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蘇冉冉
家？以前的家在顧明軒走後早已夢境破碎，這個被顧璟稱之為家的地方，她再也無法踏入。
她也不知家在哪裡。
「不用了，雪兒，你心腸真好。他有你真幸運。」你也很幸運。
米雪兒幫蘇安安拉著行李箱，一直送到門口直到蘇安安坐上車。
「師傅，去新苑小區。」她無家可歸，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時夢蘿。
司機把她放在新苑小區的門口，她拿出手機給時夢蘿打電話，電話里里時夢蘿的語氣充滿擔憂：「安安，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沒有，沒有，我只是……」
話沒說完，聽到裡面時夢蘿媽媽的聲音：「夢蘿啊！我看你是瞎操心，自己的事還管不好，總愛去管別人的事。」
再往後傳來幾聲時夢蘿和媽媽的爭吵，安安不想因為自己讓她們母女出現隔閡，連忙說：「夢蘿，我過得很好，別擔心。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一定第一個找你。」
又跟時夢蘿寒暄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只是接下來的路，她該如何走？還好兜里還有上次借時夢蘿的錢，可這些錢又能讓她安眠幾晚？
米雪兒送走了蘇安安，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繫上圍裙，準備料理一桌飯菜，等著顧璟回來。
在國外她可是苦練廚藝，為的就是能夠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顧璟自米雪兒走後，心裡一直有些忐忑不安，下午巡店也有些心不在焉，總是想起家裡的那個女人。
他是著了什麼魔？米雪兒連一星半點都未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回到了別墅，剛進門，就看到廚房裡忙碌的倩影，只是她同那個影子無論如何也重合不上。
「怎麼是你！安安呢？」
「璟，你回來了。累了嗎？飯都做好了，洗洗手就能吃了。」米雪兒綻放起自認為標準的微笑，雖然做了滿噹噹的一桌菜，但是米雪兒依舊保持精緻完美，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閉口不提蘇安安，米雪兒認為憑藉自己的魅力，相信顧璟很快就會沉醉在溫柔鄉中，無法自拔，再也記不起蘇安安還是陳安安。
「是你把她趕走的？」顧璟並沒有上套，他眯縫著狹長的眸子，深邃漆黑，讓人看不到底。
「璟，邊吃邊說，等會飯都涼了。」米雪兒布好碗筷，又斟了一杯紅酒，翹起腿坐在椅子上，絲襪半露，足尖輕點，盡顯媚態。
「米雪兒，我只問最後一句，是你把她趕走的？」顧璟一字一頓，瞳色雖黑，還滲出一股懾人的光芒，米雪兒打了一個冷顫，深入骨髓的寒蔓至下而上蔓延整個脊骨。
她從未看到如此失態的顧璟，因為什麼？難不成是因為那個女人？
「璟，你在說些什麼？從我們相識相戀到如今也有八年，你難道不清楚我的為人嗎？我們在一起時，我是怎麼對你的？那一點一滴你都記不起來了嗎？」米雪兒站起身緊咬著唇，一聲聲哭訴，聲嘶力竭，企圖喚起顧璟沉睡的記憶。
顧璟並不領情，不說這些還好，一想起當時這個女人的手段，他片刻都不想看到她。
「在我回來之前立馬消失，不然後果自負。」顧璟隨即摔門而去。
米雪兒僵硬著身體，起伏的心臟久久無法修復，這個男人變了，已經不是她能夠掌控的了。
肯定是那個女人對他耍了什麼手段，暫時蒙蔽了雙眼，一定是這樣的！
她只有徹底趕走那個女人，讓她在璟的面前完全消失。
對，只有這樣，讓她消失，璟就會再次回到她的身邊。
「喂，十分鐘后我要知道蘇安安在哪裡。」顧璟握著手機的手指骨骼分明，他是有多長時間沒有這麼不冷靜了？
蘇安安拎著行李箱一個人在路上漫無邊際的走著，捏了捏僅有的錢，看來今晚只能先暫時找個酒店了。
「呦！小姐，一個人啊！走，陪哥們玩玩。」兩個油頭粉面痞子模樣的男人調笑著。
蘇安安置之不理，腳步又快了幾分。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還不理人呢！哥瞧著你是不是沒地方住了啊？走，去哥那，住宿費就免了，幫哥暖床怎麼樣？」兩個男人越發放肆無禮，像只牛皮糖一樣跟在蘇安安的身後，有一人竟伸出手試圖拉扯蘇安安。
蘇安安微微側身，巧妙的躲開了這隻咸豬手，其中一個男人啐了口唾沫：「小樣！還不識好歹，這一片誰沒聽過我東哥的名頭！看上你是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一路人煙稀少，她得趕緊想辦法躲過他們。
「王姨，您讓叔叔出來接我了嗎？不用那麼客氣的。好的好的，我馬上到了。」蘇安安拿出手機假裝打電話，身後兩個人的腳步遲緩了許多，后又像打定了什麼主意，腳步突然間加快。
這時昏暗的前方出現了一縷手電筒的光束，蘇安安就勢朝那個方向跑：「叔叔，我在這呢。」
蘇安安聽著他們倆沒有追上來，這才大口大口喘著出氣，被她喚作「叔叔」的人，正舉著手電筒照過來，強烈的光照，讓她不適應的閉上了眼睛。
「蘇安安！」
「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我們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的。」
蘇安安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會遇上兒時的夥伴，蘇安安被她帶到出租的小屋內。
「冉冉好久不見，你過的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就這樣唄？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打開昏黃的檯燈，蘇安安才看清屋內的陳設，這不過是一個十五平米的小屋子，裡面放著一些簡單的傢具和生活用品。
「在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嗎？」蘇安安試探地問道。
蘇冉冉倒了兩杯水，一杯給蘇安安，一杯留在手裡：「自從你被人領養后，我就沒別的夥伴了。你知道我的性子不討人喜歡，不會溜須拍馬，當時也就只有你和我玩。所以看著其他人一個個被人領養出去，就剩下我自己，陸續還有新的小孩進來，但只有我的年紀最大，誰都不願和我接近。最後熬到能夠自己走出孤兒院的年紀。」
說到最後，蘇冉冉嘲弄的笑了笑，仿若講著別人的故事。
蘇安安握住了蘇冉冉的手：「沒想到你過的這麼苦，早知道.……」
如果知道自己最後是這樣的境遇，再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該選擇一直留在孤兒院，還是做一場華而不實的夢？
「說說你吧。聽說你當時被一戶很有錢的人家領養，之後怎麼樣？是不是過著像公主一樣的日子？」
不得不說，在顧明軒活著的時候，她真的和公主沒什麼兩樣。可是最在乎她的人永遠不在了，如今再沒有一個人會顧及她的死活。
顧璟呢？定然在和米雪兒重溫舊夢，根本想不起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吧。
「有時間再告訴你吧。冉冉，今晚我能不能在你這裡借宿一晚？」蘇安安難以啟齒地說道。
蘇冉冉看蘇安安煞有心事的模樣：「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以我們之間的交情，別說一晚，哪怕你一直在這裡住我都不會介意，只要你別嫌棄就好。」
「對了，你怎麼會招惹上那些人？」蘇冉冉一邊鋪床一邊問道。
「你說剛才跟著我的人嗎？」
「嗯，那個東哥是這裡的地痞流氓，總是仗著幾分勢利橫行霸道。但後台很硬，遇上事總是關上幾天，就被放出來。然後那些跟他結仇的人，等他出來后一個個都不會放過。」蘇冉冉話語間隱藏不住的鄙夷和無奈，還有對他們深惡痛絕的惱怒。
「還好遇上了你。」想起剛才的一幕，蘇安安心有餘悸，忽略了蘇冉冉略顯極端的憤滿。
在兒時封存的記憶里，蘇冉冉已不在是當時柔弱醜陋的模樣，和她一般年紀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眉宇間還有一些鋒芒正盛，像朵帶著雨露芬芳和鱗刺的紅玫瑰。
「安安，你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雖然十幾年未見，但她們並排坐在床上，那種熟悉親近的感覺黯然滋生。
「我怎麼會忘記。」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就像過電影一樣在眼前重放，彷佛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覺醒來，她們還都是涉世未深，一臉懵懂的小孩。
在孤兒院的午後，六歲的蘇安安照慣例拿上一本書坐到小花園的座椅上翻看著，忽然間，她意識到有一個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她。
蘇安安轉過身去，這是一雙流露著好奇、憧憬、害怕的眼睛，精巧的鼻子，紅潤的唇瓣。只可惜，若不是嬌嫩的皮膚上覆蓋了一大片紅斑，這該是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啊。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蘇安安雖然有短暫的驚愕，但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厭惡，甚至感覺有些可惜，她友好的詢問。
女孩並不買賬，依舊保持同等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弓著腰，像一隻戒備心強烈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