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你不過是仗著我愛你
何子辰的母親何淑雲,便和這個徐母如出一轍。不講道理只會胡攪蠻纏。似乎認為天底下的理都得站在他們這邊。
裴墨靜靜地看徐母,冷漠的眼神中,帶著一股子蕭瑟的殺氣,似乎連空氣都跟著凍結。
「她殺了我的孩子,我要讓她給星兒償命!」徐母尖聲叫喊著。
裴墨挑挑眉,看著徐母,一字一句說:「你確定?」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哪怕我殺了她,不會有好下場,我也不會讓她好過!」徐母尖聲喊著。
「她是我的前妻,你確定要殺她么?」裴墨抱著雙臂,淡淡地瞅著徐母,眼神中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感覺不寒而慄。
「什麼……她是您的前妻……」徐母畏懼地縮了縮脖子。
「你想殺了我的前妻?當著我這個曾經丈夫的面兒?」裴墨挑挑眉,輕描淡寫的語氣之中,卻帶著一股威逼的氣勢。令整個會場都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不是……」徐母跟何淑雲一樣,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面對著裴墨忽如其來的強勢,徐母就像是見了光的耗子,身子隱隱發抖,卻不敢回一個字。
「不是?」裴墨忽然揚起了聲音,「你當我是瞎子,那她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裴墨指了指我的脖子。
徐母的手勁兒很大,直接在我脖子殺那個留下了兩個深紫色的掐痕。只要一看便知道,當時徐母真的是下了狠手。
直到現在,我的喉嚨還是火辣辣的疼。
徐母心虛地看了我一眼,像一隻恐懼的耗子般縮著頭。
其實我可以理解徐母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
我親身體驗過喪女之痛。倘若有一日,殺害我孩子的兇手出現在我面前,我亦恨不能親手掐死他。
然而,凡事都要講求證據,像徐母這樣沒有任何證據就撒潑,不過是無理取鬧罷了。
「裴先生,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徐母一臉恐懼的說。奈何她的語言詞庫實在有限,翻來覆去也不過是那幾句罷了。
「這樣吧。」裴墨顯然是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徐子星的葬禮費用,還是由我來出,但是他弟弟的學費、生活費,我將不會再出半分。」
聞言,徐母像是遇到了極為可怕的事兒,露出驚恐的神情。她撲通一聲跪在了裴墨跟前。
「裴先生,求求您了。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沒有認出她是您的前妻。得罪了您。請您大人有大量,繞過我吧。如果沒有您的支持,我跟孩子孤兒寡母怎麼活啊……」
我看著徐母痛哭流涕地跪在裴墨跟前,一個勁兒地磕頭,卑微到了骨子裡。只覺得特別的可悲,卻很難對她產生同情。
因為我知道,徐母並沒有真正的歉意,她只是出於對裴墨和貧窮的恐懼罷了。
顯然,裴墨也很厭惡徐母的這般行徑。
徐母甚至企圖伸出手來,捉住裴墨的衣角。這讓一直有深深潔癖的裴墨更加難以接受。
他皺眉,甚至看也不看徐母,繞過徐母走到我身邊。
「走吧。」他的聲音很淡漠,還帶著一厭惡。
可見徐母的這般行徑,讓裴墨有多反胃。
和裴墨接觸了這麼久,我也知道裴墨的品性。他不僅有身體上的潔癖,也有心理上的潔癖。他高傲、清高,因此對於一些卑劣、市儈的輕微特別的厭惡。
他反而更欣賞那些率直、坦誠的人。
裴墨見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微微抬眉:「還不走?」
我微微一怔,這才發現我已盯著裴墨墨看了許久。
我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說:「等等。」
我走到徐子星的靈堂跟前,認認真真地給徐子星上了柱香。
不管我多麼不齒徐子星的人品,但逝者已矣。總歸徐子星也算是捲入了裴家的風波,這才被殃及池魚。
我在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走好。沒有再理會徐母怨恨中又帶著一絲恐懼的眼神,轉身離去。
裴墨就站在不遠處,抱著雙臂,有些痞痞地靠著牆壁,眼神專註地看著我。
我離開時,他的目光也跟著我。
我甚至會懷疑,在裴墨的眼中,我是否是一個行走的聚光燈,所以他才這般認真的、聚精會神地看著我。
當我走到他身邊時,他恰如其分地收回了專註深沉的目光,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疏離。
我跟在裴墨的身後,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了殯儀館。
我沉默地跟隨著裴墨的腳步。空蕩蕩腳步聲交疊在一起,沉沉地迴響在地下車庫中。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麼沉默著,沒想到裴墨卻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一雙身黑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我。
我沒料到裴墨會突然停下來,猝不及防地就這麼撞入了裴墨的懷中。
我的鼻子撞在裴墨的鎖骨上,感覺腦袋被震得有些懵。
裴墨也被我撞的悶哼一聲。
「怎麼突然停住?」我捂住鼻子,看著裴墨。
「你說你在咖啡屋看到一個男人,很有可能是殺徐子星的真正兇手。你和我說說,他具體有什麼特徵?」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裴墨會問我這個。我仔細想了想:「當時他戴著口罩和帽子,具體長什麼樣我也記不清楚……」
事實上我不止一次地回憶過,但因為那人遮的嚴嚴實實,回憶不起半點明顯的特徵。
「不用局限於面部特徵。」裴墨說。
我怔了怔,開始嘗試著回憶其他方面。還別說裴墨這麼一提醒,我還真想到了一個明顯的特徵。
「那個人左手手臂上,有一個青色的紋身。」
「紋身?」裴墨挑眉,「什麼樣的紋身?」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那人走的太從匆忙了,我也沒看太清楚。」
說完我看著裴墨一臉沉吟的模樣,試探著問:「裴墨,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裴墨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暫時沒有。」
我哦了一聲。
剛才的一席話,似乎是把我們之間能說的話都說的乾乾淨淨,又恢復了之前的尷尬沉默。
我偷偷瞅了眼裴墨的側臉,決定還是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清楚。
「裴墨……當時徐子星的遺書是怎麼回事兒?」我問。
裴墨看了我一眼,坦誠道:「我做的。」
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那封遺書經筆記專家鑒定,確實是徐子星的筆跡,而且上面還有徐子星的指紋……」
「要做這些並非不可能,只是有些麻煩罷了。」
我的腦袋亂糟糟的,也就是說遺書的確是假的,而且還是裴墨做的。
「那徐子星被殺的事兒……」
我的話還沒有問完,邊檢裴墨眼神宛如刀鋒一般冰冷犀利,毫不留情地逼視著我。
「你在懷疑我?」
「不是……」我感覺到裴墨身上攝人的氣勢,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這件事兒的真相?」
「真相?」裴墨嘲諷一笑,「當你問我這件事兒的時候,其實已經在懷疑我了吧?」
我沒有否認。
我並不是懷疑裴墨與徐子星的死有關。因為我太了解裴墨,以他高傲的性子做不出這般卑劣的事兒,更不會把殺害徐子星的罪名嫁禍在我身上。
我只是擔心,裴墨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但是因為那人是裴家人,和裴墨關係匪淺,所以裴墨刻意為他隱瞞。
見我沉默,裴墨的眼中迅速劃過一抹傷痛,怒極反笑。
「林荼蘼,你以為我願意去造一個假的遺書?你以為我願意去干這種齷齪的勾當?可我不這麼做,你根本就就撐不下去了,或許轉眼第二天就鬆口說人是你殺的。」
裴墨唇角的冰冷是那麼的涼薄刺眼,「林荼蘼,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誰?」
我有些語塞,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在裴墨的目光中有些抬不起頭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
「林荼蘼,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我不為你掏心掏肺地做這些,誰還會為你著想?徐昊么?」
我皺起眉:「不要扯到徐大哥身上。我們的事兒和徐大哥沒有關係。」
「徐大哥?你叫的倒是親切。」裴墨挑眉,「你既然這般維護徐昊,你被拘留的這些天,他可曾為你過一分半點?你又是因為誰才得以脫身的?」
裴墨的話,讓我再次想到,我已無父無母,只是一個孑然一身的孤兒。
面對著優秀的裴裴墨,我總有一種抬不起頭的自卑。
「我知道,我能出來,都是因為你,我謝謝你還不行么?謝謝你了裴總,我會對你感恩戴德一輩子。」我自嘲的說著。
「我就是孑然一身,誰也不關心我。我哪像裴先生你,優秀多金,總有那麼多人惦記你。我知道裴總你是看我可憐,這麼久了,真是勞煩你的施捨了。」
我越說心裡越難過。
裴墨的話揭開了我覆蓋在虛偽自尊上的一層傷疤。我真切地發現,我在裴墨面前,竟然這般卑微。
裴墨忽然勾唇,笑容裡帶著些許陰冷和慘烈。
「林荼蘼,你這般說話傷我,不過是仗著我愛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