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找到祁書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蘇熙熙有些神經過敏地繃緊神經,就聽見這屋裡的另一個聲音響起,那是跟她一樣被分配到前線的一名記者林夏。不同的是,林夏是自願申請前往的。
「蘇姐姐,你說這場戰還要打多久?」
林夏來自南方城市,普通話說得很標準、卻帶了幾分水鄉特有的軟糯的味道。
蘇熙熙翻了個身,轉身面向林夏,聲音帶了幾分沙啞,「很快的,很快就會結束的。」這話聽起來有幾分敷衍的意味,但卻是蘇熙熙和大多數平民百姓心中所希望的。
戰爭意味著死亡,誰都不希望兩國再繼續這樣下去兩敗俱傷。
過了好一會兒,林夏也沒有說話,蘇熙熙只能依靠她聽起來略顯凌亂的呼吸判斷她還沒有睡著。
不知為何,蘇熙熙忽然覺得林夏像是要哭出來了。她抿了抿嘴唇,忽地把話題帶到了另外一邊,「我記得他們告訴我你剛畢業還不足一年,怎麼會想到來這裡?」
也正是因此,蘇熙熙才會對她頗有印象。
「如果我跟你說實話,你會笑話我嗎?」林夏的聲音明顯還帶著幾分哽咽。
蘇熙熙被她給逗笑了,「當然不會,我也很怕死的,一開始並沒有想到會到前線來,不過既然無法改變現在這個局面那就既來之則安之了。」
林夏吸了吸鼻子,「其實,一開始來這裡我只是跟我的男朋友賭氣。他說我嬌氣、不可理喻,我一時衝動就報名過來這裡了,我想證明給他看我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後面的故事大概就是蘇熙熙所知道的了。
年紀輕輕的林夏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孤身一人奔赴前線。炸彈襲擊、槍林彈雨,明明害怕得要死卻也只能一直咬牙堅持著。這個堅強的女孩直到這個深夜,才在蘇熙熙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蘇熙熙心想,至少,她比自己要強得多了。
把一直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之後,林夏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蘇姐姐,那你呢?你一個人到這裡來,你的家人不會擔心你嗎?」
家人嗎?
這個詞對於蘇熙熙來說已是久違,她從前所認知的一切幾乎都在知曉真相后崩塌了。宋平耀去世、宋祁書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生死不知。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一切怎麼就會變成今天這不受控制的地步呢?
她努力的想要修復與宋祁書的關係,也放不下那個男人,可現實卻偏偏要逼她做出一個抉擇來。
蘇熙熙深吸了一口氣,勾唇無奈地笑了笑,「我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我這次過來就是要找我唯一的弟弟,我已經讓他失望過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你的弟弟一定會知道的,你這麼愛他,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林夏的聲音很輕,似乎還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蘇熙熙調整姿勢躺好,緩緩閉上眼睛,眼前的一片漆黑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張日思夜想的臉龐。
沈炎呢?他還好嗎?
不過六點,外面就已經天光大亮,蘇熙熙走出房間就看見正站在不遠處跟士兵交談的林夏,她的身上依舊充滿活力,幾乎都要讓蘇熙熙懷疑昨晚的對話只是一場夢了。
「蘇姐姐早!」林夏興沖沖地走過來跟她打招呼,把手裡攥著的張紙條塞進蘇熙熙的手裡,「喏,給你,不要太感動喲,回去以後請我吃飯就好了。」
蘇熙熙一臉的不明所以,擰著眉頭攤開了手裡那張紙。
上面用十分潦草的筆跡寫了一個地址,是一家戰地醫院和一個房間號。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裡距離她們今天需要前往的一個採訪地點十分接近,只消幾分鐘便能抵達。
「這是?」蘇熙熙挑眉看向林夏。
林夏笑得眉目飛揚,「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你說是你弟弟來著,是叫宋祁書吧?這就是他的地址,怎麼樣?我是不是特別厲害?」
因為昨晚失眠,蘇熙熙一直半夢半醒睡得不好。
五點多的時候她就醒過一回,迷迷糊糊之中就看到她對面的床鋪卻已經空了。她本來還以為林夏是去廁所,卻沒想到她起了個大早,居然是幫她打聽宋祁書的地址。
以宋祁書的身份,要打聽到他的位置並不難。只是她們的身份特殊,再加上還有採訪任務要做,以至於蘇熙熙幾天以來都一無所獲。
在原地怔住了片刻,蘇熙熙忽地上前抱住了林夏,「林夏,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林夏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舉手之勞而已,我知道你一定要過去找他,不過那邊的情勢不容樂觀,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定,欠你的那頓飯一定補上。」
下午兩點,蘇熙熙全副武裝的坐上了軍用汽車,在士兵的帶領下前往一個前不久剛經歷過轟炸的小鎮進行採訪。
大雨不期而至,讓原本就沉重的氣氛蒙上了一層灰色。一路的顛簸再加上還要幫忙保護好器材,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蘇熙熙的一張小臉都已經煞白。
「嘿,蘇記者你沒事吧?」說話的是一個經過這些天已經跟她熟絡起來的年輕士兵,看著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身上的軍裝因為雨中搬運器材已經濕了一大半。
蘇熙熙伸手扶住車門,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正準備說話,就看到不遠的道路上一輛救護呼嘯而過。
士兵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這裡距離前線很近,附近有一家戰地醫院,安置了大部分的傷員。」
大雨還沒停歇,落在車子的頂棚發出啪嗒的聲響。與蘇熙熙一同前來的工作人員把設備都做好了防水措施,這才套上雨衣跟隨士兵們進了村莊里。
偌大的小鎮空蕩蕩的,不少人慌張地往外撤離,不時能遇到舉著槍在巡邏的士兵。
蘇熙熙停下腳步放眼望去,四周都只剩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殘垣,數不盡的財富和無數幸福的的家庭都在戰爭之中化為泡影。
眾人行至一棟看上去還算完好的建築物面前,虛掩著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衣服的下擺早已被壓出了許多褶皺,褲腿上甚至還濺上了不少泥土。臉色極差。
第一眼看到,蘇熙熙就能感覺出——面前的男人正處於一種極度焦躁的狀態下。
「你好,我們是之前約好了過來採訪的記者,不知道現在方便嗎?」扛著機器的攝影師忽然插話道。
男人臉色雖然不佳,卻沒有拒絕,側身讓到了一邊,「進來吧。」
進屋之後他們才了解到,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就是這個小鎮的鎮長。因為突然襲擊充滿了不確定性,大部分居民都已經開始往外撤離,鎮長是現在還在這裡堅守的少數人之一。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除了必要的桌椅和無線通訊設備幾乎沒有別的東西。
客廳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沙發,一頭放著不少筆觸稚嫩的兒童畫。蘇熙熙走近了這才看到,沙發的另一頭正躺著一個看著不過五六歲的小男孩。他們的動靜讓他從熟睡之中醒來,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爬了起來嘟囔了一句什麼。
鎮長在聽見響動的第一時間便走過去把孩子抱在懷裡,一邊朝蘇熙熙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鎮長在孩子面前佯裝出來的輕鬆頃刻間又消失無蹤,「實在抱歉,你們的採訪現在可以開始了。」
等採訪結束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趁攝影師在檢查拍攝畫面的空,蘇熙熙才和鎮長閑聊了起來,目光也仔細打量著牆角桌面上的一張合照。
那是看起來十分幸福的一家三口,照片中的男人就是眼前的鎮長,還在旁邊熟睡的孩子被一個笑靨如花的女人抱在懷裡。可自從他們進屋到現在,蘇熙熙也沒見到照片中的那個女人。
鎮長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視線觸及到照片的瞬間,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
良久,他才開口說話,聲音卻顯得無比艱澀,「那是……我的妻子,鎮子一開始遭到轟炸的時候,她為了救孩子……」
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樣,他的聲音逐漸哽咽了起來,「我知道……像她那樣善良的人,即使再重來一次她依舊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可是……我卻還是忍不住責怪她,為什麼要留下我一個人。」說著說著,他忽然雙手掩面失聲痛哭起來。
蘇熙熙明明想要出聲安慰,可又無從開口。
她完全無法想象,如果沈炎和宋祁書誰出了事,她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蘇熙熙攥緊了口袋裡面林夏給的那張紙條,更加堅定了要去找到宋祁書的念頭。
採訪順利結束,蘇熙熙幫著收拾器材的間隙,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整棟屋子隨著這聲巨響開始顫動,左側殘缺的玻璃窗戶在瞬間炸裂開來,碎片四濺。
坐在窗下的蘇熙熙未能及時躲避,剎那間,瓷白的臉頰就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的鎮長臨危不亂的把孩子抱在懷裡,把一行工作人員帶進房屋的地下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