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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美人如斯

  眾人都看向說話的墨祈煜,等著他說出下文。


  「忘了誰?」墨西決也難得對一件事情表現得如此在意。


  墨祈煜不慌不忙,手執摺扇,搖頭晃腦地指向閑坐一旁的楊鳶洛:「你們難道都忘記了嗎?本王的愛妃可是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精通啊。」


  無辜中招的楊鳶洛:「……」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墨舒陽嘿嘿一笑:「皇嬸自然是極好的,只是畢竟是皇嬸,身份擺在那裡。皇叔不開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又怎麼敢說話呢?」


  「六弟說的不錯,想要一睹皇嬸的風采,的確還得皇叔開口才行。」墨西決竟然和顏悅色地認同了墨舒陽的話,這使得墨舒陽簡直要欣喜若狂。


  楊鳶洛不明白今日墨西決為何如此執意要與她過不去。


  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陰謀嗎?

  可是看著墨西決的眼神,又不像是要害她的樣子。


  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滄流殤要殺人時的眼神,絕不是如眼前這般的雲淡風輕。


  「大家不要開玩笑了。湘王妃身份高貴,又豈能與女奴相提並論?孤深信湘王妃的舞藝乃天下一絕,可今日咱們玩興已至,就不要叨擾湘王妃了。」


  這個厘陌說起話來不陰不陽怪裡怪氣,什麼「相信湘王妃的舞藝乃天下一絕」,卻明明就是透出深深的不信。


  好面子的太子墨陵城第一個就忍不下去,大大咧咧地一擺手,笑道:「厘陌兄千里迢迢來南儲國為我父皇祝壽,乃是上上賓,我等理應好生招待。不瞞厘陌兄,孤這位皇嬸的確才藝雙絕,乃是世間絕無僅有的佳人。今日若是能夠舞上一曲,實在是咱們在座諸人的榮幸啊!」


  楊鳶洛瞪了一眼已經酒至半酣的墨陵城。


  墨陵城可能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唐突,想了想,竟朝著楊鳶洛探過大半個身子,如同小孩子要糖吃一般的撒嬌討好:「皇嬸不如就跳上一曲吧?回頭皇嬸要侄兒做什麼儘管說,只要是侄兒能夠做到的,定然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楊鳶洛:「……」


  墨祁煜幸災樂禍的看著被大齡侄兒弄得徹底無語的楊鳶洛,低低咳了一聲,剛想開口,卻見楊鳶洛忽地站起身,慢慢走到場中,向在座諸人款款行了半福禮,朗聲說道:「那便在此獻醜了,還望不會污了諸位的眼。」


  墨祁煜:「……」


  楊鳶洛在花朝會的舞藝這一項上的表現也就堪堪還算不錯,絕稱不上如何傾國傾城,墨祁煜純粹是抱著捉弄她的意思才那般提議。


  況且按照楊鳶洛素來的性子,會同意才見鬼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還真見了鬼……


  深吸一口氣,楊鳶洛轉過身,面對著墨西決,沖他挑了挑眉毛。


  既然他今夜如此急迫地想要看看她跳舞,那麼她就滿足他的要求吧。


  墨西決愣了愣,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迷離起來。


  絲竹聲起,是一曲愴然凄涼的離人歌。


  樂聲如泣如訴,敘說著女子對心上人的渴盼與思念。


  而楊鳶洛,就在這樣的渴盼與思念中翩然起舞。


  這首曲子這支舞,是楊鳶洛專門為墨西決而跳的。


  彼時,她不過是夜寒閣一個小小的殺手,武功修為遠遠算不上精進。


  她渴望尊主的欣賞,渴望尊主對她露出少有的笑容。


  常常在夜半時分,她提劍於月下練功,高高的閣樓上傳來絲竹裊裊。她艷羨地抬頭張望,紅紗窗上映出楚依綾翩翩起舞的柔美身姿。


  而滄流殤,她日日夜夜渴盼著的尊主,此時便席地撫琴,為佳人伴奏。


  那時候她就想,大抵尊主也是喜歡這般柔美靈巧的美人吧。


  於是,她便常於無人之時,研習這曲離人歌,以期會有那麼一天,她也能夠在尊主面前翩翩起舞。


  楊鳶洛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跳起過這支舞,哪怕是在前些日子的花朝會上,她也並沒有露出這一手來。


  只因為在她的心底,仍舊認為,這支舞是只能夠跳給滄流殤一個人看的。


  既然今日墨西決如此渴望看到她跳舞,那她也就不妨跳上一支,將這曲離人歌完完整整地跳給墨西決看,也好了了自己前生的夙願。


  夜風清涼,湖水蕩漾,夏日的燥熱不知不覺被如泣如訴的離人歌給驅散了。


  這樂聲過於哀婉,跳舞的人又完全沉浸在其中,舞蹈雖然柔美異常,卻讓人心頭積壓了太多的愁緒,即使猛喝上三大海碗的烈酒,也無法將這股子愁緒給驅散。


  就好像……


  就好像這股子愁緒是從前世綿延到今生,宿命里的東西,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被趕走呢?


  只是今日是為了款待厘陌而設宴,曲調太過於悲傷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這曲調,也似乎太過於悲傷了一些。


  墨祈煜緊皺眉頭,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雙目卻眨也不眨地看著場中翩然起舞的人兒。


  她背對著他,看不見她的面容。


  卻也知道,楊鳶洛是一直都在看著墨西決跳舞的。


  究竟對墨西決的情深到了何種地步?為何這舞蹈如此地讓人哀愁?

  只是再這樣跳下去,怕是會受不住吧?

  墨祈煜倏地捏緊了酒杯,暗地裡掐了掐旁邊的五皇子墨子歸:「拿出你的簫,吹一曲清平樂。」


  墨子歸會意,離人歌太過於悲切,楊鳶洛若是再跳下去,恐怕會傷了心緒,便毫不猶疑地拿出玉簫,款款而奏。


  清平樂是南儲國開國皇后昭德皇后所作,乃是歌頌南儲將士奮勇殺敵、血染沙場的風采,曲調蒼涼悲壯,卻蘊藏激越昂揚,十分振奮人心,


  果然,簫聲一起,將離人歌的悲哀瞬時沖走,而楊鳶洛也在最後關頭把持住自己。


  恰在此時,身著紅衣的墨惜月仗劍舞入場中,配合墨子歸的清平樂,將一曲劍舞跳得虎虎生威,猶如蛟龍出水,恰似天神下凡。


  楊鳶洛趁勢退到了墨祈煜身邊坐好,暗自心驚,幸好墨子歸兄妹在最後關頭奏起清平樂,否則,才剛她差一點就要迷失了自己,險些在墨西決面前露了餡。


  「愛妃,你的舞姿不錯。」墨祈煜一邊假裝欣賞墨惜月的劍舞,一邊側過身子,對著楊鳶洛輕笑。


  楊鳶洛此刻簡直恨不得掐死墨祈煜,要不是他硬推出她來,她也不至於在墨西決面前亂了方寸。


  然而,等楊鳶洛狠狠地瞪著墨祈煜的時候,墨祈煜已經轉過頭去看墨惜月跳舞了,還好像在故意氣楊鳶洛一樣,為墨惜月大聲拍掌:「月兒跳得好!」


  墨天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且年齡最小,平日里寶貴的不得了,幾個兄長自然也將墨惜月當成掌上明珠一般疼愛。


  見墨祈煜為墨惜月拍掌,太子墨陵城帶頭,幾個皇子競相為墨惜月叫起好來。


  一曲舞罷,西秦太子厘陌像是徹底拜倒在墨惜月的石榴裙下:「孤曾聞南儲惜月公主乃世間絕色,且精通機關秘術,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夠一睹惜月公主的舞姿,實乃孤之三生有幸。」


  墨惜月厭惡厘陌專會使用一些狐媚子舞姬來魅惑人心,自然對厘陌沒有什麼好臉色,雖說沒有惡語相向,但總歸是橫眉冷對罷了。


  「月兒不大跳舞,偶爾一曲,還真讓我們這幾個做兄長的面上著實有光。」墨西決朗朗而談:「倒是皇嬸讓我們好生驚艷。一曲離人歌恰似舞盡世間百態,讓人印象深刻。只是,我記得皇嬸在花朝會上卻是舞姿平平,怎麼短短几個月,就進步如此神速啊?」


  楊鳶洛皮笑肉不笑,心中將墨西決和墨祈煜這對叔侄倆咒罵了千百遍,面兒上則笑語盈盈:「三皇子有所不知,我家王爺是個喜歡玩樂的,自然對這些琴棋書畫頗有心得。自嫁給你皇叔之後,日日得他指點,舞藝自然就進步得快了。」


  墨西決笑了笑,眼帘一垂。


  墨舒陽接著笑道:「可見皇叔和皇嬸的感情甚篤!」


  「說過你多少遍了,說話要慢條斯理溫文爾雅,切莫高聲喧嘩,失了身份體統!」墨西決驀然喝斥,嚇得墨舒陽趕緊閉上了嘴,悻悻地找墨惜月玩兒去了。


  墨祈煜便耐人尋味地看了楊鳶洛一眼。


  「王妃殿下的舞姿果然絕妙。」剛才跳舞的白彩荷突然走上前來,對著楊鳶洛便跪了下去,行了西秦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楊鳶洛與這白彩荷素昧平生,也不知道這個女奴打的什麼主意,便看向了厘陌:「太子殿下,能否解釋解釋?」


  厘陌微微一笑,桃花眼裡滿是風流:「王妃有所不知,此女奴也算是世間奇女子了。她的舞藝可稱得上是此世間的一流,曾發過誓言,若是今生能夠有誰贏過她,便自願跟隨那人為奴。今日王妃的一曲離人歌已經遠遠地將她的舞蹈比了下去,她自然要跟著王妃去了。」


  「西秦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衣服回來的墨惜月斜睨著那跪著的女奴,不陰不陽地刺了厘陌一句,墨子歸拉都拉不住。


  厘陌便笑道:「哦?不知孤哪句話說錯了。」


  也許是厭煩自己的哥哥老來提醒自己,墨惜月竟然舉杯離座,緩緩踱步到厘陌身邊,恰如月中仙子翩然而至:「我可沒有說太子殿下的哪句話說錯了,而是有個問題不明白,想要請教。」


  「公主請講。」


  「適才太子殿下說,這女奴有個規矩,只要有人能夠贏了她的舞蹈,她便自願跟隨那人為奴,是也不是?」墨惜月側著頭略帶幾分刁難地看著厘陌,殊不知她這般模樣卻十分地俏皮,將座中諸人的興趣都勾了上來。


  那厘陌的魂兒怕是也已經要被墨惜月給勾了過去:「是,孤是這般說過。」


  「那好,敢問太子殿下,何年何月何時在何地,以何舞贏過這白彩荷,讓她死心塌地地跟著太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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