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 我讓你走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卻彷彿相隔了數千米。
每走一步，林越之的腦海里浮現出過去的點點滴滴，已經失去顏色的記憶突然之間再度變得鮮活起來，他想起了四歲之前的幸福生活，那時候的林家，天天都能聽到歡聲笑語，聞到食物饞人的香氣，去動物園時父親也會像其他父親那樣讓他坐在他的脖子上。
父親是愛他的。
比誰都要愛他。
只是因為母親的突然去世，父親不知道怎麼愛他了。
失去了母親，林越之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最不幸的人，但是他沒有考慮到父親的感受，失去的妻子的父親才是最痛不欲生的人啊。
為什麼他不能早點明白這些呢？
停在林正東病床前的林越之悔恨不已，有太多話想說，卻在面對林正東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爸。」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聲遲了二十多年的爸終於從林越之口中溢出來，滿是濃烈的悔意和激動的聲音彷彿變成了有形的，深深觸動了林澈。
但是就在林澈忍不住濕了眼睛時，林正東的反應就像一盆冷水澆在兩人的心上，他艱難的取下氧氣面罩，眼神茫然，聲音嘶啞：「你……是誰？」
雖然林越之和林澈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險些支撐不下去，尤其是林越之，他的身形猛地晃動了一下，幸好林澈一直扶著他，默默撐著林越之直到他緩過來。
林越之的聲音有些發顫：「爸，我是越之，你不記得我了嗎？」
林正東茫然的目光沒有變化，好像根本不認是林越之，對這個名字也沒有什麼反應：「越之？你是我兒子？」
他想了想，卻想不起來什麼，反而頭痛欲裂，床頭柜上的機器突然響起刺耳的蜂鳴，屏幕上原本正常的曲線一下子紊亂起來。
聽到報警聲的何群一個健步從旁邊衝上來，用最快的速度給林正東打了一劑鎮定劑后，隨著林正東閉上眼，他的情況慢慢恢復正常。
「林先生。」何群安慰林越之：「你不用太過擔心，你父親這是正常的應激反應。」
簡單的來說，就是刺激過度了。
看來林正東真的對林越之沒什麼印象，他不僅忘了林越之，就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也忘了自己曾經不顧一切為林越之當了好幾槍。
或許情況會好轉，也有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到底會這麼樣，現在就連國內最頂尖的腦科專家沈少君也不能保證。
時隔了十多年的見面，在沒有一句交談下結束了。
離開ICU時林越之失魂落魄，他想贖罪，想懺悔，想道歉，但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辦法做到。
一直等在外面的幾個人看到這樣的林越之揪心不已，卻又無能為力，林澈對眾人搖了搖頭：「這段時間大家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越之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有事一定要通知我們。」臨走前，孫菲叮囑林澈，雖然他們還是很擔心林越之，但這時候林越之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時間。
他必須去接受這一切。
送走眾人後，林澈說服林越之先回病房去休息，他的腿還沒好，這麼走了一路，傷口果然裂開了，唐很甜幫他處理傷口時，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林小姐，林先生的腿傷雖然沒有傷到神經，倒是這樣反覆裂開容易增加感染的風險，恢復后也會留疤。」
唐很甜提醒林澈，看到林越之這樣，林澈比誰都要心痛，但是現在就算是她也沒辦法走進林越之的心裡。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通往林越之心裡那扇門此刻緊閉著，他把自己禁錮了起來，如果林正東這輩子都這樣，林越之恐怕要內疚到死。
林澈返回，看到心事重重的林越之時，心情也跟著變得無比沉重。
她握了握林越之的手，盡量放輕聲音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已經晚上七點，但是林越之這一整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
林澈期待地看著林越之，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她能看到自己還有一片自責之色。
「澈兒。」林越之沙啞的聲音響起，他想說不餓，但是話到了嘴邊，看到那麼緊張自己的林澈時，改口了：「有一點。」
聽到他這麼說的林澈鬆了口氣：「想吃什麼？我去準備。」
「隨便吧。」現在就算讓他吃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但是又不想看到林澈失望，林澈知道他的情況，並沒有讓人準備繁瑣的飯菜，半個小時后，熬到恰到好處的綿軟白粥擺在來了林越之的面前。
就著魚鬆和海苔林越之強迫自己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林澈看他放下調羹，也不強迫他多吃一點，利落的收起好桌子。
林越之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澈兒……」
聽到他的聲音，林澈回頭，期待著林越之繼續說下去，但是林越之沉默了兩秒后搖了搖頭。
「我去下洗手間。」林澈沒察覺到林越之的異樣，對他笑了笑後轉身走進洗手間。
她不敢離開太久，只匆匆洗了把手，但是出來后發現林越之已經不在房間了。
輪椅還在。
林澈心裡一沉，急急忙忙跑出病房，果然又在ICU門口找到了林越之。
右腿大腿處的褲子已經被血浸濕了，傷口肯定再次裂開了！
「不要過來。」
林越之人突然沉聲道。
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林正東身上，頭也不回道：「你走吧林澈。」
林澈愕然：「你說什麼？」
「我讓你走。」林越之一字字說，依舊沒有看林澈：「我現在放你走，你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林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你的心裡話？」
林越之不說話。
林澈一個健步衝到林越之面前，帶著怒火的目光落在林越之的臉上，她生氣的一把扯住林越之的衣領，迫使他低下頭來。
他媽的沒事長那麼高做什麼！？
林澈的眼裡燒著肉眼可見的火焰。
「林越之，你敢再說一個字試試！」
林越之的眼底閃過深深的痛苦，但很快被強壓了下去，他剛想張嘴，林澈竟然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