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難以開口
關宇辰把洛柒夕送到宮家門口，目送洛柒夕下車，和門口的保鏢打過招呼，徑直往裡走，那模樣分明就是天天回來的熟稔。
門口保鏢的詫異只是微微一瞬，想著洛柒夕左右是宮城的心上人，即便是通告宮城了，宮城也會讓她進去，也就沒有想著攔下她。
家裡是一片寂靜。
洛柒夕想當然地以為家裡沒人，進去之後直接坐在了沙發上，劉姨這幾天精神不振，正心不在焉地忙活著，一抬頭就看到洛柒夕坐在沙發上，一驚，又是一喜。
「洛小姐，你可回來了。」劉姨的聲音因為激動拔高了許多，房子里的人幾乎都聽到了，包括在書房裡辦公的宮城。
自從小少爺去世之後，宮城就把辦公地點挪到了家裡，公司很少去，就連書房都很少出來。
此時聽到外面劉姨的喚聲，暗自琢磨她應該不會騙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事情，慢慢站起來，走到門后。
「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洛柒夕明知故問，劉姨的反應讓她心內如五味陳雜，溫馨的同時又覺得分外嘲諷。
「啊……」劉姨剛想說話，忽然想到洛柒夕可能還不知道小少爺的事，一時也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說，恰好宮城走了出來，「您問宮少爺吧。」
說完這句，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洛柒夕則聞言，看向她剛剛視線所及的地方。
宮城正站在那裡。
可以說是滿目柔光。
他的下巴滿是胡茬，看樣子有幾天沒有清理了，上次新聞出來說婚期將近，可是現在看這房子的氣氛和模樣，怎麼都不像婚期將近。
反而是一股沉悶。
這是不是說明傾城在他心裡還是有一定位置的？
「最近過的還好嗎？」洛柒夕先站起來，掩去眼裡的複雜，假裝自己不知道傾城過世的事，眉眼竟然彎了些微，看上去很是是恰到好處的禮貌，無論怎麼看，都是剛從外面旅行回來的感覺。
「還可以。」宮城目光深沉地落在她的身上，沒有坐下的意思。
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洛柒夕撩了撩自己的頭髮，笑眼燦爛，「不打算請我坐下嗎？好歹我以前也算這裡的半個主人。」
能把過去拿來開玩笑，大概說明眼前的人是真的已經放下了吧，既然她放下了，那自己還要繼續糾纏她嗎？
不，早在之前他就決定不再糾纏了。
「是我疏忽了，請坐。」宮城從善如流，一伸手示意洛柒夕坐下。
可是孩子的事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當然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天洛柒夕會知道她的孩子已經不在世上的事實，也會追問究竟是為什麼。
那一紙醫療證明連他都不相信，更別說是洛柒夕了。
那是她親生孩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去哪裡晃了？」宮城收起漫雜的思緒，像老朋友一般，和她寒暄著現狀，洛柒夕一一回答，暗自猜測他什麼時候才肯告訴自己孩子的死。
她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開口說自己知道了就行了，但是她就是想知道，這件事從宮城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告訴自己，他會不會直接說出對崔允詩的懷疑？
會不會主動提出挽救的方法？
可是他到現在還沒有公開取消和崔允詩的婚禮，那就說明他不在意。
不在意到底是不是崔允詩，就算是崔允詩，他也依舊會結婚，婚禮總會舉行。
而他，竟然能和殺了自己孩子的人坦然地生活在一起。
在來的路上，洛柒夕就設想過很多，也想到了這一層。。
但眼看著兩人都聊了好幾分鐘了，宮城還是沒有要說的意思，她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要瞞著自己，也許是要找一個更合適的機會，也許是想等著和崔允詩婚禮完成，到時候隨便用一個理由糊弄自己，假裝她沒有做過任何事。
而那是不可能的。
做了就是做了。
洛柒夕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說出口了。
「柒夕，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宮城沉穩開口，聲線里些微的顫抖只有他自己能夠感覺到。
他並沒有打算這麼快就告訴洛柒夕，但是憋在心裡並不好受。
無法想象，以後洛柒夕懷抱著希望告訴自己孩子的生日將近，要接他出去玩時卻看不到人的傷痛。
長痛不如短痛。
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你說。」前一秒還在各種猜測的洛柒夕幾乎同時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神經繃緊，等著宮城接下來的話。
他是要告訴自己了吧。
洛柒夕的眼睛緊鎖著宮城，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細節的表情，被炙熱盯著的宮城一瞬間錯覺洛柒夕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很快搖頭。
他根本就沒有放消息出去，她能去哪裡知道？
「是……」真的要說出口卻很困難，無法說出「孩子已經過世」這樣的話，無法告訴她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更無法告訴她，他即便知道誰是兇手，也做不出什麼行動。
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懦弱，懦弱到連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護不了。
「嗯，你說。」洛柒夕的追問不禁變得急切，眼神更加灼熱，帶著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我和崔允詩的婚禮在下個月，邀請你來參加。」宮城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著，洛柒夕怔怔地看著他，眼裡的失望赤果果的。
宮城的隱瞞對洛柒夕來說就是對崔允詩的包庇，而洛柒夕的失望在宮城的眼裡就是對他們婚禮的不期待。
她不期待自己的婚禮，那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還有些許感覺？
他如此偏袒崔允詩，是不是說明她在他的心裡已然一無是處？
懷著不同的心思，給了對方錯誤的誘導，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去細想這之間的聯繫。
而洛柒夕最終還是沒能從宮城嘴裡聽到任何關於孩子的消息。
不甘和憤怒纏繞著她的神經，攀附著她的無助，侵佔她的大腦，「孩子最近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
既然他不說，她就只能逼他說。
「孩子送去保姆那兒了，要過幾天才會回來。」宮城急忙推辭，撒謊撒的面不改色，心中卻高度緊張，洛柒夕一旅行回來就要見孩子，雖說是在情理之中，卻總是給人奇怪的感覺。
「那我去保姆那兒看看吧，你把地址給我。」洛柒夕不依不饒，非要問出孩子的下落，鐵了心要見到他。
宮城的面色沉下來，聲音冷得讓人背脊發涼，「你別忘了，孩子是跟著我，你沒有任何探望的權利。」
他忽然強硬起來的態度並不能嚇到洛柒夕，反而更是激發了她的怒氣，她冷笑一聲，和宮城的表情如出一轍，「你以為如果不是因為孩子，我還會踏進這個家半步？」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宮城，也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洛柒夕是因為孩子而來，如果告訴她孩子沒了，以後她都不會再踏足這裡，而他在她心裡也就是永遠的罪人。
人都是自私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宮城毫不猶豫選擇了繼續隱瞞下去。
如果瞞著能讓洛柒夕繼續過來的話，那就瞞著好了。
「洛柒夕，你不要太過分。」洛柒夕的聲音越高，宮城的聲音就越低，眼看著就要吵起來了，劉姨的聲音及時插進來，「少爺，小姐，過來喝點湯吧。」
洛柒夕瞟了眼時間，這個時間點，哪裡是喝湯的，不過是劉姨有心緩解氣氛而已，這個家裡，她留戀的除了孩子就是劉姨，現在孩子走了，劉姨就是她唯一的念想。
不會反駁劉姨的話，也不想看到劉姨失望的眼神，她眸子掃了宮城一眼，下一秒露出甜甜的微笑，應著去了餐桌邊上，宮城面無表情地跟上去，眼底是複雜的情緒。
「我最近才學的，說是對舒緩大腦很有用的。」劉姨邀功一般，看洛柒夕那笑著的樣子大概還不知道小少爺的事，宮城也許是照顧她的情緒所以沒說，不管怎樣，還是先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謝謝劉姨了。」洛柒夕的笑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對著劉姨她至少還是真心的，喝著湯，一個勁和劉姨搭話，明知道開口問劉姨孩子的事，宮城的謊言就會立馬不攻自破，但她還是生生忍住了。
至於理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姐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滿以為洛柒夕是要回來住了，劉姨滿含希冀地詢問。洛柒夕手一頓，酸澀湧上來，到底還是忍住泛濫的淚意，「我就是回來看看，等會就走了。」
她不會在這裡多待，再待下去她不保證會直接衝到崔允詩面前給她幾巴掌。
說到崔允詩，她現在不是應該住在這裡嗎？
想到這兒，洛柒夕假意開口，「再說崔小姐現在住在這裡，他們都要結婚了，我繼續住著她心裡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