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麓訣出(一)
“你可想過你的一雙孩兒?”蘇綠幻歎氣一聲繼續道:“隻怕總此要背負罵名,如同你兩個姨母家一般,你怎麽忍心。”
東真臉色一沉,道:“我欲成大事,必得有所割舍,等我找出寶藏,他們若有幸活著,自然可以金銀珠寶享用不盡。”
這時候啊呀一聲,東河心口一痛,口中溢出鮮血,臉色更顯蒼白,蘇綠幻並步上去,右掌伸出,就要為他輸送內力。
“不可!”東河道,“這毒霸道的很,你若渡真氣給我,怕是自己也會被這毒素蔓延全身,那我四人之前不是都白白犧牲了。”
一想到自己本也應該承受此般,心下感激不忍之餘卻也內疚漣漣。正在這時,洞穴一頭哈哈大笑一聲,卻是老翁院前圍攻的那名粗黑大漢,從漆黑通道飛身而起,直直朝著四大族老踢了過去。
顏慕白怒道:“趁人之危,好不要臉!”身形一閃一擋,雙掌一拽,那大汗武功不弱,於空中騰的一翻,穩穩落在了地上,接著踩住洞壁再次飛了過來,二人拆了數十招,那大汗竟然是個好手,身形飛快接連幾掌,顏慕白硬是接了下來,蘇綠幻心下焦急,可偏偏自己一條腿卻不能大幅動彈,隻能幹急。
突然眼前嗖的一聲,一道暗影閃過,卻是東真,隻聽撲通一聲,那塑身雕像竟直直摔了下來,他此刻手握鳳凰翎,哈哈大笑道:“這金鑼礦圖終於到的我手,哈哈哈。”與此同時咣當一聲,手中握著的長劍掉到了地上,他將鳳凰短劍劍柄中的碧綠翠玉輕輕一按,劍柄竟然從刃上分了出來,內部中空,一截虎皮掉落下來。
他彎腰拾起,神情大動,口中喃喃道:“娘,孩兒終於完成了您二老的心願。”雙手輕輕摸索,並未轉頭,惡狠狠地說道:“東弗,我們走!”
突然啊的一聲,地上被丟落的長劍明晃晃的一閃,一刺一抽,東真噗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轉頭怒視,唰的一掌劈了出去,那被叫做東弗的大漢直直向後退了數米,順勢一轉,蹭的一聲,順著洞室深處跑了過去。
顏慕白驚道:“金鑼礦圖!”
可是為時已晚,片刻功夫,那東弗就消失不見了。
蘇綠幻上前細細查看,一劍穿胸,東真胸膛起伏,恨恨說道:“也罷,人為財死,我就在鬼門關等候我那徒兒大駕。”他將手伸到腰間,取出那方布帕道:“金鑼礦圖,如今隻剩這一角,我死以後又有何顏麵再去麵見我的雙親。”說著雙目一閉,立時沒了呼吸。
顏慕白歎口氣,將他向後拖了拖,離開台階處,靠牆而坐,仿若熟睡一般。
“公子。”東江喚道。
顏慕白聞聲走了過來,屈身蹲下來道:“族老請說。”
東江道:“我四人劇毒已入肺腑,此刻誠心相交,想以七麓訣十一式換的公子一二承諾,不知可否?”
顏慕白和蘇綠幻臉上俱是一驚。
東江繼續道:“這十一式劍招圖,早就在三十年前被我四人取出,如今草圖已燒,當今世上,能從我等四人口中將此劍招傳承下去之人,怕是隻有你師兄妹二人。”他轉身去瞧蘇綠幻,無奈歎氣道:“這姑娘,秉性純良,可看來對武學並無多少興趣,況且我四人如今隻剩不足三個時辰,公子身懷豢相三階神功,內力雄厚,這七麓訣若想練成,隻需短短數個時辰,如今傳了給少俠,少俠需承諾我等四人,一來救助全東訣村無辜族人,二來他日出穀以後,必將金鑼礦圖追回,殺了東弗,避免這寶藏地圖流傳出去。”
顏慕白心道:“難不成這幾人毒已經發作啦?說我身懷三階神功真氣,簡直是天方夜譚。”
東江道:“公子隻需做出承諾,我等必將一身武學傾囊相授。”
顏慕白道:“為何這地圖不能流傳出世,難道這穀中真有項公嫡傳後代?竟還想著,他日揭竿再起不成?”
四人如灰的臉上霎時一驚,眼看四人為難,顏慕白心下明白幾分道:“我可以承諾四位救助這穀中傷患,隻是我並無什麽真氣加持,自然也無法練成這鬼神不破的劍法,這第二諾怕是要讓幾位失望了,我就算傷勢痊愈,怕也不是東弗的對手。”
東江道:“公子竟不知?”話出半句,兀自停了下來,隻道:“公子不妨答應我等四人,試上一試卻也無妨。”
顏慕白低頭思忖,眼中似有風雪而過,驀地冷了下來,抬頭道:“既然如此,多謝四位了。”
“七麓訣原是項公之祖輩高人所創,此高人名喚項沛,幾百年前曾以此劍招橫行江湖,威名這才流傳至今,隻是自項公揭竿起義失敗之後,族中各老甚覺修習此劍太過招搖,既然已經身處紅塵政外,自當摒棄武功,安寧度日,於是商議過後將之封存,且定下規矩,每隔百年選出四人用來守護族人,非滅族之禍不可輕出,此劍招一共十一式,請少俠認真謹記:第一式天芒屠盡。”
東江說罷,起身橫掃,地上長劍飛離而起,接著右手五指一握,風刀霜劍,疾刺飛出,一劍一招又似一劍百招,回旋串引,霎時間,刀光劍影,縱橫開合,洞內石壁仿若顫了幾顫,洞壁之上,封存的油燈被劍氣抨擊,明滅不定,接著“殘月升空,雲縹緲還。峰卓婷定,再見神淵。隕星梵滅,舒雲卷日。回爐墨染,浮光躍金。朗月無雲蹤,萬陀修靈齊哀慟。”頃刻之間就將十一式盡數使了出來,如同自然萬象,渾然天成,每一招都勝似百招。
顏慕白心下大驚,使盡全身力氣記錄每招每式,隻是無奈東江劍招太快,如同瀑布傾瀉而下,毫無間隙可鑽研,不由得心下生氣,用力摳住掌心,一時青筋暴起,後背細汗密密麻麻滲了出來。
東江耍完這套劍招,腕脈虛浮,臉上漠然之色漸起。
蘇綠幻上前俯身道:“不知前輩可介意讓小女子為您診治。”
東江一怔道:“姑娘懂醫。”
蘇綠幻點點頭道:“或可一試。”
東江嘴角含笑,伸出右臂。
蘇綠幻從腰間針袋取下一枚長針道:“晚輩試著將毒氣鎖在四肢和五髒之中,使其暫緩入腦,或可多爭取幾個時辰。”
東江道:“如此甚好,多謝姑娘。”
她聽到此語又想起自己剛剛死裏逃生,本就受幾位大恩,如今也隻能將幾位痛楚稍減,心下歉意連連。
東江仿若看穿她的心思,低頭說道:“姑娘不必心懷愧疚,此乃天道循環,與姑娘絕無關係。”接著轉頭對正在思考的顏慕白又道:“少俠不急,我四人可將這十一式各演習一遍,少俠用心即可。”
顏慕白一聽,喜道:“如此甚好,有勞幾位族老。”
接著東河、東海二人又各使了一遍.
顏慕白心道:“為何這劍招在他們三人之手如同無招,快成一體,是了,這玄機定在他們使劍的手法與別人不盡相同。”
待的東湖使出第四遍時,他留意東湖手腕,平素各人使劍都是手腕帶動長劍,而四人卻截然相反,如同腰身使力,長劍帶動手腕,疾飛猛走,一氣嗬成,他人轉換劍招,雙目可觀,可眼前四人招式之間如同鐵鎖串聯,雖有縫隙,卻連綴不斷,快如閃電驚雷,有招似無招,既無招式,自然也就沒有破綻,談何可破。
待的四人各使出一遍後,東江道:“少俠,請。”
顏慕白向前一步,握住長劍洋洋灑灑使將出來,隻是比之四人威力卻弱了許多。”
他心下不解,向著東江看去,麵露疑惑。
東江道:“少俠謹記,手指、拳頭、掌法皆可作劍,不必留意劍,隻要融會貫通,出劍時當一氣嗬成,卻不必前一招式接著後一招式,第一招可以和第八招合成一招,第三招卻又可和第十一招合成一招,如此十一招式可有幾百種新的劍招所用,敵人必不能明白你真正意圖,那就是想敗也是不能了!”
顏慕白心道:“劍招不可一招無用,再使下一招,不可拆開,要一氣嗬成,劍招與劍招之間不留縫隙,敵人便不可強拆,無招可破。”
心下一明,棄掉長劍,以掌作劍,削劈豎刺,與剛才劍式一般無差,卻比長劍更快,每招每式疾如雷電,前一招未完,下一招雙腳已備完,招式之間轉瞬即逝,直如躡影追風,擊電奔星。
待的使完往四人麵前一站,幾人臉上俱是驚色。
東江道:“少俠聰明過人,不過一個時辰就將此十一式劍招融會貫通,看來確是武學難得之才,你體內的豢相真氣也出力不少啊!”
“豢相真氣?”顏慕白微微驚訝道。
“公子不知?”
顏慕白道:“晚輩確實不知,何為豢相,而且我全身並無任何感覺。”
東江頓了頓搖搖頭道:“老朽可以確信公子體內確實有一股強有力的內力,項氏一族雖然原居於此,但武林之事每隔十年也必會著人記載,我曾在多年前倒是見到過遺留的文字描述,豢相神功是一門上乘的武學心法,進階為三,而且需從幼童之時開始練起,就算是武學奇才,必得十年才能衝破一道玄關,公子如今身負三階真氣,倒是讓老朽頗為不解,公子幼時是否另有他遇?”
顏慕白道:“晚輩七歲那年,於星瞳天眼往北十裏的鳧趨廟曾有幸被一位世外高人輸送過內力,隻是.……”
“隻是如何?”
顏慕白道:“這件事說來太過匪夷所思,晚輩的記憶有些零碎不堪,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麽,我如今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在場其餘五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