止。


  謝飛飛皺眉,剛想說什麼,轉念一想,沉默了。她知道,南風並沒有真正放下心結。她跟傅希境之間,隔著她爸爸的死,她媽媽至今還躺在醫院裡,情況愈加不好。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她就算再愛傅希境,她都不可能與他談及婚姻。


  謝飛飛低了低頭,極力忍住,才沒有落下淚來。


  回去的路上,謝飛飛沉默開車,以往她們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南風知道她心裡難過,直到回到家謝飛飛都沒有說一句話,說了句晚安,便進房間了。可她卻在南風睡下后,忽然又跑到她的房間里來,鑽進她的被窩。


  「今晚我要跟你睡。」謝飛飛抱著南風的手臂,聲音又調侃又傷感:「以後睡你的機會不多嘍!」


  南風嗔道:「說什麼呢!」


  「唉,本來以為你會跟我一起回家住的,我還在想啊,以後我們就可以過上飯來張嘴的豬一般的生活了呢,想吃什麼就找我媽開菜單!一周七天,換著花樣不重樣地吃!」


  南風笑著彈她的額頭:「你想累死你媽啊!」


  謝飛飛哼道:「哪有!我這是充實她的生活!」她頓了頓,低聲說:「不過現在不用了,她有我爸陪著呢。我爸暫時也不會上班,你知道的,出了這種事,他在業界壓根沒有辦法再找工作。」


  南風安慰說:「你爸累了半輩子了,就當做放長假吧,正好陪陪你媽媽。」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爸情緒有點低落。春節的時候我想帶他們去海南過年。」


  「真好。」南風感嘆。


  一家人能在一起,就算沒有很多錢,都是富足的。


  「對了,你們不辦婚禮,蜜月要度的吧?打算去哪裡?」謝飛飛問。


  南風輕輕說:「不打算。」


  「南風,你這樣,太委屈自己了。對傅希境,也不公平。」


  南風沉默了會,說:「我知道。可是,我媽媽現在這個情況,我怎麼能走開。」


  謝飛飛輕輕嘆了口氣,所有的心疼與內疚,都化在了這聲嘆息里。


  隔天,南風同傅希境回了趟蓮城,見他的父親。


  這些年,傅希境同父親的關係愈加冷淡,有些隔閡,任憑時間再強大,也是無法淡化的。雖然同在傅氏,但因為父子倆打理的天下不一樣,就連工作上的交際也不多,除了傅啟林的生日與春節,兩人幾乎很少見面。


  所以當傅啟林聽到兒子說要結婚的消息時,並沒有像鄭老爺子那樣驚訝,只說了句,也該成家了。然後說,帶她來,一起吃個飯。


  晚餐設在傅氏旗下的一個酒店,就傅啟林一個人,黎曈曈的母親沒出席。


  南風從來沒吃過這麼冷淡又難受的一頓飯,也從沒見過像傅家父子這樣淡漠甚至陌生的一種關係,他們短短几句的交談,除了工作上的一些事,便沒有其他。


  傅啟林對她更是冷淡,打過招呼后,再也沒有問過她別的話。


  席間大部分時間是沉默,偌大的包廂里,只有碗筷碰觸與咀嚼的聲音。


  南風坐立難安,渾身難受。


  傅希境卻神色如常,十分自在的模樣,時不時給她夾菜,給她添水,拿紙巾。


  傅啟林也是同樣,沉默著,用餐。


  南風簡直要佩服這對父子了。


  終於,傅啟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他將餐桌上一個文件袋推到南風面前,言簡意賅:「結婚禮物。」


  他起身,取過大衣:「我還有事,先走了。」


  南風站起來,鬆了口氣。


  包廂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傅伯伯,我聽說你也在這邊,所以過來看看……」他掃視了眼房間內的人,笑道,「噢,原來是家宴啊!」


  南風身體一僵。


  傅希境轉頭望過去,神色微變,但很快恢復如常。


  「哦,睿安啊,我正準備走了。」傅啟林邊說邊穿上大衣。


  白睿安遺憾地說:「我還想過來跟傅伯伯喝兩杯呢,那隻能下次了。」


  傅啟林擺擺手,離開了。


  白睿安望向南風,揚了揚嘴角:「小風,好久不見。」


  南風見到那笑容,心裡泛起一陣陣惡寒,緊握雙拳。


  傅希境幫她披上外套,攬過她的肩,對白睿安說:「白總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失陪。」


  他攬著南風離開包廂。


  走到大廳門口,南風說:「我去下洗手間。」


  傅希境說:「我陪你去。」


  南風搖頭:「不用了,你在大廳等我吧。」


  傅希境望著她逃也似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洗手間里。


  南風坐在馬桶上,發獃。


  良久。


  手機在包里響起來,她以為是傅希境,掏出來沒看來電顯示便接起,那端的聲音卻令她不寒而慄。


  「小風,作為老朋友,我真得跟你說聲恭喜呀,恭喜你即將成為傅太太,傅氏家大業大,以後你媽媽的醫藥費就不用愁嘍!」


  南風牙齒深深咬緊嘴唇。


  「嘖嘖,你未來公公對你可真夠大方的,」文件翻過的嘩嘩聲細微地傳過來,「天鵝湖的別墅喲,那地段如今真可謂寸土寸金,有錢想買都買不到的。」


  南風才想起來,傅啟林之前拿給她的那個文件袋,被落在了包廂里。


  白睿安低低笑了一聲,那聲音令她毛骨悚然:「小風,你現在身價倍增啊,可以考慮給你爸爸遷一個更好的墓地了,需要我幫你介紹一塊嗎……」


  「砰——」地一聲,手機狠狠地摔出去,砸在門板上,又被彈回牆壁,四分五裂。


  南風抱著頭,渾身顫抖。


  傅希境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南風,南風。」


  她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然後抬手擦掉淚痕,走出格子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才走出洗手間。


  「我有點鬧肚子。」南風扯了扯嘴角。


  傅希境看著她微紅的眼角,佯裝的歡笑,心裡蔓過心疼,卻沒有揭穿她。


  他牽過她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呀!盡讓人擔心。」


  走到大廳,發現白睿安正站在門口,笑望著他們。


  「小風,你落東西了。」白睿安走近他們,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隨便亂丟呢。」


  南風別過頭,不想看他,或者說,她害怕看到他,他臉上虛偽又諷刺的笑,像是一根尖利的刺,扎得她心臟發顫,時刻提醒著那些她刻意迴避的東西。


  傅希境接過文件夾,說:「謝謝白總了。」語調里卻一點謝意也沒有。


  白睿安不以為意,依舊笑著,說:「還沒恭喜你們呢,都是老朋友了,什麼時候舉行婚禮?一定要通知一聲呀,我好前去觀禮。」


  南風抬腳就走。


  傅希境也懶得再應付白睿安,追了過去。


  出了門,寒風呼呼地吹過來,南風忍不住打了個顫,傅希境牽過她的手,發覺她手心冰涼。


  「你去開車過來。」南風說。


  傅希境牽著她的手不放:「我們一起去停車場。」


  他怎麼能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裡,白睿安對她的影響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一兩句話便可讓她陷入深淵。


  車子往江邊公寓開去,傅希境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始終牽著南風的手,他手心熱度高,卻怎麼都暖不了她手心裡的冰涼。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


  車子快到抵達公寓時,南風忽然開口:「我們回海城吧。」


  傅希境想也沒想,便說:「好。」


  回到海城,已是十點多,南風沒有回家,而是讓傅希境送她去了醫院。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傅希境幫她將圍巾密密地纏繞好,又扣好大衣扣子,才讓她下車。


  「南風。」她走了幾步,他忽然開口叫住她。


  南風回頭。


  他走下車來。


  兩個人隔著幾步的距離,路燈昏黃,空氣里有淡淡的霧氣,寒風呼嘯著吹過來,他望著她,他的眸中像是也蔓延了霧氣,她瘦削的身影在夜色中變得模糊。


  他低低地說:「就當我沒有說過。」


  南風怔怔地望著他,一時沒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麼。


  「結婚的事,就當我沒有說過。」他艱澀地重複道,心裡有悲傷過境。


  他多想自私一回,抓緊她不放,可是,這些天,她所有的情緒他都看在眼裡,雖然她竭力在他面前表現出淡然,一切如常。可她心裡的糾結、矛盾,她的痛苦,她的不快樂,他統統看在眼裡。


  而他,最見不得的,便是她的不快樂。


  南風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轟然滑落,洶湧地爬滿了臉龐。她將包丟在地上,朝他奔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將臉孔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來,像是要把心裡所有不能說出口的難過、傷心、痛苦、絕望,統統哭給他聽。


  他抬手,回擁著她,感受著她的顫抖,她洶湧的眼淚,她的痛苦與絕望。如同此刻他自己的。他閉了閉眼,一顆淚,從眼角冰涼地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抽泣的聲音,一聲疊著一聲,從他胸口低低地傳來。


  他一遍一遍輕輕搖頭,下巴摩挲著她柔軟的髮絲,更用力地抱著她,用手勢傳遞著他的回答,我懂。


  他們之間,糾糾纏纏這麼多年,沒有哪一刻,彼此的心意如這一刻,這般相通。


  她懂他所有的心意,他的深愛,他的不願勉強。


  而他,也懂得她所有的心意,不是不愛,而是她心裡橫亘著一道深淵,阻擋了一切。


  可正是因為這樣深切的彼此懂得,才更絕望。


  夜色下,霧氣中,寒風裡,他們緊緊擁抱,彼此用眼淚來告別。


  這就是最後了嗎?

  這就是最後了吧。


  從前他以為,愛一個人就是對她好,把她放在身邊,給她全世界最好的寵愛,可是,如果她在你身邊不快樂,那這樣的愛,還是愛嗎?

  他愛她,希望她快樂,所以他放開她的手,哪怕心裡那樣痛苦,那樣不捨得。


  人世間的愛有很多種,卻沒有哪一種,比彼此相愛卻不能相守,更痛,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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