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又被耍了
晝短欲將清夜繼,西園自有月裴回。
當小學一年級的薑月裴第一次自信又俏皮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脆生生背出這句詩時,她不會料想到,若幹年後的自己竟然能夠碰到一個同樣用這首進行自我介紹的人。
有時候世界那麽大,有時候世界又這麽小。
“爸媽,你們認識沈晝清嗎?”
“沈晝清?”
薑爸停下手中的筷子,微微仰頭想了一會,轉而用肯定的眼神看向薑月裴:“不認識。但是名字有點耳熟。”
薑媽附議:“沒聽過。這誰啊?”
薑月裴從青椒炒肉的盤子裏夾起一塊瘦肉,放進月清的碗裏。看著月清嚼的津津有味,她轉過頭看向二老。
“沒什麽事吧?”薑爸問道。
“爸,這能有什麽事啊?你也太緊張了吧。”緊接著又跟上幾句:“我是聽說,咱們對麵那個鄰居叫沈晝清。是不是很巧?”
薑爸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住地朝薑媽點頭:“晝清,月裴。那還真的是挺巧的。”
眼瞧著盤子裏的瘦肉就要被挑光,月清嘟著泛著油光小嘴嚷嚷道:“我還要吃肉肉!”看得月裴暗暗好笑,夾起盤子裏的肉放到月清的碗裏:“多吃點,看你瘦的。”
薑媽盛了一碗排骨湯放在月裴麵前,想了想轉頭看向薑爸:“我記得月裴和月清的名字是你爸給取的吧?”
月裴從薑媽手裏接過排骨湯,埋頭品味著。乳白色的湯汁隱約倒映出月裴的輪廓,就被一勺一勺的撞擊打破成圈圈波紋,蕩向瓷白色的碗壁。
薑爸:“是我爸取的。在我小的時候,他就天天在我耳朵邊念叨各種各樣的古詩,尤其是這首,念的次數最多。後來有了月裴,他就說從這首詩裏取名字,也算是自己的一個心願。沒什麽不妥吧?”
說罷,薑爸也盛了一碗月裴熬的排骨湯,讚歎道:“咱閨女這手藝可以去五星級酒店當主廚了!”
名字的話題暫且告一段落。關於名字的來曆,月裴早就聽了不少的故事。
爺爺從戰場上退下來便開始在村裏教書。他老人家生性愛好讀書,尤其喜歡背誦各式各樣的古詩。小月裴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也免不了受到熏陶,每次從爺爺家回來都能學會三五受股市。
想要從自己喜歡的詩裏給後輩取名字,並沒有什麽不妥。
隻是月裴當初問過爺爺,唐詩三百首,中華詩詞幾千首,為什麽爺爺格外喜歡武元衡的這首《摩訶池宴》呢?
爺爺沒有直接道明原因,而是咧開布滿深深淺淺的溝壑的臉龐,微笑著看向月裴黑亮的大眼睛:“我們家月裴真是個好孩子。”轉而看向遠方的天空。
彼時夕陽已經快要消失在地平線上,餘暉把大半個天空染成赤紅,又從最深處過渡到橘紅,橘黃,繼而在整個天空鋪開,想要用一己之力刷洗掉整個天空的藍色。
爺爺張著裂開的嘴唇喃喃道:“當初也是這樣的天空……”
她後來再也沒有問過爺爺這個問題。
爸媽和月清很快吃完了月裴做好的三菜一湯。月清揉了揉圓滾滾的肚子,拉著爸爸媽媽的手跟月裴再見。
薑月裴收拾好東西,敲開了對麵的門。
門很快打開一道縫隙,一隻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拎著一隻便當盒子伸了出來。月裴不為所動,雙手抱在胸前,絲毫沒有拿走盒子的意思。
那隻手的主人也不在意,放下盒子,把手抽了回去。月裴迅速伸出一隻穿著拖鞋的腳抵在門縫裏,兩隻手拉著門外的手柄,衝裏麵嚷嚷著:
“沈,沈晝清你給我出來。”
裏麵的人倏然鬆了手上的力道。幸好月裴的一隻腳還掛在門裏,不然肯定要摔的前仰後合。
“有事?”
沈晝清換了一身衣服,白襯衫搭配黑色西裝褲,腳上也換了一雙正式的鞋子。月裴用眼神上下打量著,心中嗤笑:這年頭人模狗樣的生物真是太多了。
老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月裴立馬換用一副標準的接待小姐的笑臉,恭敬地說:“我想來問問沈先生,飯菜是不是合您的胃口,哪裏還需要改進。還有工錢的事,我想了一下……”
“我不喜歡吃香菜,蔥,茴香和玉米,口味偏淡,每日要食鹽量低於平均每人一天6g的標準。肥肉則聞到味道就反胃。對了,最近我在健身,食譜要符合減肥餐的營養標準,瘦肉和蔬菜要多,注意營養均衡。“
“記下來了嗎?“
薑月裴此刻簡直就想把手中的飯盒扣在這個男人的臉上,讓他嚐一嚐江湖月姐的威力。但是她現在不能這樣做。
月裴深吸一口氣,拉開大門,走近沈晝清,歪著頭笑了出來。
“沒有問題的沈先生。不過,我這邊也把薪水算好了,您要不要也聽一聽呢?“
薑月裴一口氣報出了自己的薪資要求。她給自己定下了高出市場價五倍的價格。畢竟想讓她乖乖幹活,怎麽不得讓他放放血。
“成交。“
男人幹脆利落的回答,讓薑月裴懷疑自己的報價是不是太低了。
陌生的氣息趁她不備,從上方壓了下來。沈晝清一手將房門關上,一手將薑月裴圈在懷裏,一如早晨一般曖昧。
薑月裴頓時慌了,手中的飯盒“咣當“一聲落在地板上,散落出的筷子和勺子滾落在深藍的地毯上,在光線的照射下泛著金屬光澤。
“那個我先回家了沈先生,您好好休息。“
耳邊傳來一道玩味的聲音:“原本以為是一頭凶猛的獅子,沒想到隻是一隻沒見過世麵的野貓?“
很好。很好!
月裴眯起眼睛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把嘴巴揚到最大的角度。她聽見自己發出聲音:“您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說完,她順著牆壁蹲下身體,從沈晝清的胳膊下鑽了過去,隨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餐具,拉起餐盒的手柄就往外衝。沈晝清也沒攔著,放任她逃了出去。
有點意思。
直到身後的房門響起“砰“的一聲,薑月清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問他名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