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隻彈給自己聽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回頭想想真是驚心動魄,像拍電影一樣,怪不得都說藝術源於生活。
深秋時節,漫山遍野一片金黃,除了樹葉,還有豐收的喜悅。我家花園裏的菊花開得一叢叢,一簇簇,紅的、白的、淡綠的、紫紅的,它們正迎著深秋的寒風怒放呢。
我喜歡菊花不僅僅因為它好養活,不需要精心侍弄也能茁壯燦爛,還因為萬花謝後它獨留人間,它不怕冷,在那些嬌嫩的花兒凋零後,它還傲然挺立,用自己的芬芳裝點這個世界。
如果我也可以這樣該多好呀!不需要誇讚的語言,不需要過多的注意力,隻要有點點的星光,我就可以綻放全部的美麗。
我又開始冬眠了。不知為何近來對練琴很上心思,以前雖也在彈,但都是漫不經心的,有時還會偷懶。現在我是真的愛上了彈琴,我發現琴音能滌蕩心靈,讓心底幹幹淨淨,沒有一絲雜質。
現在我跟老師學彈《高山流水》,前世也曾聽過,隻是沒有現在這般震撼:空山寂靜,山泉由山岩間淌出,一滴一滴,滴近深潭之中,回聲響徹空山。漸漸的,幽泉出山,風發水湧,開始不時聽到波濤之聲。隨後更有巨浪急流突然湧起,險灘漩渦處處可見,使人目眩神移,驚心動魄。最後,水流歸海,境界開闊,一片汪洋浩淼景象。
對於《高山流水》我是知道一點的,似乎和子期伯牙有關。老師更為詳盡地給我講解了它的來曆。《高山流水》最早見於先秦《列子》一書,說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琴。伯牙鼓琴的時候,心中出現了泰山的形象,子期馬上說:“多麽好啊!巍峨高峻,您要表達的是泰山!”伯牙心中又出現流水的景象,子期又說:“多麽浩蕩啊,您在想著流水!”伯牙所想表達的,子期都能非常準確地領會。後來鍾子期去世,伯牙就摔碎了自己的琴,終身不再彈了。這就是“知音”一詞的來曆。後來,這首曲子被分為《高山》和《流水》兩支獨立的曲子演奏。
這真的很適合我的心情,我一遍一遍的彈,老師說我的領悟力特別好,比她要好,她說她彈了二十幾年今天才明白古琴的深邃,她說我的琴聲讓人感動,對於一個琴者來說,這是最重要的。她說我是她最不用功的學生,也是她最得意的學生。
我告訴她我沒想過要做琴者,我隻是想彈給自己聽。老師笑了,輕幽幽的,她的目光很綿長,一臉的懷想往事,我發現她其實很漂亮,有種婉約的氣質,隻是她用黑色的凜冽掩飾了一切。我想她曾經也是風華絕代的吧。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誰沒有點故事呢,就如瓊瑤說的,萬家燈火,每盞燈的後麵都深深地隱藏著一個故事。就是我們這個家,誰又沒有故事呢,爹爹就是最濃重的那一個。
有幾次我看到爹爹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指尖的煙氤氳著,我發現他不抽,他隻是呆坐著,如一座雕塑。午後的陽光斜射在他臉上,他麵部的曲線冷峻而堅毅,這一刻的爹爹離我好遙遠,也陌生。
他聽我彈琴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覺得他聽得不是我的琴聲,而是透過我感受些什麽。
這個念頭一出,我自己就被嚇了一跳,心裏有個模糊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會嗎?會嗎?那個女子,那個爹爹放在心底的女子就是我的親人?
我出了一身冷汗,近鄉情怯吧,越是接近我的身世,我反而越怕碰觸。這樣已經很好了,夠好了!我不要再追尋什麽,知道什麽了。
不需要了!
說不上為什麽我排斥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覺得若是知道了,我和爹爹就再也回不到現在了。
維持現狀就好,我不需要改變,這樣已經夠好!我還是頭疼眼前的事情吧。
兩天前古琴老師對我說有個全國性的器樂大賽在秦皇島舉行,她想讓我參加。我一口就回絕了,我說我不想參加什麽比賽,我不需要證明什麽,我隻是單純的喜歡彈琴,喜歡彈給自己聽。她當時笑笑也就作罷,沒有再提,我以為她放棄,沒想到她居然找到了爹爹,也不知她是怎樣說服爹爹的。反正今天吃早飯的時候,爹爹說:“明年開春有個器樂大賽你知道嗎?”
我點頭,“知道啊,齊老師告訴過我。”
“你怎麽看?”爹爹問我。
“什麽怎麽看?”我有些疑惑了,爹爹不是從不過問我的課業的嗎。“齊老師讓我參加來著,不過我拒絕了。”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今天幫你填了報名表,你好好準備吧。”爹爹淡淡的一句話,差點沒把我炸暈。
什麽?他已經幫我填了報名表?我覺得很奇怪,爹爹從來都會聽我的意見的,這一次他隻是隻會我一聲,沒給我選擇的權利。看來我的這位老師真的非同一般啊。
爹爹看我一副撞見鬼的樣子,就問我有什麽想法嗎,我趕緊搖頭,還有什麽好說的呢,名都報了,好好準備比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