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傷逝

  爹爹躺在那裏，雙目緊閉，麵色安詳，嘴角還含著淡淡的笑，似乎隻是睡著。可我知道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不會醒來，再也不會捏我的鼻子喊我初見，不會，再也不會了！


  我跪在床前，眼淚如決堤的河水，洶湧而出：“爹爹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呀，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要你死，我還沒做夠你的女兒，你說過要陪我長大的，你騙人，你是個騙子啊！”我使勁搖晃著爹爹，哭得聲嘶力竭，一副發了瘋的樣子。


  秦佑攔腰抱住我，“初見，初見你別這樣！”他勸我，可我根本聽不到他的話，掙紮著要去抱爹爹。我的力氣突然變得很大，秦佑都幾乎抱不住我，海叔叔過來幫忙：“大小姐，你就讓謙哥安心地走吧！”他眼圈發紅，哽咽著。


  “不，我不要啊，海叔叔，哥呀，你們幫我把爹爹叫醒吧，我不要他睡著。”


  海叔叔哭了，如野獸般悲鳴著，“大小姐，謙哥已經不在了，不在了，你懂嗎？”他大聲地朝我嘶喊著，眼眶裏的淚噴湧而出。


  “不，你騙我，爹爹隻是睡著了，他會醒的，會醒的！”我捂住耳朵大聲反駁，我的爹爹隻是睡著了，等明天天一亮，他又會睜開眼睛了，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我眼前閃過爹爹慈愛的臉，身子一軟，陷入了黑暗。


  真是黑呀，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我害怕極了，這時，前方遠遠的出現一個亮點，我追過去，拚命追過去，於是我看到了我最愛的爹爹，他對我笑，那般春暖花開，我高興地跑過去，可我怎麽了追不上他，我急得大哭：“爹爹，爹爹！”


  “怎麽了，怎麽了初見？”


  我張開眼，看到秦佑撲在我身邊，一臉的緊張，而我，淚水把頭發都打濕了。原來我是在做夢呀。


  “爹爹！”我飛快地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秦佑死命抱住我，讓我無法動彈,“初見你醒醒吧，叔叔已經不在了！”秦佑的表情那樣悲鏘呀。


  “我知道。”我轉頭看他的眼睛，很平靜很平靜，“我隻是想去陪陪爹爹，送他最後一程。”淚，無聲落下，我卻咧嘴笑，又哭又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


  爹爹安靜的躺著，他的眉頭不會再皺起，他的眼睛不會再瞪大，他不會再對著我和煦溫暖的笑，都不會了！自此，我的生活裏不會再有這個男子了。


  我抱著雙膝安靜地坐在爹爹旁邊，如一個木頭人一樣，不爭不吵也不鬧。我安靜地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爹爹是真的不要我了，他去找媽媽了吧，那他會開心嗎？如果會，那我願意放他走，我會乖，我不哭，不鬧，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不讓他擔心。


  可我的心，怎麽那麽疼呢？我相信一定有一隻無形的禿鷲正用它的尖喙啄著我的胸腔，血管被一根根地抽出來，最後心被掏出來，它卻不吃，踩了好久，再啄！那種摧枯拉朽般的疼席卷全身。


  外麵飄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很快，整個大地就披上了白衣。爹爹，你看，連天都在為你悲泣，你就這樣走完了三十八歲的人生，留下悲痛欲絕的我在這人世間孤孤單單。


  我想起剛才你拉著我和秦佑的手，說：“中天給初見，秦佑照顧好妹妹！”你的眼裏滿是留戀和不舍，你也舍不得我對嗎？


  爹爹，自此陰陽相隔，我到哪裏去找你呢？


  林雅薇來了，她說：“你笨蛋，你哭吧，我不會笑話你！”我搖搖頭，我不哭了，爹爹喜歡我笑呢。可是我親愛的雅薇姐，你怎麽就哭了呢？你不是最堅強的嗎？你小媽用最尖刻的話諷刺你，你都沒哭，被那幫小痞子逼著從二樓上跳下來摔傷了腿，你也沒哭，可是現在你怎麽就哭了呢？


  李牧然來了，他說：“秦初見，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沒動，爹爹也曾答應過一直陪著我的，可是你看他還是把我一個人丟下了，所謂的誓言、承諾呀都是靠不住的。


  市長陳伯伯帶著他的女兒來了，他說：“初見啊，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我還是不動，我的困難就是怎樣爹爹才能回來，你幫得了我嗎？臨走之際陳月月湊近我耳邊輕聲說：“知道謝玲玲是怎麽懷孕的嗎？是我，是我在許征的酒裏做了手腳。秦初見，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憑什麽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就有那麽多人喜歡你。”


  我還是沒有反應，你們想要許征就拿去好了，隻要把爹爹還給我就好，我隻要我的爹爹。


  歐陽雲飛也來了，這個陽光大男孩紅了眼睛，他說：“秦初見，你是最堅強的丫頭了，你要好好的！”可我好好的給誰看呀，我寧願不堅強的。


  我的腦海裏都是爹爹溫潤的臉，他在喊我，初見，初見，初見……


  心裏忽然地很憋屈，想要毀滅什麽東西，我的目光在屋內環視一周，抓起桌上的水果刀重重地向左腕劃出，血，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在夜裏散發出詭異的光芒。我麵無表情地看著，看著，感覺身子軟軟的，似乎要飛了起來。


  爹爹，爹爹，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