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永不超生
四周陰風大起，正面吹來，寒意颼颼。
我緊緊的裹著外衣，下意識的要撤，可王都一個閃身已經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擒住我的手腕，滿目猙獰的盯著我。
「不管你願不願意，今晚必須讓她喝了你的血，你才能走！給我你的血！」
他髮絲豎起，額頭泛起青光，青筋暴怒，一雙眼睛由黑轉紅，血絲瀰漫在眼白的位置，陰惻惻的盯著我，手上的勁道很大。
「王都，不要傷害她，她是無辜的，快放手。」
容沁身體還是很虛弱，艱難的靠近我們，卻被厲鬼的陰風阻擋在外。
「今晚你必須喝血！」
王都什麼都聽不進去，扣住我手的五指指甲開始變長，齊齊的刺入我的皮膚里，頓時鮮血順著他的指甲開始往外流出。
看到血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驚喜卻在陡然間變成一種驚恐，手也開始顫抖，很想放開我，但又不想放開，選擇的掙扎在他眼中清晰的浮現。
我忽然想起在忘川的時候，我的血讓那些厲鬼紛紛避開的事，難道是因為血而不是因為我魂魄離體的關係？可是我記得以前都不是這樣的，難道是因為還陽的原因？
血慢慢滲了出來，濃郁味道連我自己都聞得見，更何況是以血為生的容沁。
她在聞到血的味道時，整個人猛地一顫，阻止的聲音止在喉間，雙眼直盯著我流血的手，黑色的瞳孔開始變紅，緊抿的嘴巴也開始張開，尖長的獠牙輕微的探出了頭。
「血。」
她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身體不受控制的快速接近了我，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眼中極度渴望鮮血的滋味，露出著貪婪，和王都的反應孑然相反，這點令我更加好奇了，也一時忘記了恐懼。
「沁兒，快喝，快把她的血喝下去。」
王都見她主動握住我的手，明明對我有種恐懼，卻還是用力握著我的手，禁錮我的行動，在一邊循循善誘著。
「快喝下去，只要喝了，你就不會難受，你現在很渴而且很餓，需要食物，它就在面前，快喝。」
容沁在他的誘惑下，越來越靠近我，纖細的五指用力很大，我覺得我的手就快要斷了一手被容沁握住，一手被王都的鬼力捆住，即便我大叫，這裡一片也沒有人。
而此時容沁的獠牙越來越近，只要再靠近一點，她就可以一嘗鮮血的美味。
我看到容沁眼中的掙扎，和對血的渴望本性，兩者相衝，讓她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順著高挺的鼻樑，落在了我的手上。
「嗒」的一聲輕響，容沁的動作在最後關頭止住了，她猛然放開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的淚水一顆顆往下流。
「不，我不能，我不能傷害她，她是無辜的。」
「沁兒，你別傻了，你不喝血，你會死的！」
「若她喝了，死的才會更慘！」
清冷的嗓音帶著止不住的怒氣，如狂風席捲，一下子就把王都從我身邊給撞了出去，撞擊在對面的牆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王都。」容沁驚恐的跑過去，卻不及驚夔手中的劍來的快，劍尖抵在王都的喉嚨上，只要一下，王都就會灰飛煙滅。
「驚夔。」見到是他，我頓時欣喜的很，「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犯蠢。」
驚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癟癟嘴，不吭聲。
「好樣的，明明感受到我的鬼氣，還敢動我的女人，你是不想活了么！」
驚夔五指用力握住劍柄，往前一刺，直擊王都的眼睛，嚇得容沁失聲尖叫，撲通一聲攔在了王都的面前，替他承受了那一劍。
「求你別殺他，他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如果你要殺就殺我，千萬別傷害他，求求你，求求你。」
「沁兒，別求他，是我的錯，我只想讓你吸點血，這個女人身上帶著陰氣，她的血會讓你不那麼痛苦。我不後悔這麼做，只要你不死，讓我灰飛煙滅我都會願意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
「為什麼？」王都呵呵笑著，「因為我想再次看到你的笑顏，做回那個真正美好的你。」
容沁猛然一震，眼底隱隱閃爍，抱住王都，失聲痛哭，「回不去了，從愛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回不去了。」
「別怕。」王都仍舊笑著，怨氣在逐漸消退，伸手抱住了容沁，「我會保護你，永遠陪著你。」
我望著他們，朝著驚夔走去，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驚夔低眉望了我一眼，就知道我的意思，眉頭微蹙，「你確定做好人？」
我知道王都騙我來，是想讓容沁吸血，他也是焦急的沒了辦法，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但他其實可以直接殺了我，讓將死未死時候的我給容沁吸血，也省去了很多麻煩。
可他到底沒這麼做，劃破我的皮膚，只是想要那麼一點點的血而已。
而容沁雖然是吸血殭屍，面對鮮血的刺激，最終都沒有狠下心吸一口，哪怕是舔一舔她都沒有去做。
這樣的堅忍毅力，讓我深深的佩服。
他們雖然一鬼一殭屍，但和我之前遇到的鬼怪比起來，是善良的。
姥姥一直教導我，一份善念，不管大小，只要心存著善，是可以跨越種族，可以發揮想象不到的奇迹的，正所謂人心為善，萬惡皆散。
我一直相信這句話的力量，即便是種族不同，善念也依然存在。
我沖驚夔嘻嘻一笑，「我本來就是好人嘛！」
「愚蠢。」
驚夔罵道，卻還是收回了劍。
那邊容沁和王都也從哭泣中慢慢冷靜下來，面對驚夔，容沁笑著道謝，「多謝不殺之恩。」
「哼。」驚夔冷哼一聲，顯然不想理會。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鬧彆扭，拉著他的手，依偎在他身邊，問道，「容沁，你為什麼不吸血？你是殭屍，他是鬼，即便種族不同，想要在一起也不是很困難吧？」
我的話讓容沁微微一震，她扶著王都，對此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嘆了口氣。
「對我們吸血殭屍來說，血液是生命和力量的源頭，越是新鮮有活力的血越能夠激發我們體內的力量，讓我們活的更久也會變得更強大。一些利益熏心的人想要追求不死獲得長生，而只有得到這些之後，你才會明白，不死不活是一種罪孽。所以當初在王都生死垂危的時候，我才會猶豫，如果變得和我一樣，雖然我們能夠在一起，但長久的歲月，時代的變遷終究會改變，而他也會成為人人眼中的怪物，被迫殺人飲血只為了活下去。我不忍心他這樣，可當看著他死去，那種痛將我撕裂，我懊悔，我自責，我甚至一直在想，為什麼我不是人？如果我是人，他死那麼我便跟著一起死，即便是地獄也不會分開。但我死不了，唯一的死便是斷絕血液，然後迎接天罰，才能進入冥府，才可以和他一起進入輪迴。可他不願我這樣，所以才會一直給我尋找血液，才會找上你。對此，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們別怪他，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哼。」驚夔又是一聲冷哼，「殭屍還想入輪迴？不永不超生就是你的福氣了。」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不爽，明明別人都已經這麼誠懇的道歉了，只能用力抱緊他的胳膊，他低頭瞄了我一眼，對上我笑嘻嘻的表情，面上依舊冷色，唇角卻微微的勾了勾。
我在心裡輕笑，真是個彆扭的人，摟著他，我問道，「天罰是什麼？」
「是對殭屍來說的最高懲罰，挺過去的人變回魂魄入地府，徹底擺脫殭屍之道，挺不過去的人便會永不超生。」
驚夔簡單話語就解釋的清清楚楚，我不免對他很是崇拜，「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好厲害。」
驚夔輕哼一聲，依舊不冷不熱的樣子，但唇角的弧度很明顯的又變大了一些。
「沁兒，你不能這麼做，會永不超生的！」王都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怨氣隱隱揚起，卻被驚夔一個冷眼，又給壓了下去，只緊緊的抓著容沁的手，堅決的說，「我不准你這麼做，你要好好的活著，然後忘記我。」
「不，我永遠也不要忘記你。」容沁眼底堅決不悔，「天罰雖然可怕，但也不是沒有機會。為了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去做。」
容沁這個人，在第一眼望去的時候，除了她病態的美感外，還有一種讓人親近的好感，尤其是她明明很想吸我的血，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就憑這一點堅忍的毅力，就讓我深深的折服。
為了所愛，願意去和那萬分之一的機會拼搏，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如果有，我是會選擇逃避，還是與死亡抗衡？
下意識的，我望向了驚夔。
他的模樣依舊冷冷清清的，銀色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透明的夢幻，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摸著我的皮膚，撩起顫慄。
心歡快的跳動著，我想我是喜歡他的，在不知不覺里，所以我忽然不想遇到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因為不想分開。
「發獃的樣子真丑。」驚夔掐住我的臉頰，臉上的痛讓我回了神，他大手一撈，將我摟在懷中，轉身就走，「回去。」
「咦？這就走了？」我回頭望了下容沁和王都，「他們怎麼辦？」
「一個要你的血一個不肯吸你的血，所以——」他攤了攤手，「涼拌。」
話音才落，我就覺得身後一股疾風閃過，下一秒就聽到容沁的尖叫聲，轉頭過去，只見王都的身上燃起一片紅火，僅是眨眼的功夫，王都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