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程一諾怔了怔,倒不是多驚訝,只是默不丁聽見陸宇琛這個名字覺得一陣恍惚。
半天緩過神來,程一諾從王正哲手裡拿過文檔,撇撇嘴說「我以為給誰送呢,結果是陸宇琛,好吧,一點兒新鮮感也沒有了。」
王正哲嘴角抽了抽「什麼叫沒有新鮮感?你知道我們陸總是多麼有新鮮感的一個人物嗎?就憑他每天只坐私人電梯,鮮少露於平凡人世的那張臉,就足夠你新鮮個好幾天了。」
程一諾嘴角抽了抽,在心裡暗暗想,如果她現在告訴王正哲,自己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那張「鮮露於人世的臉」,不知道他會不會驚掉下巴呢。
「快走!快走,別耽誤時間了。」
因為文檔緊急,王正哲已經開始掐著表催促了。
程一諾嗯了一聲,也不想耽誤工作,連忙向外走去。
頂樓辦公室人很少,除了公司里幾位元老級別的員工外,就一個陸宇琛了。
其實她挺稀奇總經理的辦公室為什麼都要建這麼高的,直到有一天晚上陸宇琛讓她在頂樓落地窗往下看時,她才明白,那種俯視於人的凌傲感,是很多人無法體會到的。
程一諾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總裁辦公室。
有一段時間,她總是偷偷跑上來跟陸宇琛一塊吃午飯,所以對於這個位置很是熟悉。
踱步到磨砂玻璃門前,程一諾清了清嗓子,把心頭跳動著的喜悅壓下去,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臉,然後長吸一口氣,正欲抬起手敲門,屋內的一個聲音忽地把她所有動作凍僵。
「宇琛,你真的要跟程一諾那樣的女人結婚嗎?」
程一諾表情頓了頓,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麼婉轉熟悉又悅耳的聲音,除了凌筱那個陰魂不散的人之外,還真不會有第二個人。
程一諾怔了會兒就開始在心底開罵。
Mlgb!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她竟然還不死心,還妄想著繼續來挖自己的牆角,這個女人真的是很棒棒啊!
程一諾冷哼一聲,做好一級攻御措施,正想捋捋袖子殺進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房間里的陸宇琛輕飄飄地開口「當然不會。」
女孩表情凝固住,捋袖子的動作帶了幾分搞笑的僵在半截兒處。。
當然不會?
當然不會娶她么?
房間里的對話扔在繼續,凌筱咄咄逼人地問「既然不會跟她結婚,那你幹嗎還老跟她混在一起啊?」
「傻瓜。」她聽見陸宇琛帶著曖昧地叫凌筱「我從未主動過,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粘著我不放,你也知道的啊,我欠她點東西,跟她周旋了這麼多天,也算是還清她這個人情債罷了。」
「哼!才不是!」凌筱嬌滴滴的說「如果只是可憐她,那給她點錢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跟她發生關係,那很髒的好嗎?」
「笨蛋。」
陸宇琛似乎是正在抽煙,語氣有些許的停頓和沙啞「因為那段時間你老是跟我鬧彆扭,我想你,但是你也不搭理我,就只能暫時找個安全一點的人,解決下生/理需要了。」
這句話似乎讓凌筱疏解了很多怨氣,靜默了會兒她就咯咯地笑了兩聲,嗔怪著說「你好壞啊,誰說程一諾比較安全的?」
陸宇琛冷嗤「就她那個家世,背景,長相,她不安全誰安全?」
凌筱好像又笑了,不僅笑了,還捶打了下陸宇琛的肩膀。
真真是打是親罵是愛。
程一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蹲在地上的。
明知道這個樣子很狼狽,很難看。
就像服輸了一樣,就像認栽了一樣。
但是,她沒辦法了,心就好像剛凍傷的冰塊,被大鎚猛砸,心裡的震顫,遠大於麻木不堪的沉痛。她不敢動,似乎一動自己就會變成灰。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什麼原諒,什麼後悔,什麼偏袒,全是他自己自編自導自演的,目的多麼簡單,讓她這個被騙過一次的笨蛋,再一次陷入一模一樣地牢籠。
程一諾顫了顫眼睫,忽然苦笑著想
其實,這真怪不了陸宇琛,全是自己傻,自己有病。
被騙了那麼多次,怎麼就不長記性?怎麼就因為幾句甜言蜜語而覺得,他是喜歡自己的?
女孩垂下頭,緊咬著胳膊上的肉,似乎身體上受點痛,心裡就能平分一點不那麼難受。
感覺到口腔微微的鐵鏽味,程一諾才慢慢鬆開胳膊。
清潔工阿姨上樓梯看見了她,大概是看程一諾穿的正正經經,但哭得實在失態,所以大老遠向她走過來關切地問「小姐,你這是怎麼……」
她的聲音太大了,還沒問完整句話,屋子裡忽然傳來一聲凌厲的質問「誰?」
程一諾眼睛一閃,忽然像瘋了似的從地上站起來,片刻不敢耽誤地就往外跑。
天知道她在怕什麼?
她有理有據,雖懦弱的可憐,但好歹不欠別人任何東西,她為什麼要覺得心虛,覺得害怕。
即便有千萬條不跑的理由,但是她竟找不到一絲勇氣去為自己申辯一句話。
甚至一想到自己要面對陸宇琛,她渾身上下就疼的要炸掉了。
其實她自己也清楚。
她不是害怕面對陸宇琛,而是害怕面對過去那些欺騙過的,觸目驚心的回憶。
對於任何人而言,那種被耍騙的回憶都是毒藥。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一個跳樑小丑,而且在別人心目中以安慰品的形式存在著。
程一諾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暗暗地想她怎麼就那麼自信呢?她還曾一度因為陸宇琛的放縱,而覺得那是天底下最寵她的方式。
可現在她明白了,那种放縱,只不過是讓自己認清楚,可以玩的時候玩的開,不想玩的時候,隨時可以說拜拜。
他已經那麼明顯地暗示自己,她竟然還跟傻了聾了似的,毫無所覺。
她是真沒有自知之明了。
別人說她是蔥,她還真開始把自己當根蔥。
多可笑啊。
程一諾麻木地下樓梯,也不知道下了幾層台階,總之迷迷糊糊地就出了公司,身上冷一陣熱一陣,很像是某種瘧疾突發的癥狀。
在看到公司門口有一條長椅的時候,女孩像是在沙漠里見到水似的,一下子癱坐在上面。
渾身放鬆的狀態,可真舒服。
程一諾把頭枕在長椅的竹木階上,雙手交疊放於腹部前,長長地吸出口氣,享受這偷來的安靜時光。
沒有喧鬧,沒有爭辯,沒有欺騙,沒有傷害。
腦子放空的話,似乎就沒有那麼想哭了。
可剛說完,睫毛一顫,那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掉下來。
程一諾抬起手狠狠地擦掉。
哎,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哭,再哭兮兮的也太不識趣了。
陽光很刺眼,程一諾抬著胳膊遮擋著陽光。
頭仰靠在椅背上。
忽然,頭頂的一方光亮,被一個黑色的大傘遮擋住。
程一諾抬起眼睛,忽地看到站在她身邊似乎隨時熠熠生輝的陸宇琛。
女孩瞬間脊背綳直,從長椅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這是怎麼了?他不是剛才還在跟凌筱一起聊天嗎?怎麼忽然出現在這兒?
程一諾心頭不可抑制地浮起一線希望
難不成……..
難不成,辦公室里那個人不是陸宇琛,只不過是公司里凌筱安插的耳目,故意演這一齣戲來糊弄她?讓她對陸宇琛誤會……..
但是這說不通啊?她明明白白地聽見了陸宇琛的聲音。
一個人的嗓音不可能是被模仿的吧?
程一諾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深邃幽沉的眸子,她真的希望他能說出讓自己鬆口氣的話,比如,他一直在樓下轉圈,比如,他從未去過頂樓,再比如,他根本就沒見過凌筱,更別提說那些讓她肝膽欲碎的話。
說啊!
程一諾盯著他幽暗的眸子
即便是謊話,她現在也接受了。
一點點安慰,總好過被撲天蓋地絕望所淹沒。
陸宇琛咳了一聲,怪異地看著她過於熱忱的眼睛,慢慢地說
「我剛才在辦公室里聽見有人敲門,結果開門之後,只有一個清潔工在打掃衛生,她說那個門是你敲的。」
程一諾身形搖晃的向後錯了好幾步,臉上蒼白如紙,唇色寡淡。
果然是真的。
不用再自欺欺人了,那個人就是陸宇琛,而跟他在一個房間里的,是凌筱。
那些話也是真的。
他不喜歡自己,他在玩/弄自己,他把一切當作玩笑。
程一諾看著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心裡一陣陣發寒,這個人怎麼就他把人傷到這個程度,竟然還可以這麼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無一絲愧疚,無一絲不安。
夠了。
程一諾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真的夠了。
這些欺騙,這些傷害,總該讓她驚醒,讓她清楚了。
「陸宇琛。」
程一諾輕飄飄地看著他說「請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因為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忽然心血湧上來把你殺了。」
說完女孩就轉身向後走,決絕的無一絲留戀。
「你什麼意思?」
陸宇琛抓住她的胳膊。
程一諾冷笑,回頭看著他,掙扎著擺脫他的手,即便自己的胳膊已經被深深勒出血痕。
「能不演了嗎?陸總」程一諾帶著冷笑開口「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卻沒想到,你還是個爐火純青的演員,我服了,真的是服了。小人五體投地!」
「程一諾。」
陸宇琛緊了緊自己的力道,眼睛里的光詭譎暗沉「你給我把眼睛擦亮一點。」
這句話算是踩到了程一諾的痛腳,女孩忽然崩潰著帶著哭腔大聲喊「對啊,我眼睛是蒙上了十八層大霧了,才會相信你!我真該去趟醫院好好看看這雙眼睛了!要不然像你這樣的人渣,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程一諾!」
陸宇琛似乎在抖,聲音既冷又輕。
「我跟你說過,別把事情想得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