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管你在哪裡
很久沒有調油的琵琶，將手指劃出血珠，她渾然不覺，只是一遍一遍的彈唱著。
旁邊有丫鬟站在那裡，看著她這個樣子，都想要上前阻止，可是都不敢貿然上前。
子桑燁走的這些日子，顏如玉性情大變，不允許任何人的靠近，不允許任何犯錯誤，所以她們都不敢逾越。
身後走出一個俊冷的身影，丫鬟回頭，只見柳西站在那裡，她們彷彿看見救星般，上前對著柳西施禮道，「公子，你快勸勸小姐，她已經這樣，三天三夜了……」
柳西皺眉，對著顏如玉，除了憐憫，別無其他。
他注意到她指尖的血跡，還有她已經霜染的長發，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琵琶，怒道，「你瘋了么？這樣作踐自己？」
「我作踐自己，關你什麼事，把琵琶還給我，還給我！」顏如玉上前，就想要搶回柳西手中的琵琶，卻被柳西反手一巴掌打在臉上。
她小臉微微偏著，不可信任的看著柳西，柳西正皺眉，冷然的看著她。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滾，滾，給了我三千年的性命，卻沒有辦法給我幸福，你滾，滾啊！」顏如玉聲嘶力竭。
「對，我冒著被雷劈的危險，給了你三千年的性命，我還得想辦法，給你所有的幸福，你顏如玉想要天下的帝王之位，我必須想辦法給你弄來，你顏如玉想要天下間任何一個男人，我柳西也必須想辦法給你騙回來，否則我就是活該，我沒本事！」柳西咬牙切齒，狠狠的將琵琶摔在地上，「砰」一聲，琵琶碎裂開來。
柳西轉身便走，顏如玉忽然醒來，哭著上前從後面抱住柳西，「柳西，柳西，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柳西腳步頓住，微微皺眉，閉上了眼睛，他似嘆息，似低喃道，「如玉，沒用的，他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他可以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犧牲一切，卻不肯多看你一眼，這樣的男人，你要了又有何用？」
顏如玉依靠在柳西的脊背上，嚶嚶哭泣起來，她的眼淚打濕了柳西的脊背。
柳西僵直在那裡，半響，才低聲道，「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不要等他了，他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從他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會回來了，他喜歡的人，永遠不可能是我……」顏如玉離開柳西的脊背，轉身，走到柳西身前，含淚的眼光，定定的看著柳西，「柳西，你肯留下來么？你肯留下來，陪我么？」
柳西看著顏如玉的眼神，複雜無比。
以前，是他想要留下來陪她，卻被她斷然拒絕，她一直等著子桑燁，可是現在……
柳西搖頭，臉上有著失望之色，「如玉，你忘記了么？我說過，我不會在喜歡你，那件事情，已經是我幫你的最後一件，我還有我要守護的人，你自己保重!」
他說完，人已經消失在了空氣中，顏如玉伸出手，想要抓住，卻什麼都抓不住。
唐寶寶坐在池塘邊，人已經哭紅了眼睛，旁邊站著一身白衣的雲清傲，雲清傲頗感無奈，他一向不會安慰人，這一次，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寶寶已經哭了三天三夜了，這三天三夜，她不吃不喝，只是哭個不停。
「寶寶，別哭了，子桑燁會沒事的!」雲清傲在旁邊重複著，他已經說完一千多遍的話。
唐寶寶卻只是搖頭，哭的聲音都嘶啞了，眼淚彷彿沒完沒了，只是哭個不停。
「別哭了，小燁要是知道你這樣哭，會心疼的!」柳西無奈的聲音，從半空傳來，接著他出現在池塘的對面，歉意的看著唐寶寶。
唐寶寶哽咽著，停止哭泣，站起來，步伐不穩的跑到柳西身邊，雙眼通紅，腫的彷彿核桃，「柳西，燁，燁呢？」
「我已經去天庭問過師傅，他說子桑燁暫時沒死，代表子桑燁的那顆星，雖然暗淡無光搖搖欲墜，可是卻是還在天上掛著……」柳西將太上老君的話，原原本本的說出。
「可是他沒死，沒死的話，會在哪裡？」唐寶寶又哭了起來。
柳西嘆息道，「你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小燁回來，真的會心疼的!」
唐寶寶聽了這話，就真的不哭了，拿衣袖抹著眼淚，抽噎道，「柳西，你一定會找到子桑燁的，對嗎？」
柳西點頭，抿唇不語。
其實，就算找到又能怎樣？
小燁現在，恐怕已經不行了，師傅說，那顆星，這幾天有墜落的趨勢……
他中了焚妖箭，還去魔界大鬧，他這不是不要命么？
也不知道他去魔界大鬧的目的是什麼，現在倒好，天界的人高枕無憂了，魔界卻和妖界結下了梁子。
唐寶寶看著柳西的神色，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她肩膀微微顫抖，只是紅著眼睛，朝著屋子裡面走去。
雲清傲在池塘對面，定定的看著柳西，輕聲道，「現在的情況，很差么？」
柳西點頭，「其實，我倒是不希望寶寶找到子桑燁，看見心愛人的遺體，她一定接受不了吧……」
雲清傲點頭，沒有說什麼，只是保持沉默。
柳西再次開口，「不過也難講，如果不讓她看見小燁，恐怕她會傻兮兮的找他一輩子，看見了，讓她死心也好。」
「你覺得，她看見子桑燁的遺體，會接受不了？」雲清傲發問道。
柳西搖頭，「以前她沒有換心的時候，肯定接受不了，現在嘛，她心事玄冰制的，應該沒有太大感覺了!」
屋內，唐寶寶蜷縮在那裡，聽著這一切，她渾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凍住，這顆心，對她的影響，真的有那麼大嗎？
記憶中，她和子桑燁是心靈相通的，他們之間，已經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可是現在呢？為什麼現在除了害怕，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沒有傷心，沒有痛苦，她只是想要哭泣，不停的哭泣。
柳西說的對，縱使子桑燁現在的遺體放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吧？
她的心，已經不再是那顆火熱跳動的心了啊，她的心，冷若玄冰，寒陌刺骨……
她討厭自己的這顆心臟，如果不是這顆心，她也許會感覺的到，子桑燁的喜怒哀樂，子桑燁的痛苦，子桑燁的一切。
「燁，燁……」唐寶寶嚎啕大哭起來，如果不能讓我的心為你跳動，那麼就讓我為你重溫一切。
那個肯為了子桑燁殉情的唐寶寶，那個為了子桑燁的幸福，可以犧牲自己一切的唐寶寶。
唐寶寶從衣袖中掏出匕首，森冷的匕首，在光線下，沒有絲毫溫度，她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
如果這顆心，無法的再愛子桑燁，那麼就讓她，親手剜掉這顆心。
如果生命中以後都不會有愛，那麼，她還要這樣的生命做什麼？
「燁，不管你在哪裡，都等我，等我……」唐寶寶低喃，匕首，已經劃破胸膛，血，一地都是。
一刻鐘以後，屋內響起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寶寶……」
雲清傲看著這一切，咬牙，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這究竟是怎麼刻骨銘心的愛，可以讓一個人活生生的剜去自己的心臟？
柳西驚呆了，似乎看見了一個比殉情更有骨氣的唐寶寶，他站在那裡，彷彿木偶，驚訝的嘴巴，無法合攏。
小燁，你看見了嗎？
這就是你愛的女子，你的愛，值得，為了這樣的女子，你所有的犧牲，都值得！
「寶寶，寶寶……」雲清傲大叫起來，他撲向那具渾身都是血的軀體，再也顧不得什麼，將唐寶寶緊緊的抱在懷裡。
唐寶寶似乎墮入了一個無邊的深淵，她的渾身，都好冷，冷的似乎置身冰窟，她看清了子桑燁的笑臉，還有他委屈時候的表情。
時光彷彿回到那個時候，他眨巴著眼睛，對她伸出手，「美麗的人類姑娘，這人間天界，我都很熟，你要不要跟我私奔？」
唐寶寶興奮的小臉通紅，掩著嘴巴，遮去那淺淺的笑意，「私奔嗎？可是我沒有私奔過嘢……」
唐寶寶逐漸冰冷的身體，失去了一切的活力，只是她染血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甜甜的微笑。
似乎陪在她身邊的，從始至終都是子桑燁。
「帶她去找王母娘娘吧，小燁離開天庭的時候，見的就是王母娘娘，我想，應該跟她的心臟有關!」柳西淡淡的，突然覺得，自己的感覺，跟所有人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以前，他總是很鄙夷陷在愛情人的痴傻男女，想他柳西，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縱使有為顏如玉，有為唐寶寶心動過，可是他依舊是他自己，他從來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柳西轉身離開，開始思考自己的感情，唐寶寶說，他根本不喜歡如玉姐姐，真正的喜歡，不會是那個樣子。
其實他對唐寶寶，何嘗不是一樣，他只是被她吸引，緊緊只是吸引而已啊。
真正的愛，他柳西真正的愛，究竟在哪裡？
柳西有些迷惑，不知不覺，人已經朝著琴心別院走去，那邊，有一個人，和他一樣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