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尷尬和繾綣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和諧的場景，洛柒夕的心還是刺痛了一下。
活該。
暗罵自己一聲，一抬頭卻和宮禮正對上視線，他的眼瞬間凝結了一秒，洛柒夕急急忙忙低下頭去，假意吃飯。
太倒霉了。
莫名其妙跟來不說，還被人家長輩發現了。
那一眼宮城沒有發現，倒是崔允詩注意到了，偷偷斜眼瞥了洛柒夕的方向，勾起一個細微的得意笑容。
洛柒夕果然會來。
其實會餐的氣氛並不融洽，為了避免尷尬，特意選在了大廳里，卻沒想到還是沒法避免。
「宮城，有想好日子嗎？」宮禮吃了一口菜，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眼睛卻沒放在宮城的身上，而宮城也是一副漠然的樣子，吃著面前的菜，「最近公司有點忙，打算等這個季度過了再慢慢安排。」
宮禮眉毛揚了揚，聲音微微壓下來，「這個季度？」隨即又自顧自地點點頭，「也好，正好過年，熱鬧。」
他這麼一說，宮城才反應過來已經快到年末了，對宮禮的話不置可否，他能答應這門婚事都是極限了，至於婚期，再說吧。
「早點辦了吧，允詩懷了孩子也不能久拖。」林悅在一邊添了一句，笑眯眯地夾了一筷子菜，襯得整個氣氛不錯，至少外人看上去是如此。
說到孩子，宮禮的表情稍微柔軟下來。
也不是沒有小孫子，但是那個總歸是自己心裡的一根刺，還是自己親自挑的兒媳的孩子比較稱心。
而宮城則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崔允詩一眼，孩子？他們連手都沒有牽過，哪裡來的孩子？一直在想她是如何說服宮禮和林悅的，他們也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在上次崔允詩坦白和關宇辰的事之後還這麼輕鬆地答應。
孩子么？
不過他現在並不打算揭穿，把崔允詩耗在這裡，還可以斷了宮禮給他安排其他人的心思。
用這麼心思細膩的女人當擋箭牌再好不過了，也不用擔心格外的麻煩。
「再說吧。」而宮城的回應永遠都是隱隱約約閃爍其詞，不給出確定的回答，虛虛實實的，林悅也不好直接開口逼問。
氣氛就這麼尷尬下去，偶爾林悅會笑著給他們加加菜，隨意聊聊家常，崔允詩也不會冷場地接著，總體看上去還算是不錯，尤其是看在洛柒夕眼裡。
她時不時地會抬頭瞄一眼，宮城始終都是那個姿勢，崔允詩和林悅相談甚歡，宮禮也卸下了那副莊嚴的模樣，聽到她們說好笑的事情還會扯扯嘴角表示自己在聽。
怎麼看，都是一副和諧的樣子。
宮城放下的未免也太快了。
不清楚宮城的表情，只是隱約從側面能看到他的表情，不是漠視，也許是她內心的錯覺，竟然感覺到他似乎在笑，看來是被氣氛感染了。
其實那就是她的錯覺。
宮城根本沒有任何笑的心思，那微微的扯動也不過是嘲諷而已。
無奈他根本不知道洛柒夕在身後看著的事，就算知道也做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
有人有意延長吃飯的時間，宮城也懶得理，只顧埋頭吃自己的飯，他現在感覺不到任何情緒，準確地說，在洛柒夕說離開之後，在他決定答應宮禮的婚事安排之後，對他們明裡暗裡的試探就已經無所畏懼了。
在身邊的時候沒有覺得有什麼，最多是她在很充實，即便是離開了可能也只是暫時的不適應，但終歸有一天會習慣這樣的現狀。
可是洛柒夕真的離開之後，他才發現他不只是習慣了洛柒夕的存在，洛柒夕根本就像空氣一樣，自從她離開之後，偌大的家裡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明明應該都是很快就能習慣的事情，卻折磨了他好幾天。
自帶著一片烏雲，走哪兒哪兒都是抑鬱無言。那些路人透徹的眼神，彷彿全世界都知道他被一個深愛的女人遺棄了。
對，遺棄。
那麼高高在上的人，那麼狂妄自大的人，他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什麼人能夠讓他生出些許留戀好感。
後來洛柒夕出現了。
他又以為這不過是兒時不得善終的遐想和陳人後被拒絕忽視的不甘。
一路追逐證明，到現在才陡然發現早已不可自拔。
洛柒夕到底給他下了什麼毒，讓他奮不顧身，讓他放棄所有的原則，讓他打破所有的底線。
到最後全身心都給了她，可是她卻輕易地抽身離去。
什麼都不帶走，什麼都不留下。
就像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就像從來沒有出現在宮城的生命里。
好狠的心。
宮城這麼想著，而這麼想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
洛柒夕看著那邊堪稱其樂融融的場景，一面覺得自己內心毫無波動，只是滿滿的嘲諷，一面那忽視不了的心痛一陣陣堵塞在她的血管里，逼得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情緒。
儘管告誡自己諸多次不要再因為這種瑣碎動搖，然而想象是想象，現實是現實。
那個男人，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那個在她離開之後立馬就和另一個女人訂婚的男人，曾經也說著這輩子只娶她一個女人的話。
前有上官瑜兒，後有崔允詩。
如果她早點想起來那些前塵往事，在她深陷在宮城的溫柔之前記起所有，也許就會對宮城的溫柔和霸道望而卻步，也許就能早早脫離他的生活。
崔允詩的計劃的確沒有成功，但她依舊給了洛柒夕無盡的痛苦。這某種意義上，也能算成功了吧。
再看下去也無益，不過是傷自己的眼而已。有句話叫眼不見心不煩，不如不看。
她沒那麼閑，也沒有給自己找虐的愛好取向。崔允詩想讓她看的她都看到了，已經足夠給她面子了。
外面天沉了下來，玻璃窗亮的跟鏡子一樣，映照出洛柒夕那張精緻卻落寞的臉。妝沒有化，可是心裡和宮城一起的那些艷麗記憶漸漸化在反覆的失望里。
多少情侶分開並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因為不適合了，小的摩擦太多了。
在一起累了，與其勉強，不如分開，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單方面的熱絡總是無趣的，宮城吃了一會兒便覺得百無聊賴，一偏頭，原意是避開那惱人的環境，得一時空閑，不想在玻璃窗里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幻覺。這是宮城的第一反應。
可憐，自己想她竟然想出了幻覺，這還是生平頭一次。
貪戀著她的面容，她的精緻，宮城目光捨不得挪開。就算是幻覺，也好過一片冷清。
注視著窗外發獃的洛柒夕落寞地收回視線，餘光不期然撞上宮城的眼神。
墨色的眸子里是無限的柔軟，燈光映照下折射出的光更襯出他的孤寂。
他在想念什麼？
他的目光分明是透過了洛柒夕。
而眼神交匯，千萬種思緒只在一秒閃過，宮城忽的驚醒過來，猛地一轉頭，正和洛柒夕惶惶然的視線對上。
她怎麼在這裡？！
不由得瞥了一眼旁邊的崔允詩，在觸及她促狹的視線時瞭然。
由於他過於明顯的動作，宮禮和林悅早就看了過去，宮禮早知道洛柒夕在那裡，所以只是不屑地一瞥。
而才看到的林悅則掩不住的訝異。
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跟蹤過來？一廂情願猜測著的林悅看洛柒夕的眼神更加不善，察覺到那一桌都在盯著自己看，洛柒夕止不住抽搐嘴角，他們再這麼看下去，恐怕全餐廳的人都得盯著她了。
久違的手足無措的感覺湧上來，他們的視線就像一張網，牢牢地捆住她。
隨便什麼人說點什麼都好，求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宮城，企圖讓他救救場。
而宮城從來都不是救場的人。
更別說他此刻正在經歷激烈的內心掙扎。
每根運動神經都在挑撥他起身去抓住洛柒夕，不再讓她逃離自己身邊。
而每根大腦神經都在告誡他，不要衝動，那個女人，已經不想和你糾纏了。
糾結之間，痴纏的目光卻纏綿地黏在洛柒夕的身上，周圍已經有人察覺到他們氣氛的不對勁了。
「柒夕！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正在這種尷尬的時候，關宇辰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頗為急切地假意抱怨，洛柒夕一臉蒙圈，他卻自顧自地往下說，「不是讓你在路邊等嗎？害我好找。」
洛柒夕是聰明的，也是識趣的，也不急詢問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順著他的話往下接，「外面有點冷，我就進來坐坐。」
關宇辰自然地伸手去探她的臉頰，洛柒夕下意識要躲，又生生克制住了那股衝動。
「是挺涼的，走吧。」關宇辰順手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圍在洛柒夕的脖子上，又替她整理好，對視之間儘是繾綣溫柔。
洛柒夕沒有說話，只微微點了頭，跟在關宇辰身後走了。
宮城的目光不由得一直追隨著她，直到她離開大門。
「不嫌丟人？」宮禮隱隱含著怒氣的聲音拉回一桌人的注意力，宮城抿抿唇，壓根兒沒打算理會他。