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笑得哀傷

  九月，又是一年開學早。我沒有去報到，我不打算再去學校了，林雅薇說：“你就專心在家照顧秦叔叔吧，一切有我呢。” 我點點頭，其實按她原來的計劃，她是要去留學的，可為了我，她留了下來，她說：“小笨蛋，你那麽笨，被別人拐騙了怎麽辦，你還沒報答我呢，我豈不是虧大了，不行，我得再守你兩年。” 大恩不言謝，我倆之間用不著說謝謝。 那一天，我從醫院回來，在書房外麵我聽到本該在休息的爹爹卻還在和海叔叔說話。 海叔叔說：“謙哥別看了，一會大小姐回來又該不開心了。” 爹爹說：“她去醫院沒那麽快回來，小海呀，我這個病是治不好了，初見還抱著希望著，咱得讓她接受現實啊。那丫頭除了倔強，其實薄涼著呢，除了自家人，她和誰都不親，我就擔心我以後不在了，她怎麽辦，我倒不怕死，我就怕初見受人欺負。” 停了一下，又聽到他在說：“小海呀，我得替她打算打算，趁著我還能動，我得給她留一個殷實的家底，隻要中天不倒，她這輩子都可以衣食無憂了。” 淚，早已爬滿臉頰，我靠在牆上，就這樣淚如泉湧，爹爹，你都這樣了，想的還是我啊！我秦初見何德何能，有你做我爹爹？ 好一會，我擦幹眼淚轉身去了廚房，端出一碗綠豆粥老遠就喊：“爹爹，我回來了！”推開門，我對爹爹揚起燦爛的笑臉：“爹爹，喝點粥吧，剛熬好的，香著呢。”裝作沒有看到他手忙腳亂藏下的文件。 “好好，我正好有點口渴呢。”爹爹笑著接過粥。我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他的頭，右手碰到一根白發，我的心一顫，何時爹爹也有了白頭發？那個如樹般挺拔的男子也有了白頭發嗎？ “怎麽了？”爹爹似乎感覺到我的不對勁。 “沒事！”我咬著下唇，眼底一片酸澀。 轉眼深秋天了，看著天空飛過的大雁，我心底都是惆悵。爹爹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了，身體也十分虛弱，大多數的時候他都在睡覺，沉沉地睡，我就坐在他身前，下巴擱在腿上，安靜且乖巧地等他醒來，我要讓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我。 醒著的時候，他就讓我扶著他坐到花廊下的躺椅上，和我一起看清風流雲。更多的時候他會和我呆在琴室裏，聽我一遍遍的彈琴，他看著我，眼神溫柔而綿長，似乎要透過我看到什麽，好幾次我分明聽到他喃喃叫著：“小蝶！” 我每天都在笑，無比燦爛地笑！爹爹睜開眼睛我對他笑，爹爹喝我遞過去一碗碗苦苦的中藥我對他笑，爹爹說，“初見我的好女兒！”，我也對他笑。可是，轉過身我卻在哭，無聲的悲泣著。 其實我都知道，我知道爹爹的頭痛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嚴重，我也知道他背著我吃止疼片，他不想我看到他頭痛的樣子。 可是，我還是都知道。隻是裝作不知，我分擔不了他的痛苦，那就不能再讓他擔心。 爹爹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我常常等得心焦，一次次試探他的鼻息，我怕他在睡夢中就丟下我不管了。 醒來他就眼睛不眨地看著我，似乎要把我的樣子記住刻在腦子裏。他淺笑著溫柔地望著我，眼底好多內容，心疼，憐惜，不舍，多得我都無法一一分辨出來。 我多麽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讓我的爹爹再陪陪我，可是爹爹你怎麽就對我說再見了呢。 我不要再見，我還沒有做夠你的女兒，你不可以扔下我不管，你還沒有看到我長大成人披上嫁衣，你怎麽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