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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鬧鬼的樹

  在招待所內,我遇上了趙青陽和他帶來的一個新同事小林,於是我們攀談起來,得知他從專業后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偵破一件詭異的靈異事件,這不禁激起了我和趙青陽極大地興趣,於是我追問案件的詳情。


  小林看到我和趙青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不免有點緊張,趙青陽笑道:「當初在局裡讓你講講過去的故事,你都不願講,這次不會還這麼保留吧?」


  小林擺擺手道:「不是的,你讓我回想一下,那件事發生在四五年前了,時間過去的比較長,我條重要的內容給你們講講吧!」


  我們點頭同意,於是小林開始用他的語氣講述了一件他親身經歷的故事:

  從部隊專業之後,通過關係,我的工作落實在了縣公安局,回村休假半個月後我就要到縣公安局刑警隊報到了,也就是說,我終於成為一名正式的刑警。


  八歲的時候母親就給我算過命,算命瞎子說我命主貴,將來一定會「腳踩放屁蟲,手拿盒子炮」。你們聽不懂是吧?我們那兒太偏,說話土氣,至今還把摩托車叫放屁蟲,手槍叫盒子炮。


  瞎子的話讓全村人相信不疑,因為瞎子除了給我算,還給二嬸算了一命。


  二嬸的命被瞎子用一段打油詩表達出來:娘家給擔米,半路變成糠,一陣大風過,籮里精光光。


  二嬸娘家有錢,陪送頗多,無奈二叔是個酒鬼,一點錢都讓他喝了酒。這一算,等於把二叔喝酒敗家的事實全部抖摟出來,且生動形象,人家都覺神奇,除了二嬸因自己命苦一邊嘆息流淚外,許多人都躍躍欲試,想把自己的命算一算。


  這一算就讓八歲的我在村裡直起了腰桿,也就是說我這人將來不可小瞧。


  大伙兒揣摩半天,認為我將來一準兒參軍,而且是要當偵察兵,因為部隊里只有偵察兵才騎「放屁蟲」,而手拿「盒子炮」至少是要當連長以上的軍官。


  二叔是村長,於是,我八歲的時候就學著我二叔將手抄在背後胸脯筆挺地走路。吆五喝六的指揮一般小夥伴攻城掠地,那情形要比連長威武。


  而我現在的職業是要做一名刑警。瞎子的話沒錯,腳踩放屁蟲,手拿盒子炮--和連長一樣威風的刑警。


  這在我們家族已經是一種至高的榮耀,我帶著這樣的榮耀回村裡小住半月,在這之前,我已經在縣公安局刑警隊實習半年,參與偵破了許多案子,感受到置身戰場一樣的緊張刺激。在破案現場,生命往往被演繹成另外的樣子,我盼望著假期結束,立即投入工作。


  我回到村裡,二叔就找上我,說你可回來了,先把咱村裡的案子破一破。


  「咱村有案子?咱村會有什麼案子?」


  「咱村正鬧鬼呢。」


  我不覺一笑。「二叔,你又喝多了吧,你把我當什麼了,侄子如今是響噹噹的公安局刑警,是回來給你捉鬼的?」


  「鬼把你二嬸都嚇死了。」


  「哪裡有鬼?」


  「村口的那棵骷髏樹上鬧鬼呢。」


  村口的骷髏樹我自然知道,那是我們村上傳了上千年的一棵銀杏樹,幾人合抱粗,早些年死了,樹榦中間都已枯爛,有許多洞窟,黑夜裡看那樹枝樹榦,就象骷髏一樣陰森可怖,村裡人都叫它骷髏樹。


  「你說的是骷髏樹鬧鬼?」


  「是啊。」


  「那又能怎麼鬧?嚇著您啦?」


  「唉,你不知道,你二嬸就讓那個鬼嚇死啦。」


  「怎麼可能?」


  二叔說:「今晚我們去看一看骷髏樹吧。」


  我點點頭。到了晚上,我們拎著手電筒,一道往骷髏樹下走去。


  一輪弦月掛在天邊,夜空中黑洞洞的,我們在村裡的泥路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不時有幾隻狗朝著我們吠叫。


  在刑警隊半年,就象和閻王爺打過照面一樣,什麼樣的死人都見識過,一次我們從水裡撈起一個泡了幾個月的死人,已經是一堆腐肉包著的骨架,蔣隊長要我用刷子將那些骨頭上的腐肉洗刷乾淨,屍體被我一塊塊拽開來,然後在水裡洗刷,刷出白花花的骨頭,刷得我汗毛倒豎,刷下的髒水彷彿一齊滲入我的胃裡,我趴在地上,就象喝下農藥一樣地嘔著。


  「我要死了。」我恨不得嘔出五臟六腑來,老法醫看著我一直在笑。


  「嘔了這回,你就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刑警了。」老法醫說。


  我對老法醫說:「嘔過這回,我吃屎也不會嘔了。」


  嘔過那回,我就真的成為一名真正的刑警,無論眼前是人是鬼都嚇不倒我了。


  從那之後,我們曾深夜到殯儀館守候過,夜裡抬過死人,一點點都不怕,我明白人死後是怎麼會事情。人死後充其量讓人嘔吐,但不會變成鬼。


  如果你聽說一個人被鬼嚇死,那這其中一定有鬼。


  可在這骷髏樹下情形不同,因為這兒有我童年的記憶。兒時我們常常夜間在這裡捉迷藏,捉鬼,捉著捉著一個夥伴一聲喊「鬼喲」。然後學一聲鬼叫。然後大家一齊散開,忙不迭地跑,這個時候就不是人捉鬼而是鬼捉人,陰森恐怖的感覺讓人窒息,很怕人。而且骷髏樹的樹榦上到處都長著鬼臉,讓月光一照,那上頭的披髮鬼、吊死鬼、餓死鬼,應有盡有。嚴重的時候要嚇得發高燒,讓媽媽爬上屋頂抱著煙囪招魂的。


  所以一個人走夜路很怕,到骷髏樹邊總要繞開走,盡量不去招惹骷髏樹。


  這時,一陣風兒吹過,骷髏樹的枝幹象松垮的木床,發出吱吱咔咔的聲音來。


  一隻黑鳥「呼」的一聲從樹洞里騰空而起,發出呀呀地怪叫。並有從未聽過的怪聲從樹頂上傳出,象真正的鬼叫。


  這時二叔的身子突然向後便倒去,口吐白沫。


  「二叔,二叔。」


  「鬼,鬼,鬼,我看見了鬼。」


  「哪裡有鬼,你看走眼了,是鳥,不是鬼。」


  「是鬼,真正是鬼,我們快走。」


  我也害怕起來,汗毛倒豎,背起二叔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打出兩個響屁,哪敢作半步的停留。


  第二天我一早起來,來到骷髏樹邊,我有些後悔,不該那樣驚慌。你怕什麼,雖然沒有手拿盒子炮,可作為一名刑警慌成這樣,村裡人若看到,豈不笑話。


  我對著骷髏樹看了又看,並無什麼異樣。


  我將身子鑽入那樹身的空穴里,裡面被調皮的孩子們填滿了石頭。


  我找來一根繩子,系一個扣,象俠客那樣將扣子扔向樹頂的枝頭,然後一個縱身爬到骷髏樹頂端。


  我上了樹頂,那上頭殘破不堪,更象一個遭劫的室內現場,然而我在那上頭的一個樹洞里看到了幾個真正的骷髏頭。


  我一驚,在刑警隊呆了半年,訓練起我對於骷髏的敏感,作為一名刑警,誰敢小瞧一個骷髏頭呢。死者為大,人命關天。一聽說哪裡發現一個死人或者骷髏,立即警笛齊鳴,刑警們就會象消防隊員一樣趕赴現場。


  而現在我就置身於骷髏頭的現場。


  但我還沒有那種發現重要警情的興奮和緊張。


  因為我們那兒是山村,在實行火葬之前方圓十里的死人都用棺材抬到山上,這種情景不知經歷了幾代幾年,以至於伸手踏腳都是墳地,一些年久失修的墳,殘破不堪,狗會從洞里伸進頭去,叼出人的骨頭甚至骷髏,一場大雨,也會將墳里的骷髏衝出來。


  我們小的時候放牛,會在山上的草地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個骷髏。一些骷髏被我們帶入村裡,作為玩具,小朋友間相互玩賞。


  因此,只要在這個村裡的任何地方出現骷髏,都不能覺得奇怪。如果因此大驚小怪,就要說村裡可能發生兇殺案,就要控制保護現場,就要驚天動地,讓縣刑警隊的同事們趕過來,萬一就是野地里撿來的死人頭,不讓人家笑掉大牙。人家一定要說我想破案想瘋了,想出名想瘋了,那樣我就要落下一個不穩重的惡名。要知道,一名刑警背上一個不穩重的惡名是十分可怕的。刑警隊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是不能交給一個不穩重的人去乾的。


  可這事難為了我,萬一是兇殺案子,我視而不見,將來一旦水落石出,我又會背下一個麻木不仁的惡名。你是誰啊,你是刑警,你看到三個骷髏頭,它們被放置到一起,而且是在你父老鄉親面前,你看到它們后,沒事兒一樣的走人了?今後你還想在刑警隊混嗎?

  哎呀,這可把我難為壞了,我可怎麼辦?

  我還是決定發揮我刑警的威力,盡我所能,探一探這裡面的水淺水深。


  二叔醒來,神情恍恍惚惚。


  「二叔,當時現場還發現什麼嗎?」


  「現場?什麼現場?」


  「就是二嬸死的地方。」


  「當時天下大雨,我和你二嬸都人事不知,哪還知道那裡留下什麼東西。不過,有人倒是在那裡撿著一把斧頭。」


  「斧頭?讓誰撿去了。」


  「你娘啊,你娘沒有你說嗎?」


  天啊,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立刻回家找那把斧頭,那斧頭正大大咧咧地放在門后。


  這就是出現在現場的那把斧頭?這是一把普通的斧頭。


  如果是村裡人丟的,無論是誰,都會全村挨家挨戶找個遍,那它就不會大咧咧地躺在這裡。


  「媽,從來沒有人來找過這把斧頭嗎?」


  「是啊,你說怪不怪,我在骷髏樹下撿著這把斧頭后,讓全村人都看過了,沒一個人認這把斧頭,也可能是過路人丟的。」


  「媽,你說,二嬸是怎麼死的?」


  「你二嬸得了場怪病死了,說是夜裡看到鬼,讓鬼給嚇死的。那晚你二叔到鎮上喝酒,喝到半夜回來,一跤栽到骷髏樹下,你二嬸見你二叔一直不回來,就拿著手電筒去找,找到骷髏樹下,就遇到鬼了,讓鬼嚇丟了魂,人丟了魂,哪還能活命,不吃不喝,嘴裡直喊鬼鬼鬼。幾天之後就死了,死的時候兩眼是睜著的,沒見過那麼怕人的死相,可憐喲。」


  「是二叔嚇著她了?」


  「那不會,他們畢竟是夫妻,這方面你還不懂,人做了夫妻,就象左手右手一樣,無論怎樣,左手都不會嚇死右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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