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酸
小醫生好像有點於心不忍的說道：「這位太太，你先別激動，咱們只是做個排除法，或許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嚴重。」
可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缺乏安全感，小諾這時候表現的特別溫順，像只小貓一樣趴在我身上，只讓我一個人抱著，連爸爸都不找了，我只好抱著她輸液。
許光北攬著我的肩膀，我依偎在他的懷裡，而我懷裡抱著小諾。
雖然醫生說，只是排除一下可能性，但是我倆都受到了相當大的衝擊。一時兩人都沒怎麼說話，期盼著快點天明，快點去做檢查，快點出結果。
許久，小諾在我懷中已經睡著了，我依靠著許光北，輕輕說：「你知道么？其實我一直特別愧疚，小諾從小身體就不好，經常生病。
我一直覺得其實都是我的原因，我之前身體不好，所以沒能給小諾一個健康的體魄，生了她之後，我自己也是經常生病，她很小的時候，也沒能好好照顧她。
就在剛才，看著小諾那麼難受，我真的除了慌亂哭，什麼都不知道做了，作為母親我覺得自己很失職，如果小諾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自己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許光北摟著我，大手很溫柔的撫著我的頭髮，似乎是嘆了口氣，輕輕說道：「小杉，有時候我就在想，你真的是人如其名，就像一顆小小的杉樹，看上如很柔弱，一陣微風吹過都會左搖右擺，但其實很堅韌，就算被狂風暴雨壓彎了腰，也輕易不會折斷，雨過天晴還是一樣的輕輕柔柔迎風招展。
你看事總是很悲觀，但是事情真的來了，卻一點也不退縮。
不管明天結果是好是壞，我們都坦然面對好不好，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況且有我在，就像現在這樣，把你倆抱在我的懷裡，一定會保護好你們娘倆的。」
一席話說的我心裡暖暖的，他總是有辦法讓我冷靜下來，每當我慌亂的時候，他總是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能幫我理清思路。
是啊，一個人最強大的時候就是要守護什麼的時候，我現在有最堅強的靠背，許光北，懷裡有最愛的寶貝，小諾，我還怕什麼呢，這是世界有沒有超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世界是有女超人的，她的名字叫媽媽。
終於熬到第二天早晨，光北出去買了早餐，我們匆匆吃了點，就去挂號找個專家，給他看了我們昨晚做檢查單子。
正好這天是血液科的老大許主任坐診，他看了看我們的單子，表情也很凝重，刷刷又開了一堆要檢查的單子，讓我們趕緊去做。
我們一刻也不敢耽誤，血象檢查，骨髓向檢查，組話染色，以及一些看不明白的檢查。
最後，許主任表情凝重的告訴我們，確診白血病！
我怎麼也不敢相信，我的小諾，怎麼會得白血病，她那麼可愛，那麼聽話，之前做檢查要打針抽血的時候，她也只是緊緊閉著眼，趴在我懷裡，一聲不吭。
連護士都誇她很乖，看我心疼的掉眼淚，她還安慰我，告訴我她不疼，這樣的好孩子，老天爺怎麼忍心讓她得白血病，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一遍遍問醫生：「會不會是看錯了？檢查結果會不會有誤差？會不會只是一時這樣，你看她已經沒怎麼發燒了，會不會馬上就好了呢？」
許主任只是很遺憾的看著我，滿是同情。我曾偷偷跟許光北說，要不我們換家醫院試試，或者再去更大的醫院，萬一這個醫院不靠譜呢。
許光北說並不同意，他說他已經找人打聽過來，這家醫院治療白血病是全省最好的，而且這位許主任更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白血病專家，現在至關重要的是趕緊研究病情，儘快開始治療。
相對我時時刻刻要崩潰的情緒，許光北卻鎮定很多，安排找小諾的住院事宜之後，他先去公司安排一下，把手頭事都交接好，然後跟醫生溝通，研究治療方案。
一方面，我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另一方面我心裡還是有點介懷的，他怎麼會這麼鎮定，心愛的女兒出了這樣的事，只要做父母的都會有情緒失控的瞬間吧。
直到有天晚上，他說去樓下坐一會，我在病房哄小諾睡著之後，到病房樓下去找他，遠遠看著他坐在長椅上抽煙。
我竟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開始抽煙了，結婚前他是抽煙的，後來我懷孕，他擔心煙味會影響孩子就戒了，沒想到現在又開始抽煙了，而且是很兇狠的那種抽法，臉上是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我突然之間有點心疼。
你有沒有過那種心酸，就是你以為無堅不摧的一個人，你以為什麼都能搞定，什麼時候都表現的很堅強的一個人，無意間你發現他也有無措的時候，就會特別心酸。
是了，小諾生病，我可以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崩潰，而他呢，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他沒有任何退路，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脆弱，只能咬牙硬撐著。
只能偶爾在無人的時候，在夕陽下，狠狠抽支煙。
那天在樓下看到許光北落寞的表情之後，我默默的退回病房，反思了很久。
記得中學的時候，我很喜歡舒婷的那首《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長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里，每一陣風吹過，我們都互相致意……
或許是這麼多年，我被許光北照顧的太好，忘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我在他的包容，他的寵溺中不由自主的做了攀援的凌霄花。
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我在他這顆橡樹下，安然無事，他卻要直挺挺的用自己的身軀抗擊所有的狂風暴雨。從不抱怨，從不退縮。
這本不是我的初衷！
他有他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我也要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彷彿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這才是我想要的愛情
從那天開始，我收拾好心情，重新振作起來。站在許光北旁邊，跟醫生一起討論小諾的病情治療，每天往返家和醫院，精心烹制各種營養飯菜，哄著小諾吃下很多她不喜歡吃的蔬菜，給她講很多小故事，穩定她的情緒，保持良好的心態。
許光北每天都看大量有關白血病的資料，研究各種新型治療白血病的藥物方案，在網上和很多國外的專家交流溝通，短期內幾乎成一個白血病研究專家。
很多次深夜我醒來，發現他沒在身邊，去書房就能看到他，坐在電腦前不是查資料就是處理工作。有時候也會抽著煙，滿臉愁緒。
我什麼也沒說，轉身去廚房給他熱了一杯牛奶，端過去，輕輕放在他的桌上，許光北抬頭看了看我，笑容裡帶著疲倦，說道：「這就就弄完了，你去睡吧，白天也累了一天了」
嗯，我答應著，並沒有走開，走到他身後，雙手放在他的肩旁，輕輕揉.捏著。
在他抬頭的瞬間，我看清了他滿眼的血絲，我知道相比公司的大量工作，他更多的壓力來自小諾的病情，他並不是個善於用言語表達感情的人，多少壓力一般都放在心中，自己慢慢消化，但是我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來。
我一邊幫他放鬆，一邊好似不經意的說道：「光北，你還記得小諾出生的時候么？她剛剛出生時，樣子好醜的，我都不太願意抱她。
你卻歡喜的不得了，恨不能一天24小時都爬在她臉上看著，她那麼柔軟，你不敢抱，只能圍著搖籃握握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臉，戳戳她的小肚肚。」想起那時許光北的傻樣子，我笑了出來。
許光北也笑了：「是啊，她那時候那麼小，那麼柔軟，我輕輕抱起來的時候，感覺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這麼快就過去五年了，那個小小的軟軟的寶寶，已經成為小姑娘了。小的時候那麼愛哭，現在卻輕易不哭。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天送她去幼兒園的時候，送進去之後，咱倆還是不放心，擔心她會哭，偷偷溜進去看，全班很多小朋友哭的此起彼伏，小諾卻很淡定的自己玩玩具。」
想起那些時候，許光北又笑了：「嗯，那時候我特驕傲，果然不愧是我許光北的女兒，任何時候都能坦然淡定。」
看他驕傲的樣子，心情好像終於有點放鬆了，我繼續說：「小諾的性格就很像你的，整天像個小大人一樣，淡定堅強，所以不要擔心了，要相信她，肯定能挺過去的。
咱們家有你這個大淡定，加上小諾那個小淡定，我很自信，沒有什麼坎是我們過不去的。」
許光北沉默了一會，把我從椅子後面拉過來，輕輕抱著我的腰，頭輕輕靠在我身上，像個小孩子一樣，我有點好笑，去推他。
他卻不鬆手：「別動，讓我靠一會，小杉，你這小小的身體里，為什麼那麼有能量呢，總是能讓我重新充滿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