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湊合
花姐樂嗬嗬地發過去一句:提交前先給我看一眼哦,【微笑】【微笑】。
薑月裴看見這個表情就頭疼:怎麽看怎麽像是嘲諷。
她點開創作界麵,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創作中了。這是她的優點。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能夠立刻集中精力,全神貫注,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沒等十一點的鬧鍾聲響,她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去廚房給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樣章發過去沒幾分鍾就收到了回複。
花姐誇張地一連發了十多條語音,月裴從第一個點下去,播放的內容全都是“啊我的天哪”“盛顏怎麽可以這麽優秀!”“我今天就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這幾章的劇情也太好看了吧awsl。”
薑月裴終止了企圖繼續往下播放的小紅點。花姐真的應該去學一學讚美的藝術,總是那幾個詞翻來覆去地用,她的內心已然毫無波瀾。
眼下已經十一點零五,切菜煮飯後就要去接月清回家。
現在的她,可以聽著鳥叫聲起床,可以在落雨時靠著窗邊彈唱,周末的時候自駕去周邊的山頭閑逛。
她甚至想象不出來,過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樣在晝夜顛倒中生活的。那時候的藍天不是藍天,黑夜也不是黑夜。一切都是鬼魅般的模樣。
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身上的鬥誌和鋒利正在小鎮的煙火氣中一點一點磨平。
尖銳的刺痛感突然從左手食指指尖迅速竄至全身。月裴看過去,一滴鮮血從左手食指指尖的裂口處冒出。
還好傷口並不大。薑月裴丟下手中的菜刀,把指尖放在嘴裏吮吸。舌尖剛觸碰上鮮血,感覺神經立即傳來了一絲溫熱的鐵鏽味。她又用舌頭輕輕掃了幾下,血很快就止住了。
案板的一邊是切得整整齊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白蘿卜絲,另一邊則是還沒有切完的半個蘿卜。薑月裴心底升騰起一陣煩躁。
輔導員曾在一次活動上提過,要保護好自己的知識分子的手。具體的情形她早已忘記,唯獨這句話被她牢牢地印在了腦海裏。
知識分子的手跟別的什麽手又有什麽不同呢?哪雙手不會沾染上陽春水,浸泡在鍋碗瓢盆和家常瑣碎裏。
第二天清晨。
她長了記性,出門前就把帽子戴好了,開門的一瞬間隻有一點風透漏進來,還有一些涼快。她下意識地朝對麵看了一眼。門安靜地沉睡著,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她裹緊自己,迎著風邁開步子往外跑去。這時候的太陽隻微微探出個腦袋,大部分的天空依舊在灰色中沉睡。
跑著跑著,思緒不由得飄到昨晚的飯桌上。
高中出國念書,大學畢業後回國工作。房子是他爸媽的。兩位老人都是文大的教授,告別三尺講台後就回到了小城安度晚年。
年前老兩口去歐洲旅遊,這房子便空了出來。
“他好好的上著班怎麽突然回家住了。”
月裴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我記得那小夥子長得還不錯,就是性格有點冷淡。估計在大城市裏住久了都是這樣子吧。”
思緒漸漸回籠,抬眼望去,太陽終於在天邊綻放出了笑顏,懶洋洋地把周身的熱量散發到五洲大陸上,光芒也在這一刻照遍寂城的每一個角落。
蒙蒙的汗珠從額前滲出。她停下來,一手扶著腰大口喘息著,轉身往回走。
像她這樣大早上起來跑步的,多是一些老年人。他們喜歡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小區裏的健身器材旁邊,邊壓腿邊討論。
討論的內容無外乎誰家的孩子考上了什麽大學,誰家的兒子媳婦天天吵架,誰家準備辦喜事,誰家孩子期末考的最好。
所以她基本不在那裏鍛煉。
今天出門比較早,她也正好有了興致。月裴朝大媽聚集地瞅了一眼,貓著腰溜到最靠近樹林的兩排健身器材旁,那基本上沒什麽人。
“哎,你知道嗎?那邊一樓有一戶,就是考上文大的那個……”
文大?全小區似乎就隻有她一個考上了文大。月裴立刻把耳朵支棱起來,眼角不時往那邊看去。
剛才說話的紅襖大媽繼續道:“那小姑娘把工作辭了,現在正在家裏呆著呢!”
藍衣大爺接上去:“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麽想的?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準備在家裏啃老呢?”
紅襖大媽不屑道:“說是在家創業呢。你說一小姑娘創個什麽業?還不是在家裏吃爸媽的。看來這考上好大學也不是唯一的出路,這日子咋樣還得看個人能耐。”
一位頭頂褐色絨絨帽的老大媽湊上前去,對著紅襖大媽一臉的豔羨:“我聽說你孫子不就自己在家開了個什麽廠,現在都成大老板了,出門身後還跟好幾個助理呢!聽說還單著呐!”
月裴眼瞧著紅襖大媽的頭都快揚到天上去了:“那可不!我家忠強高中沒上就出來打拚了,比那些沒什麽社會經驗的大學生強太多了!孩子要求高,一般的姑娘還看不上哩!”
就他孫子這樣的,白送都不要。
月裴氣得牙癢癢。但是她又不能上前理論,否則她的名聲絕對要被這群閑的無聊的廣場舞團隊編排的麵目全非。這讓她滿身的怒火,全部集中在從健身器材上的一躍而下。
誰曾想,她又被撞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哪個沒長眼的家夥擋住她的去路,就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幾步。
一聲悶哼響起。不是她的聲音。
月裴欲哭無淚。她以後出門是不是還應該查個黃道吉日?
她揉著腦袋抬頭看去。
麵前的男人微微蹙眉,一臉不悅地看著自己。英氣逼人的眉梢多了幾分冷毅,原本就不太平易近人的臉龐,此刻更增添了幾分生人勿近的冷酷。
薑月裴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昨天撞到的那個男人。
兩次都是自己撞得人家。薑月裴自知沒理,老老實實收斂起自己的鋒芒,轉換成一副乖寶寶的神態,低頭認錯:“對不起。”
不過今天換了身衣服,他應該認不出來。
“你昨天好像也沒有看到我。是不是應該去眼科看看眼睛?盡早發現,盡早治療。”薄唇輕啟,男人不急不徐地說道。
月裴驚呆了。她昨天裹得那麽嚴實,他竟然還能認出來?但是她都道歉了,這個人怎麽還咄咄逼人。
她重新啟動了戰鬥模式,一副氣鼓鼓地模樣直逼麵前的男人:“那你幹嘛站在我後麵?還離我這麽近,說,你是不是變態!”
“我隻是剛好路過。按理,你需要賠付我的醫藥費,務工費和精神損失費。”
“你!你是不是男人啊!”
男人微微附身,用隻能兩人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給你一個忠告:最好不要對男人說出這句話。”
這句頗有暗示意味的話瞬間讓月裴羞的滿臉通紅。
男人輕輕笑了笑,隨即站直了身體。
“小啃老族,你叫什麽名字。”
“你!”
大爺大媽們好像又在激烈討論著什麽。無奈月裴聽力太好,稍微留神就聽到了幾句。
“……那棟樓裏還有一戶,也是一樓的,就住那小姑娘家對門,也有一個男的回來了。聽說是把爸媽攆到鄉下,自個把那套房子霸占了!好像還欠著一屁股債,從帝都逃回來了。”
“作孽啊!攤上這麽個娃,這老兩口後半輩子算是全搭進去了!”
“敗家玩意!”
“那可不是。要我說,那倆人還真是般配,直接搭夥過得了,也別禍害別人家的孩子。”
月裴腦袋一轉,笑嘻嘻地搭上男人的肩膀。月裴已經有1.72的個頭,男人比她還高出一頭的高度,這讓她做起動作來有點費勁。她踮起腳,努力夠上去。
“敗家哥哥,咱倆湊活著過得了。別人聽了,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