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走開
兩個小傢伙頓時不再做聲，乖巧的伏在那裡，靜靜的感受著父親的撫慰。
春去秋來，萬物已經蕭索，凋零的枯葉，掛在枝頭，飄搖著不肯落下。
子桑燁背著唐寶寶，已經走過了一個春夏秋冬，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停下來，打聽當地的名醫，可是所有的大夫看過，都只是一個結論。
「這位夫人，內傷加上外創，沒有死已經是奇迹，她現在是活死人，這位公子還是節哀順變吧……」
子桑燁聽見這樣的答案，也不惱怒，只是微笑著點頭，謝謝大夫，然後背著唐寶寶，緩慢的走了出去。
他已經不記得，一年來，踏遍了多少個城市，走訪了多少名醫，可是他不會放棄，人界若是沒有人可以治好她，他就帶著她回妖界，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醒來，抱著他，甜甜的叫他一聲，「子桑燁……」
走在桐城的路上，子桑燁看著四周的落葉，他輕聲低喃，「寶寶，你還記不得這裡？我們當時私奔到人間，我沒有錢，也不能用法術，然後我就冒用柳西的名字，花了他不少銀子，後來，他還跟我算利息呢……」
他輕輕的低述，彷彿陷在往事的記憶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緩慢的朝前走，是一座荒蕪的宅子，他看了看宅子的牌匾，動動身後背上的唐寶寶，輕聲笑道，「寶貝兒，還記不記得這裡？這裡以前是個鬼屋，寒香住在裡面，她被鏡妖封鎖了靈魂，所以只能呆在這裡，後來多虧了我們，她才能轉世為人……」
身後依舊是靜寂一片，子桑燁駐足半響，然後背著唐寶寶走了進去，門口已經結了蜘蛛網，有灰塵從門扉飄落，子桑燁慌忙退了出去，害怕這灰塵嗆到了他的寶貝兒，直到門口再次恢復寧靜，他這才拔步走了進去。
「爹爹，我們餓了……」身後傳來稚嫩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在撒嬌。
子桑燁點頭，背著唐寶寶，「你們忍著一點，爹爹這就去給娘親找食物……」
「可是爹爹，我們總是吃人類的五穀雜娘，都已經一年了，我和弟弟還是這麼小點，我們都不長……」丫頭的聲音，嬌懶動聽，子桑燁的腳步頓住，無奈的道，「那有什麼辦法？你們不能食用靈力過多的東西，你們還在娘親的肚子里，會傷害娘親的！」
子桑燁走到屋內，破舊的屋子，已經不能住人，他騰出一隻手，輕輕一點，屋內頓時亮堂整潔起來。
「爹爹，你快想辦法把我和姐姐弄出去，我們真的好悶！」這回說話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童音，男孩的聲音。
子桑燁將唐寶寶放在床榻上，點著她的小腹，「你們兩個調皮鬼，一會兒餓一會兒悶，想要折騰你們娘親啊？」
「爹爹偏心，只擔心娘親，不擔心我們！」女童的聲音，軟軟糯糯，十分好聽。
「哎，你們的爹爹也想你們快點出來，可是你們看娘親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受不得任何意外……」子桑燁嘆息，撫摸唐寶寶的臉頰，這一年來，他只是拿蜂蜜水喂她，她瘦的都已經皮包骨頭了，背著她，沒有感受到一點點的重量。
他想盡了辦法，可是始終不能夠喚醒她，帶著她去天界，天界的人根本不管，帶著她去冥府，可是她的命運根本不在冥府的掌握之中，帶著她走遍人間，根本就沒有大夫可以看好她。
現在最後的希望，就是妖界和魔界了，可是這兩個地方，他根本不做指望，寶寶不是妖，妖界一切療傷的辦法，對她來說，根本行不通。
至於魔界，那對於他和寶寶，更是一個禁地。
他現在該怎麼辦？
低頭，看著唐寶寶毫無知覺的臉，他握住她的手，輕聲低喃了出來，「寶貝兒，我現在該怎麼辦？我怎麼做，才能幫助你們！」
他的眼神，哀傷悲痛，似乎帶著沉沉的悔意，薄唇親吻上唐寶寶的手，兩個孩子頓時出聲破壞氣氛，「爹爹，我們也是你的寶貝兒，你先幫幫我們，我們好餓！」
子桑燁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他起身看著唐寶寶鼓起的肚子，指著那兩個小傢伙道，「你們給我老實一點，爹爹跟娘親說話的時候，你們不許插嘴！」
「嗚嗚，爹爹這麼凶，難怪娘親不肯醒來！」孩子們開始哭了起來。
子桑燁很是頭痛，然後回身看著唐寶寶圓鼓鼓的肚子，「你們看著娘親，我去給你們找吃的！」
「爹爹慢走！」兩個孩子一起打招呼。
喂完了唐寶寶蜂蜜水，還有一些清粥，子桑燁更衣抱著唐寶寶開始休息，兩個孩子這個時候又開始鬧騰了。
「爹爹，弟弟他長胖了，他擠的我好難受！」這是姐姐的聲音。
「爹爹，姐姐好霸道，她一個人佔了最大的位置……」這是弟弟的聲音。
子桑燁躺在那裡，只覺得頭痛，他伸手撫摸自己的額頭，閉上眼睛，假裝沒有聽見孩子們的聲音。
誰知，兩個孩子開始在寶寶的肚子裡面大打出手，只聽見碰撞聲，還有吵鬧聲，唐寶寶的臉色頓時慘白，腿心間也沁出殷紅的鮮血。
子桑燁大驚失色，起身立刻查看，只見唐寶寶臉色慘白如紙，身下羊水已經破了。
寶寶這個時候毫無知覺，除非剝開她的肚子才能生產，否則沒有任何辦法。
可是不行啊，若是剝腹生產，唐寶寶根本挺不過去。
他著急的坐了起來，兩個孩子卻像沒有察覺任何問題，依舊在吵鬧碰撞。
「你們給我閉嘴安靜下來！」子桑燁怒吼，額頭的青筋已經爆出，他咬牙看著被鮮血染紅的衣衫，怒意沒有地方發泄，只能瞬間移形換位，抓了一個大夫就來到屋內。
「快，看看怎麼回事？」子桑燁指著唐寶寶，唐寶寶的臉色，已經沒有半點血色，嘴唇烏紫，彷彿中毒了一般。
「這位夫人，很是奇怪，脈搏時有時無，而且懷著的胎兒，似乎，似乎，已經長在肚子里很久了，這樣下去，很危險！」
大夫有些懼怕子桑燁的怒氣，唯唯諾諾的道。
「那怎麼辦？」子桑燁的聲音，已經接近哀求。
大夫拿起刀，「要麼，切開肚子把裡面孩子拿出來，要麼，一屍兩命……」
子桑燁靜靜的看著唐寶寶，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這個時候，兩個孩子也不再鬧騰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都靜靜的呆在那裡，不再動彈。
「若是切開肚子，把孩子拿出來，後果如何？」子桑燁臉色發青，冷冷的看著大夫。
「這樣，或許孩子有救，可是大人沒救了……」大夫好了很多，不再害怕子桑燁，鎮定的道。
「真的，沒救了嗎？」子桑燁皺眉，臉上的凄苦之色，盈於俊臉之上。
「肯定沒救了！」大夫篤定的道。
子桑燁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痛苦的看著床榻上唐寶寶的身體，本來就從鬼門關撿回來的一條命，還是保不住么？
「不過，你要是想要保住大人也可以，只是這位夫人恐怕昏迷已經很久，縱使活著，她也不一定會醒來！」大夫放下手術刀，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唐寶寶的身下，已經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的顏色，在床單上，格外耀眼。
「保住大人，孩子怎麼辦？」子桑燁凄迷的，落寞的看著唐寶寶，心裡的痛，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
「保住大人，就必須打掉孩子，孩子已經這麼大了，怕是不好打掉，不過你算是找對人了，老夫這裡有家傳的秘葯，可以讓孩子被燒死在子宮內，然後自動萎縮，最後死掉之後再從子宮排出來……」大夫絮絮叨叨，完全沒有注意到子桑燁已經變黑的臉色。
打掉孩子，他是萬萬沒有想過的，早些時候，有大夫建議，或許打掉孩子，寶寶有可能會醒來，但是都被他斷然拒絕。
孩子是他和寶寶的，他不允許孩子有一絲差錯。
可是現在，面臨著艱難的選擇，孩子，還是寶寶？
他毅然的走到唐寶寶身邊，已經伸手抱住了唐寶寶，對著大夫，他眉頭也不皺的道，「動手吧，把孩子取出來！」
大夫點頭，重新拿起手術刀。
唐寶寶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爹爹，不要，不要傷害娘親！」
大夫嚇的面如死灰，雙腿如篩糠，手中的手術刀，不住顫抖，這是什麼狀況？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有出生，竟然會說話？
「寶貝兒們？你們聽爹爹說，要是娘親醒著，她也會這麼選擇，你們是爹娘的寶貝兒，你們不能有事！」子桑燁微微一笑，那笑容，苦澀，淡定，彷彿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
「爹爹……」兩個孩子依舊在哭泣。
「爹爹現在給你們取名字，老大，你是姐姐，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唐燁貝貝，出生以後，你要照顧弟弟，帶著他成長變強，知道嗎？」子桑燁簡短的交待，本來想等寶寶醒來之後，一起給孩子取名字，可是先看來，他等不到了。
「老二，你是男孩子，男孩子不可以哭泣，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唐燁小貝，小貝記住了，你要保護姐姐，不能讓任何人欺負她，懂嗎？」子桑燁聲音堅定，看著唐寶寶的腹部，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笑意怎麼看，都帶著些凄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