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又不是人
他記得，床榻附近有一個角櫃，柜子上面有蠟燭，就算沒有蠟燭，房頂也應該懸了夜明珠才對啊，難道，沒有月光，夜明珠失效了嗎？
他摸到蠟燭，然後用火點燃，蠟燭噼啪燃燒，可是他卻沒有看見一點光亮。
他抿著小小的菱形嘴唇，不服氣的用手去摸蠟燭，火燃燒在他的手上，他白白嫩嫩的小手，立刻被灼出一個水泡，他縮回手，將手放在唇邊呵氣。
他看不見了，他真的看不見東西了。
現在，一定不是夜晚，爹爹在騙他。
唐燁小貝吹熄了蠟燭，順著角櫃坐下，小小的臉上，沒有絲毫惶恐和害怕，鎮定的彷彿一個陶瓷娃娃。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怎麼坐在這裡？」宮婢端著湯藥進門，看見唐燁小貝坐在冰冷的地上，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唐燁小貝抱著自己的膝蓋，對著宮娥露出一個可笑的笑容。
放下氤氳著熱氣的葯碗，宮娥扶起唐燁小貝，「小祖宗，你現在本來就在生病，再鬧出個好歹，我們可沒辦法活了……」
她將唐燁小貝塞進被子里，然後端起葯碗，半跪在旁邊侍候唐燁小貝喝葯，唐燁小貝輕嗅了一下藥味，然後搖頭。
「這……」宮娥看著濃黑的葯汁，很是為難。
「姐姐，我不喝葯你會受罰嗎？」唐燁小貝天真的問道。
宮娥點頭，「是啊，殿下，您要是不喝葯，奴婢可沒法交代！」
「可是這葯除了難喝，根本就沒有作用！」唐燁小貝耷拉著腦袋，小小的臉頰浮出一個調皮的笑容，「不過為了姐姐你回去交差，我還是喝下它吧！」
唐燁小貝伸手，從宮娥手中接過葯，一飲而盡，他將葯碗遞在宮娥手中，「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父王去了哪裡？」
「不知道，王的行蹤，哪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過問的！」宮娥收拾了空的葯碗，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唐燁小貝一個人坐在床榻上，從天明到天暗，最後再到天黑。
不過這對他來說，其實是一樣的，他的世界，本就已經沒有光明。
翌日，李長風過來看唐燁小貝，剛進門，唐燁小貝就聽見了她的聲音，躲在被窩中，直到李長風靠近他，他才突然從被窩中跳了出來，扒在李長風身上，笑的不住打跌。
「娘親被小貝嚇住了，娘親被小貝嚇住了！」唐燁小貝笑著，笑容天真無邪，快樂的彷彿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不過，他本來就是一個孩子。
「小貝，你這樣摔倒了怎麼得了？」李長風蹙起眉頭，抱著唐燁小貝坐下。
「沒有關係，我是蛇妖，又不是人，怎麼會那麼容易摔著？」唐燁小貝在李長風懷中，晃來晃去。
「你是半妖！」李長風點著唐燁小貝的鼻尖，寵溺的看著他。
「半妖也是妖！」唐燁小貝狡辯著，仰頭看著李長風，「娘親，你以後是不是都不離開，永遠都在蛇界陪著小貝？」
李長風點頭，微微一笑，隨即想起，唐燁小貝是看不見她點頭的，「嗯」了一聲道，「是啊，以後可能都不走了，永遠陪著小貝！」
「太好了，小貝也有娘親了！」唐燁小貝在李長風懷中蹦跳起來，只是他的胳膊始終都摟著李長風的脖子，一點也不肯鬆開。
雪山之巔，子桑燁再一次看見了三妖，三妖已經在收拾東西，打算離開這裡了。
他們很少出去外面，可是這雪山之巔在心魔死了之後，也不安寧，三個小妖打算出去見見世面。
看見子桑燁，三妖甚為詫異，在聽清子桑燁的來意之後，三妖搖頭，帶著子桑燁走到原本那一片奇花異草的山洞，裡面一片荒蕪。
「這裡，本來是有很多藥草的，可是後來，都被搶光了……」大妖嘆息。
「是啊，妖魔鬼怪都來搶，連人也來搶……」二妖接著道。
「你看看，我的臉，就是為了保護這些藥草，才被打成這樣！」三妖指著自己的臉，摸樣很是滑稽。
子桑燁靜靜的看著，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轉身離開。
「你是要為誰求葯？」大妖對著子桑燁的背影，大聲喊道。
子桑燁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嗓音清淡，「小貝，唐燁小貝！」
三妖一齊大驚，慌忙上前，著急的道，「小貝，小貝怎麼了？」
「小貝在人界被打傷，現在眼睛失明，所以我急需龍涎草！」子桑燁淡淡的道，
「小貝被打傷了？」三妖急的一齊跺腳，小貝在雪山之巔五十年，他們看著小貝比自己的孩子還親，這麼可愛的半妖，怎麼會就被打傷了？
「怎麼辦？怎麼辦？」三妖急的手足無措。
「都是你，最後一棵龍涎草，竟然送給了太上老君！」二妖對著大妖抱怨，眼睛都瞪出火來。
「老君是神仙，他要，我能不給嗎？」大妖冤枉的恨不得去撞牆，對著子桑燁道，「再說我也不知道小貝需要這個草，我要知道，就算拼去性命，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拿走這棵草……」
子桑燁微微一笑，對著三個小妖道，「沒事的，我跟老君很熟，若是他拿走了草，我去跟他取了就是！」
說完，子桑燁已經離開，方向是天宮兜率宮。
「子桑燁，小貝好了以後，一定要告訴我們一聲！」三妖一起對著子桑燁大喊。
子桑燁沒有回話，只是徑直朝著兜率宮飛去。
兜率宮中，太上老君逗著蛐蛐，旁邊兩個徒兒在納威助喊。
「老君……」子桑燁淡然飄來。
「啊，小燁啊，快過來，快過來，看看我得了什麼好東西！」太上老君獻寶似的把蛐蛐遞給子桑燁看，「這可是極品綠腿將軍啊，萬年難求！」
子桑燁只是看了一眼，淡然一笑，「老君，我來找你是……」
「你知道這極品綠腿將軍吃什麼嗎？它可挑食了，就吃雪山之巔的龍涎草，唉，我餵了它最後一棵，可是再也找不到別的龍涎草了！」太上老君對著蛐蛐嘆息。
子桑燁的臉色，微微一變，坐在那裡，極為不自然。
「對了，小燁，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太上老君這才放下蛐蛐，看著子桑燁。
子桑燁搖頭，「沒事了，就是來看看你！」
「我沒事，就是活的年紀太久了，有些事情記得不大清楚！」太上老君捋了捋鬍鬚，彷彿老糊塗般問道，「對了，你那媳婦兒，就是碧瑤，現在歸位了嗎？」
子桑燁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起身告辭道，「老君，晚輩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先行告退！」
「等一下，等一下！」太上老君拉住子桑燁，從蛐蛐的碗中搶出一棵草，遞給子桑燁道，「這顆草叫做雪蓮，因為沒有了龍涎草，我就拿這個給小綠將就著吃，你看看這個，記下了，以後遇見同樣的，別忘記給我老君順了送來！」
子桑燁看了看被蛐蛐吃剩的半棵雪蓮，點頭不語。
這雪蓮是對人類有奇效的藥物，可是對蛇，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老君這是在做什麼？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回到蛇界，唐燁小貝已經拉著李長風的手站在那裡等他，子桑燁一落地，就看見李長風愁眉不展。
「怎麼了？」子桑燁溫潤的聲音響起。
「爹爹！」唐燁小貝一聽見子桑燁的聲音，就蹦跳起來，他抱住子桑燁的腿就往上爬，彷彿一個小猴子。
子桑燁抱住了他，幫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你做什麼玩的滿頭大汗？」
「我和娘親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唐燁小貝興奮的比劃，小小的臉頰，漂亮的彷彿一個陶瓷娃娃。
李長風看了子桑燁一眼，嘆息，「小貝知道自己看不見了！」
唐燁小貝在子桑燁的懷中，搖頭晃腦，「爹爹，我們是蛇啊，蛇看不見東西是不要緊的，我們考舌頭辨別方向和氣息……」
唐燁小貝吐出舌頭，做出一個可愛的表情，模樣甚為惹人憐惜。
子桑燁看著懷中的唐燁小貝，只是抿唇蹙眉，並沒有多的言語。
夜晚，子桑燁和李長風一起陪著唐燁小貝熟睡，然後兩人離開。
「真的沒有辦法嗎？」這是李長風的聲音。
「暫時沒有。」子桑燁聲音無奈。
「還好小貝不是普通的孩子，否則……」李長風擔憂的長嘆。
子桑燁抬眸看了李長風一眼，將那半棵雪蓮遞了出來，「這是太上老君給我的，應該對你的傷勢有用，你拿去試試吧！」
李長風搖頭，「我身上的傷都是一些外傷，除了疤痕醜陋些，都不礙事的，倒是小貝！」
「拿著吧，這是小貝的心意！」子桑燁淡然，將雪蓮遞在李長風手中，闊步離開。
小貝的心意？李長風不解，站在那裡半響，直到子桑燁走的不見人影，她才緩慢離開。
兩人走的不見蹤影之後，唐燁小貝從被窩中探出腦袋，他小小的臉上，呈現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和悲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